第25章 二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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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喬赫什麽時候回來的, 此刻他正半跪在沙發旁,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在她被吵醒之後, 順勢撬開她的牙關, 唇舌更加肆無忌憚地在她口中掠奪。
他的唇溫度很高, 呼出的氣息也是燙的,司真覺得有點不對,努力將手從被壓著的被子下抽出來,手心放在他額頭上。
喬赫察覺,將她的那隻手抓住, 按到頭頂。他的掌心壓著她的掌心, 五指交錯, 扣住,相帖之處燙的驚人。
似乎是她的不專心惹惱了他,他將她的舌頭勾過來, 咬了一口, 然後用更密更深的吻奪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司真被他吻得暈暈乎乎, 仿佛他身體裏的酒精都傳遞了過來, 將她也熏醉了。
等他的手試探著想要掀開被子,唇也順著她下頜的輪廓向下移動——微涼的空氣入鼻, 司真終於找回一點清醒的理智, 喘著氣道:“你發燒了。”
喬赫不理會,發燙的大手已經將她的被子扯下來, 握住了她的腰。
她很瘦, 腰摸起來骨感纖細, 隻是隔了一層不解風情的毛衣,手感打了折扣。
“學長,真的不可以……”
喬赫的手蠢蠢欲動,被她柔軟的力道推拒幾下,終究沒有越界,隻是抓著她纖瘦的腰身,解饞地揉了幾下。
司真左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竟真的將他推開了。喬赫順勢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閉著眼睛,臉上寫滿疲憊。
右手還被他抓著,司真左手抬起,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她睡得手心熱乎乎的,他的臉卻更燙。
司真把他從地上拽起來,帶到臥室。喬赫脫下外套,和著襯衣往床上一趟,手臂搭在眼睛上。
司真把他的皮鞋脫掉,蓋上被子,去廚房燒熱水。
家裏都找了一圈,沒有醫藥箱,也沒有冰袋,她再次回到臥室,想問一問喬赫,看到他閉著眼睛側躺著,似乎睡著了。
平時冷得像冰塊似的,難得有這麽乖巧的時刻。
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司真沒有叫醒他,穿上羽絨服下樓。走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個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退燒藥和電子體溫計。
喬赫睡得很沉,她給他測了體溫,快39度,燒得有點厲害。
他喝了酒,吃退燒藥不好,司真便給他買了退燒貼。額頭上一貼,左右頸動脈處各一貼。
貼好了,她又去端了杯熱水,彎腰輕聲叫他:“學長,起來喝點熱水。”
似乎被她吵到,喬赫皺了皺眉頭。
司真在他耳邊哄著:“學長,你燒得很厲害,先喝點熱水再睡吧,不然嗓子會發炎。”
沒反應。
司真摸摸他的臉:“你乖一點好不好?”
那雙眼睛緩緩睜開,喬赫深幽不明的眸子盯著她,片刻後,伸手將她的腦袋按下來,親了一會兒,才放開她。
他屈膝坐起來,手掌撐著額頭,捏了捏太陽穴。摸到額頭上貼著東西,便想要揭下,司真忙製止他:“別動,退燒的。”
喬赫放開手,卻皺著眉頭。
司真從床上下去,把熱水端給他,盯著他把整杯喝下,伸手接過杯子。
“好了,你休息吧。我在床頭給你放杯水,你口渴了起來喝一點。”
喬赫抬眸看著她,手在床上輕輕拍了兩下,沙啞的嗓音道:“陪我睡會兒。”
司真臉一熱,結巴道:“我、我去客廳睡,你有事就叫我。”
喬赫不置可否,隻將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不知怎麽一轉,司真整個人就被卷到了床上。
杯子掉在地板上,咕嚕嚕滾遠了。
喬赫滾燙的身體抱著她,壓在她腰上的手臂似有千斤重,司真搬都搬不動。她下意識掙紮,想要起來,喬赫緊了緊手臂,把她纖細的身體按到懷裏。
司真有點緊張,脊背緊緊繃著,生怕他做什麽。
“我不碰你。”喬赫的聲音就在她耳後,很低。
司真沉默,片刻後,聽到背後他的呼吸變得勻長,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下來。
已經淩晨四點多,她也很困了,背後貼著男人火熱的身體,沒一會兒就進入了黑甜的睡夢。
翌日,喬赫在一陣香味中醒來。
頭又沉又痛,身上殘留昨晚的酒氣,摻雜著一股淡淡的不知名藥味。
他皺眉將額頭和頸側貼著的東西撕下,丟進垃圾桶,下床徑自進了浴室。
司真早早起來煮了清淡的雞蛋麵,聽到臥室有聲音,知道喬赫起床了,做好麵便進去叫他。
臥室裏沒看到人,浴室有水聲。
她有點無奈,燒還沒全退就去洗澡,很容易加重的。
她坐在客廳等,不多時,喬赫從臥室走出來,換了一身嶄新的襯衣西褲,領帶端正,利落帥氣。
司真去給他盛麵,一邊問:“你今天要出去嗎?”
