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有誰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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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周王一跪。

    殿中更是彌漫著一股極其尷尬的氣氛。

    眾人你瞧瞧看,我看看你,似乎……還有人想要維持最後那麽一丁點兒尊嚴。

    朱厚熜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些王叔們,毫無羞恥感。

    方繼藩卻沒有和周王客套,更懶得讓他起來說話,隻讓他跪著,一麵義正言辭道:“眾所周知,我方繼藩是個講道理的人,也一向與人為善,對待宗親,可謂是禮敬有加,大家都是皇親國戚嘛,就算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呢!可是……萬萬沒想到,你們居然想要在背後暗箭傷人,怎麽,除掉我方繼藩,對你們有好處嗎?你們存著這樣的心,可對得起太祖高皇帝,對得起上皇,對得起皇上?”

    眾人隻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方繼藩便尋了個座椅,大喇喇的坐下,猶如訓斥一群頑皮的孩子一般:“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遙想當初,是誰見你們在藩地裏吃苦,奏請上皇,將你們詔去京裏的?又是誰怕你們在京師居無定所,給你們造了宅子,讓你們住下的?後來見你們在京裏住的憋屈,你們摸著良心想一想,是誰讓你們來黃金洲享清福的?現在好啦,你們這群白眼狼,吃了我方繼藩的,喝了我方繼藩的,轉過頭來,你們就提起褲子不認人啦?”

    眾宗親聽到此處,有人恨不得想開口爭辯什麽。

    可見方繼藩凶神惡煞的樣子,卻還是難免心裏打了個激靈,硬是把話吞回了肚子裏!

    方繼藩的凶名,是海內皆知的,關於他的種種傳聞,那更是駭人聽聞,別看宗親們在大多數人跟前,個個趾高氣昂,眼高於頂,可說實話,麵對更凶的,他們往往就一丁點脾氣都沒有了。

    方繼藩繼續痛斥道:“你們這群白眼狼,好嘛,你們不是要殺人嗎?我方繼藩就在此,來吧,是一個個上,還是大家夥兒一道來,我方繼藩言而有信,隻一人,和你們拚了。”

    眾眾親開始吞咽口水,眼角的餘光又看向殿中的玻璃窗。

    那玻璃窗外此前是黑乎乎的,現在……卻隱隱約約好像看到許多雙眼睛貼著玻璃窗,朝裏頭看著!

    殿外幾乎已沒有一丁點的聲息了。

    可那一隻隻眼睛,在昏暗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的滲人。

    “來呀,都來,雖然你們人多,可我方繼藩不怕。”方繼藩捋起袖子,向他們挑釁:“既然要你死我活,今日就彼此殺個痛快,我方繼藩給你們一個機會。”

    “不……不敢!”

    終於……還是有人沉不住氣了,接下來拜下的乃是趙王,趙王像是整個人抽空了身體,軟綿綿的拜下:“攝政王玩……玩笑了,我等……斷……斷沒有其他的異心。方家與諸王人等,在此黃金洲,理應同舟共濟,共享富貴,豈有兄弟反目,禍起於蕭牆之內的道理呢?攝政王深明大義,人所共知。誠如攝政王所言,我等俱為皇親,衛戍邊鎮,都是一道為朝廷出力,我等在此談的隻是風月,風月而已。”

    於是乎,眾宗親紛紛拜下,個個指天畫地,言之鑿鑿道:“對,對,我等在此,隻談風月。攝政王萬勿相疑。”

    “是這樣嗎?”方繼藩眯著眼,看向周王道:“周王殿下年紀如此老邁,也談風月?”

    周王臉脹的通紅:“我……我……紙上談兵……也不是不可以的!”

    方繼藩便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歎息道:“你們哪,談風月也不叫上我,哎……看來和我不親,不過也罷,誰讓我方繼藩……心心念念的隻有大明社稷呢,風月之事,我也不屑去談,天色很晚啦,你們去歇了吧。不過……”

    說到這裏,方繼藩又拉下臉來:“我方繼藩曆來先禮後兵,醜話說在前頭,在此的都是長輩,陛下命我為攝政王,代天子守黃金洲,你們呢,若是肯和我方繼藩同舟共濟,固然你們還能坐在一起好好的談談這風月之事,可若是懷有異心,想要造反,做這太祖高皇帝的不肖子孫,那麽我方繼藩也就不客氣,屆時定教此等大逆不道的狗東西,這輩子也談不得風月了。”

    說罷,方繼藩打了個哈哈:“好啦,言盡於此,走啦。”

    他起身,說走就走,似乎也懶得追究方才的事。

    隻留下一群老宗親們麵麵相覷,隻是……方才他們還激動得不得了,揚言要保社稷,可經了方才那麽一茬,現在卻都默然無聲了。

    一方麵,是方繼藩來了,一陣恫嚇,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何況方才激動的人,見了方繼藩便爭先恐後拜下,現在也實在沒有老臉繼續再說什麽。

    當然……所有人現在都懷有了警惕之心!

