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瀾急速從金光中走出，邪魅狂放霸氣的步子帶著些許長途跋涉的風塵氣。落地之後，急切的眸光在周遭掃視，在捕捉到妖六六的身影時，終於安定了下來。

    妖六六蹲坐在西顏路身邊，頹廢地捂著頭，她的背影，看起來蕭瑟蒼涼。

    夜天瀾蹙起眉，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抬手畫出圓形的金色符文，光速射向十九刀的身體，他的語調帶著十足的壓迫感，“十九刀，接下來看你的了！”

    符文至，十九刀身上的禁錮鬆弛，電光火石之間，十九刀便掙脫開來，舉起刀，“端木霖，受死！”

    這人讓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讓他差點就成為丟臉的人質！這仇，必須報！

    手起刀落，鮮血四濺，端木霖被地獄之手鉗製，無法動彈，頭與身體須臾之間便分離開。幾乎是與此同時，一道黑光從端木霖體內射出，鑽入旁邊升起的鏡子中。

    布娃娃淺霜漂浮在月色下，懷裏端著鏡子，雙眸全白無光，小嘴微張，“我們走。”

    鬼蜮魎魍帶著不死戰士從底地下爬起，化為一道光消失在浮生鏡中。

    洛桑握著花鈴的雙肩，滿目執著不舍，“你叫花鈴是吧，等我辦完手裏的事，就去天都找你。”

    花鈴淡淡地偏過頭，不看洛桑，“不用了。”

    洛桑猶豫了一下，身形一閃，亦化為一道光，射入鏡中。

    電光火石之間，浮生鏡便幻化為一個漩渦，連帶著淺霜一起，消失在天空中。

    所有的一切，發生在不過眨眼間。

    端木霖的戰魂帶著他的不死戰士，逃離了。

    夜天瀾沉下眸子，眼瞼下的陰影濃密，咬出三個字，“玉魂影……”

    端木霖身體死亡，戰魂逃離，空中的幻香花隨風飄逝，渾身浴血的身影從空中降落。

    妖六六衝過去將黑薔薇的身體接住，“薔薇！”

    她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裏，怎麽也不敢相信，黑薔薇死了。

    他的雙目緊閉，潔淨的臉上滿是血汙，薄唇上泛著淡淡的青色，眼角凝固的是，永恒的笑意。

    那一刻，他是心甘情願赴死。

    為了救她。

    順便救了所有人。

    她不覺得黑薔薇會好心到去救所有人。

    小手撫摸在黑薔薇的臉頰上，妖六六反複告誡自己，他不會死，不可能死。

    可是。

    他卻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安靜得如一張白紙。

    他高興時宛如天使般的容顏，已是過去，他生氣時的地獄惡魔般的氣息，也不會再迸發。

    她再也聽不到他對她撒嬌，再也看不到他純澈的眸光，他再也不會開口叫她夫人。

    心，悲悸。無邊無際。

    卻不痛。

    妖六六覺得，她可能是感受不到痛了吧。

    “薔薇，你醒醒啊……”

    閃亮的淚珠，在不知不覺中滑落……

    暗處十九刀的眸光豁然一亮。

    西顏路靜靜地站在妖六六身邊，他是個粗人，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是，看見她痛不欲生，他的心，也很痛很痛。

    她的悲傷，她的痛苦，就如潮水般，要將西顏路湮滅，他幾乎就要窒息，卻找不出一個詞。

    夜天瀾邁著有點不穩的步子，走到妖六六身後。

    他是應該慶幸黑薔薇死了呢，還是應該悲傷呢？

    反正，在見到妖六六什麽都不顧地擁著黑薔薇屍身那一刻，他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天地了。他來晚了，屬於他的東西，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吧。

    在天都分離時，那個時候，妖六六很坦然的接受了他印在她額頭上的吻。

    可是，如今……

    她卻擁著其他男人哭泣。

    他苦笑，命運，就是這般弄人。

    大手落在妖六六肩上，“六六，他的戰魂不在，或許黑薔薇並沒有死。”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夜天瀾心如刀絞。

    若是黑薔薇沒有死，他要拿什麽去跟他爭妖六六？

    妖六六汲了汲鼻子，仰起小臉，“他沒死？”