喬赫低低“嗯”了一聲。司真把麵放在他跟前,遞給他一雙筷子。
“退燒藥我放在電視下麵的抽屜裏了,你吃完飯過半個小時,記得吃藥。”她不放心地叮囑,“早上我給你量過體溫了,還有點燒,一定要吃藥,別忘了。”
喬赫抬眼看向她,聲音低沉:“你去哪兒?”
“我回老家。奶奶在老家。”司真說。
喬赫頓了片刻,拿起筷子:“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班車回去就可以。”他身體還不舒服,司真不舍得讓他受累。
喬赫沒再說話,神色卻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強硬。
他低頭吃麵,一舉一動都很優雅,吃得慢,但把麵一點不剩地都吃光了。
司真整理好準備離開時,他穿上外套出來,一言不發地換鞋,拿上鑰匙,和她一道出門。
司真沒轍。
喬赫的車就停在樓下,司真把行李箱放進後備廂,忽然想到什麽:“你昨天自己開車回來的?”
喬赫不答,關上廂門,徑自走向駕駛座。
司真拉住他的手,微微皺著眉,神色認真:“以後喝了酒不要再開車了,真的很危險。”
她很少露出這麽嚴肅的樣子,喬赫看著她擔心的眼睛,好一會兒,低聲應道:“好。”
發動車子沒多久,司真便接到了司俊傑的電話。
“爸回來了,我想跟他談談,看他到底欠了別人多少錢,姐,你要不要過來?”他問的語氣有點小心,似乎害怕她拒絕。
“我馬上過來,”司真說,“你先別急著問,好好說話,不要吵架知道嗎?”
司俊傑明顯鬆了口氣:“嗯嗯,我等你來。”
交代完司俊傑,司真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喬赫:“我得先去我爸那兒一趟。”
喬赫將她送到司誌明家樓下。司真解開安全帶,“學長,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不用送我了。”
這事可大可小,不知道多久才能談好。
喬赫沒說話,隻是靠過來,托著她的後腦吻她。
他的意思都包含在這個吻裏了。片刻後,司真才被他放開,咬了咬發紅的嘴唇,說:“那我很快下來。”
依然是俊傑給她開的門,進到家裏,司真發現另外三個人都在客廳坐著。司誌明神色如常地邊吃飯邊看電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張麗和思夢雅在對麵看著他,一個眼睛都哭腫了,一個皺著眉頭很厭煩的樣子。
司俊傑顯然對司誌明沒事人一樣的態度十分惱火,人到齊了,他走過去直接把桌子上的菜端走。
“別吃了,我們有話跟你說!”
司誌明把碗裏的粥喝完,放下碗筷,抽了張紙巾擦擦嘴,靠在沙發上。
司俊傑看到他這個樣子就來氣,氣衝衝道:“你這兩天為什麽不接電話?別人要債都要到我們家裏來了,你跑哪兒去了?”
“我哪兒知道他們來了!”司誌明理直氣壯,“我都開車到鄰縣了接到他們的電話。”
“你說的是個狗屁!”本心是想要好好談談的,但司俊傑到底是年級小,一下子就被激怒,口不擇言。“我就問你為什麽不接我們的電話?你去鄰縣幹嘛?”
“有事。”不想說的事情,司誌明永遠隻有這兩個字糊弄。
“你自己倒是跑得瀟灑,我和奶奶還在家呢!別人都堵在家門口了,你把你媽和兒子丟在家不管,你好意思嗎?”
