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過來，為娘囑咐你一些話。”周瑞家的牽著周延走進屋子。

    昨晚的一片狼藉已經消失不見，屋子裏整整齊齊，就是那些茶碟器物已被周瑞雜碎，又來不及添買新的器具，屋子裏便顯得空蕩蕩的。

    桌子上放著深藍色的包裹，看起來沉甸甸的模樣。

    周瑞家的解開包裹，包裹裏除了衣物、就是銀子，還有一袋銅錢。

    周瑞家的說道：“太太要將你送去敬老爺待得道館，人生地不熟的，比不得在娘身邊，到那去時機靈點兒，好好與道士們相處，沒錢了就多回來幾趟。”

    周延乖乖點頭。

    周瑞家的又將老太太賞的那串沉香木手串套在周延手腕上，“帶著這個好保平安。”

    娘倆還沒再多說幾句話，旺兒就在院子裏催促了，催促聲吵醒了令心，令心走出來時，周延已經背上包裹，見到令心倚著門框，一幅欲語難言的模樣，周延突然覺得，此去難歸。

    即使內心一片酸澀，但卻仍強生笑意，開口勸道：“別難過，最多兩月，我必會回來。”

    令心輕輕點頭。

    周延隨著旺兒離開，那馬車顛顛簸簸，很快駛出了寧榮街。

    一路上相安無事，到了道觀時，那裏的道士們得了信，派遣了一個小道童來接周延。見道觀已有人來接，旺兒也就告辭了，任由周延獨自一人與小道童進去。

    這道觀一派清閑的模樣，低低矮矮的平房一路鋪了上去，一路上與小道童一般大小的孩子，身穿灰藍色道袍，正抗水劈柴，小道童將周延引導道觀後麵一處偏僻的地方，那裏的門檻上還坐著與周延年齡一般大小的孩子。

    “正演，以後這個小兄弟就和你同住了。你帶他進去收拾東西。”

    坐在門檻的那孩子，應聲過來，想帶周延去他的房間。

    周延覺得這樣不妥，便問道：“不先見過道長嗎？”

    這話一說，正演和那個帶路的小道童，都忍不住偷笑，見周延好奇，正演才好心開口：“道長與你們賈府的敬老爺在講經論道呢，恐怕沒時間見你。你日後就安心待在這兒，見不見道長都是一個樣。”

    周延見此也不好多問，否則問出麻煩事就不好了。

    跟著正演進入房間後，周延先打掃他那落了一層灰的床鋪，正演坐在他的床鋪上不下去，反而與周延閑聊起來。

    “昨天晚上，賈府就派人通知說，今早要送人來我們道觀。我們當時還以為是公子哥們來拜拜神仙，沒想到送來一個打雜的。你以後就安心待在這兒，日常的活既不勞累，又管飯吃，興許比你在賈府的日子還好。”

    這正演是個不怕生的，見周延手上掛的沉香木手串，便摸了上去，嚇得周延差點上手打他。

    見這正演低聲嘟囔，“是個好東西，可惜了。”

    “可惜什麽？”周延反問。

    “可惜這東西不能帶了，難道你想幹活時手上還掛著這串寶貴的東西，磕了碰了暫且不說，明晃晃的將寶貝掛在腕子上，也不怕被人說是招搖。”

    這話說的周延還是讚同的，可看看周圍環境，櫃子上連鎖子都沒有，若是將這沉香木手串卸下來放在此地，周延可不放心，便拒絕道：“這是臨行前，家母給的物件，此來觀裏，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掛在手上也安心。”

    “好吧，那你快些收拾，等會兒就開飯了，我先出去占位置了，去晚了就搶不到飯了。”

    正演出去時還將門掩上了，周延這時才敢將包裹打開，簡單收拾了幾下後便也離開了。

    由於初到道觀，周延便安安分分的跟在正演身後，這正演在道觀裏應該也是有些身份的，畢竟其他人或比他年紀大、或比他年紀小的都在幹活，唯獨他能坐在門檻上悠閑曬太陽，此刻竟還能帶著周延這個閑人，一同出來閑逛。

    兩人晃晃悠悠逛到了道觀的後山，一身穿黃色道袍之人站在半山腰，見了他，正演當即尊敬行禮，又拉過周延便說道：“這位小兄弟便是昨晚提到的人，今早就送來了。”

    “這是西府的？”賈敬問道，西府也就是榮國府。

    正演拽了拽周延的衣角，周延上前說道：“西府璉二奶奶給安排進來的。”

    “賈璉？”賈敬略有些糊塗了，在道觀這些年，府中事物一概不問，竟然忘了他的侄兒。

    “赦老爺長子。”周延提醒道，賈赦與賈敬同輩，他就不信，這老爺連自己兄弟也忘了。

    果然賈敬似是回憶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今日興致好，免不得和周延多聊了幾句府中事，便問道：“如今西府誰主事？”

    周延答：“王夫人已將管家的權利移交給了璉二奶奶。”

    賈敬略做沉思，“我既對她沒什麽印象，想來年歲應該也不大。”

    “璉二奶奶是王夫人的內侄女。”周延再次提醒道。

    這賈敬總讓人覺得神神叨叨的。

    “如此倒是了。”賈敬說完，徑直從周延、正演二人身邊走過。

    見他走遠了，周延才問慧光，“敬老爺在這道觀裏是什麽身份？”

    “沒什麽身份。”正演答道：“敬老爺算不得入了我教，但他在道觀裏待久了，又是有身份的人，我們便將他看做觀主的同輩人，來了道觀這麽些年，我還是很少看見敬老爺與賈府的說話，你說說，好好的官不當，為何偏要跑來做道士？”

    賈敬的事，周延沒心情理會，但是正演的這一番話，卻讓周延打趣道：“六根不淨，竟還念著做官的好。”

    “我又不是佛教中人，六根不淨又有何妨？”

    “莫非是你也想做官？”周延問正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