    夜天瀾艱難地點頭，慣常帶著笑意的他，第一次覺得微笑，是一件艱難的事。

    “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夜天瀾望向遙遠的天際，黑薔薇以身阻止了幻香花盛開，因為他是天定琉璃石的擁有者，必死無疑，他的身體沒有戰魂，正是因為戰魂祭了幻香花啊。

    他是不是該告訴妖六六真相？讓她……徹底放棄。

    他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紅腫的眼皮，心，更加抽痛，還帶著沉悶。最終，他開口，“一定沒死，他會回來的。”

    他對著妖六六笑，用這種偽裝將他眼底的情緒掩蓋，亦將他的心，塵封。

    隻要她高興，隻要她不難受，怎麽都好。

    果然，妖六六破涕為笑，那一抹笑容，宛如無數把的刀劍，在夜天瀾的心上割出了千萬刀。

    他側過頭，不忍再看。

    妖六六將黑薔薇的身體擺好後，鎮重地站到夜天瀾麵前，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我覺得我想好了，這個，還給你。”

    夜天瀾接過妖六六給他的東西，很勉強的笑容變得蒼白無力，“我還不知道，戒指居然可以掛在脖子上。”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要是沒有黑薔薇，他其實已經在妖六六心中占了一小塊地方？

    可是……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可是。

    “恩。”妖六六垂眸，點頭，“我覺得，我應該是喜歡黑薔薇的吧，他死了，我很難受，我不想讓他死，所以，我不能接受你。我會一直陪著他。夜天瀾，對不起。”

    妖六六此時的淡然，正如她的心，沒有起伏。既然黑薔薇有可能回來，她就要一直等著他。

    夜天瀾身體僵硬，緊緊地握著那一枚戒指，就如捏著他的世界，甚至，滴出血來，他臉色泛白，嗓音痛苦嘶啞，“我會一直留著它。”

    總有一天，他會再將它交出來。

    妖六六沒再搭話，怎麽處理是他的事，她的話已經說完了。

    招呼過西顏路，讓他扛起黑薔薇離開，妖六六猛地瞟向一旁賊霍霍的十九刀，“十九刀，你撿到寶貝了嗎！”

    十九刀尷尬局促地將手放在身後，還是覺得不妥，撒謊這事，就不是他十九刀能幹的！他將那雙很不妥的手擺在妖六六麵前，“我剛才，撿了四顆淚珠！”

    妖六六一愣，淒涼地摸著她的眼角，原來，她還有淚。

    臉頰上的笑容轟然崩落，她，居然哭了……

    “有四顆啊……”

    她看了看黑薔薇浴血的身體，想必他受了不少的傷，有了她的淚珠，剛好可以治療。

    十九刀似是察覺到妖六六的意圖，連忙將手放在身後，“我們家小葉兒需要！”

    “小葉兒？是你在乎的那個人嗎？”

    “是。”

    妖六六開始循循善誘，“你們家小葉兒隻是病，用不了那麽多，一粒足夠了。這樣吧，四粒淚珠，你一粒，渙渙一粒，我倆粒。怎麽樣？不收你的錢。”

    兩粒淚珠修複黑薔薇的身體，應該夠了吧。

    十九刀非常地不情願，萬一一粒不夠小葉兒康複怎麽辦！他可不想再到妖六六手下來打工了！妖六六這人，一看就是危險的家夥，走到哪裏哪裏出事的體質，這一次出來，差點將他的老臉都丟盡了。

    所向披靡的先鋒，被敵軍抓住，還反過來威脅自己的陣營，就這一點，就足夠他自盡一百遍！

    還好最後出了一口氣，否則他難辭其咎。

    十九刀不樂意，妖六六連忙又加了一個砝碼，畢竟現在的淚珠是稀有物品，不是輕易能夠哭出來的，“這樣吧，你那兩千萬的利息不用還了，淚珠拿出來分。”

    十九刀偏過頭。

    妖六六咬牙，“本金我也不要了！”

    十九刀負手低頭踢石子。

    “我倒給你一千萬？”

    十九刀沉默。

    妖六六終於忍不住，擄起袖子爆出了粗口，“臥槽！十九刀你又開始犯賤是吧？淚珠交出來！否則將你先奸後殺再奸再殺，鞭屍吃肉熬骨喝湯！讓你永世不得安寧！”

    西顏路臉上的肉抖了抖，滿心的喜悅，老大終於恢複活力了。瞧十九刀跑得多快，最後還是被老大殘暴地揪住，揍頭揍身體揍屁股，就差坐到他身上去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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