司誌明不吭聲,看著電視。
張麗和司夢雅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司真攔住爆發的司俊傑:“別著急,好好說。”
司俊傑氣呼呼地坐下。司真開口:“爸,我們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要指責你什麽,隻想是大家都坐下來好好談談,你一共欠了多少錢,我們商量看看,怎麽把錢還上。”
這件事之前,司真並不知道他的財務出了這麽大的問題。
那天晚上聽張麗和奶奶哭訴,才知道他在許多機構都貸過款,每個月要還的不是一家兩家。除此之外,還有以他和張麗的名義辦的幾張信用卡,每張都是二十多萬的額度,每個月剛還上就刷的幹幹淨淨。拆著東牆去補西牆,張麗根本不清楚他的債務總額,也不清楚那些錢都去了哪裏。
“還什麽還,不用還,”司誌明不以為意,“他們那是不合法的,起訴我他們也贏不了。”
這個堪稱無恥的邏輯令司真皺眉。爸爸雖然對她不親,但也不至於是這樣的人。
“不管合不合法,你欠了別人的錢,都是要還的。”司真說,“要債公司的人不是善茬,既然能來家裏堵門,也能找到其他各種辦法。奶奶現在一個人在老家,夢雅和俊傑都還在上學,萬一那些人對他們下手……”
司誌明打斷她:“你不用管。”
司俊傑爆吼:“前天要不是大姐幫你還了錢,現在人還在咱們家門口呢,你能安安穩穩坐這兒吃飯?司誌明,你沒臉說別這句話!”
“我就是沒臉,怎麽了。”司誌明站起來,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
客廳裏剩下一片靜默。司俊傑氣得手發抖,張麗和司夢雅都在無聲地擦眼淚。
司真也很有點想哭,這種無力無助的感覺。
她歎了口氣,對張麗道:“張姨,你找機會好好和爸爸聊聊吧,我們需要知道現在到底什麽狀況,他一共欠了多少,不行就把房子賣了先還上,不夠的話再想其他辦法。”
“不賣!一輩子就這麽一套房子,說什麽我都不會賣!”張麗抹了抹眼淚,站起來,“司真你走吧,這是我們家的事兒,不用你管了。”
“媽,你怎麽這麽愚昧!”司俊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大姐是在幫我們好嗎?”
張麗不說話,把茶幾上的碗碟收進廚房。司夢雅回自己房間,甩上了門。
司真沉默片刻,在司俊傑肩膀上拍了拍,輕聲道:“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下樓時,眼淚還是沒出息地掉出來了,司真在樓道裏哭了一會兒,把眼淚擦幹,才走出去。
喬赫就立在車邊,身形俊朗,視線落在她的方向。
司真走過去,無事般向他笑了一下:“走吧。”
喬赫看著她發紅的眼睛,什麽都沒說,打開副駕的車門。等司真坐好,他關上門,轉身時,晦暗不明的目光從三樓掠過。
老家在司莊村,從縣城開車回去,不到一個小時。
路上司真很沉默,想起家裏的事,時不時就鼻酸想落淚。每次都忍下,或者偷偷擦掉,害怕被喬赫看出異樣。
她擔心司誌明的債務有一天會影響到奶奶,但他的窟窿太大了,她沒有能力去幫他補上。
老家挺冷的,山坡上雪都沒化。
知道奶奶一定會提前出來接她,司真提前三分鍾才給她打電話。結果車停在路邊,她剛將箱子搬下來,就看到奶奶從通往自家的那個小坡上下來了。
奶奶走得很急,鄰居家的二樓有人出來,趴在欄杆上看,問她:“誰回來了?”
她笑得高興:“我們打打回來了!”一邊快步走下土坡,揚聲喊著:“打打——”
司真看到奶奶才笑起來:“奶奶,你走慢點。”
緊接著,就聽到耳後響起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點疑問:“打打?”
大概因為他的氣息太近了,司真耳朵一陣酥麻,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小聲解釋:“我媽媽姓蘇,我小名叫蘇打。”
喬赫看著她,眼眸漆黑,映著山頂白雪。
他自言自語般,低低叫了一聲:“打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