    他們看著朱厚熜,再看看興王朱祐杬,心裏卻是警惕起來。

    太失策了,還是太天真哪,哪裏想到……咱們之中還有細作,興王和朱厚熜尚且如此,誰能保證其他人之中,不會有人轉手將自己賣了呢?

    此時……還是慎言為好,這天底下除了自己,真是誰也不能信!

    至於大家夥兒聯合起來鬧事的主意,如今就是癡心妄想了!

    朱厚熜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叔伯們,卻沒有一絲愧疚的樣子,就如同方才不過是吃飯一樣平常。

    不等眾人責難,朱厚熜就轉身追著方繼藩:“姐夫,姐夫……你慢走,我送送你。”

    天已是極暗淡了。

    月朗星稀。

    方繼藩出了王府。

    在這王府外頭,烏壓壓的軍馬正屏息待命,為首的方正卿一身戎裝,按著刀柄,在月色之下英武非凡!

    他看方繼藩徐步出來,鬆了口氣的樣子,隨即按刀上前道:“父王,動不動手?”

    方繼藩歎道:“以和為貴吧,不要成天想著打打殺殺,這終究是有傷天和的事,為父終究還是一個善良的人哪,見不得血。”

    方正卿頷首,便朝身後的人吩咐一句。

    於是,黑夜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竹哨。

    這是撤退的訊號。

    緊接著,無數的靴聲便響起來,朝著四麵八方而去。

    馬車已穩穩的停在了方繼藩的麵前。

    馬車附近,隱隱約約的,似還有數百上千個武士,屏息而立,密不透風。

    哪怕是這王府對街的一棟棟建築。

    那建築裏……也都是黑乎乎的。

    可是那窗格卻都是推開,露出一雙雙眼睛,聽到了竹哨聲,窗才無聲無息的關閉,隨即……夜空之下,終於陷入了無盡的死寂。

    今夜無事。

    方繼藩背著手,欲上車。

    “姐夫,姐夫……”

    朱厚熜氣喘籲籲的已追了上來。

    他臉脹的通紅,朝方繼藩笑道:“姐夫,你慢走,深更半夜,叨擾姐夫了。”

    方繼藩朝他微笑,摸摸他的頭,就如當初朱厚熜少年時一般:“你個頭長高了不少,人也機靈了,這一次倒是多虧了你報信,不然我還不知道……這群老家夥們居然如此的居心叵測。你肯來報信,深得我心,看來當初我沒有白疼你。”

    朱厚熜沉默了片刻,突然拜倒:“姐夫恕罪,其實…其實……我並不是沒有其他的居心。姐夫被敕為攝政王,我心裏已有了上中下三策。”

    “噢?”方繼藩驟然生了興趣,微笑看著他道:“什麽上中下三策?”

    朱厚熜道:“下策,固然是不管不理。至於上策,卻是可以借著姐夫成為攝政王,手握黃金洲權柄的機會,聯合諸王,讓他們以我的父王馬首是瞻,如此一來,便可盡兼他們的土地,吞了他們的人口,編練他們的士卒,為我父王所用。有了這些,父王和我,便有了和姐夫討價還價的籌碼,自此之後,這二分黃金洲,父王可居其一。”

    方繼藩依舊微笑:“中策就是來給我通風報信?”

    朱厚熜道:“上策是不成的,他們都是老狐狸,死攥著眼前的小利不肯撒手,我見他們如此,便知上策不成,這些人不是成大事的人,於是我便行中策,姐夫與我也算是至親之人,而諸位叔伯們,論起關係來,其實不過是遠親而已。姐夫需節製宗室,勢必要善待父王和我,因而,我便連夜去給姐夫報信了。”

    這個家夥……

    方繼藩無法想象,一個小小年紀的人,居然心思如此的縝密。

    方繼藩便道:“可是……你既然行了中策,為何還要將上下策也告知我?”

    朱厚熜誠懇的道:“對待愚人,可以欺騙他們,愚弄他們,利用他們。可姐夫乃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對待聰明人,切切不可用小聰明,既然行了中策,那麽便需對姐夫坦誠相待,心裏絕不私藏任何的心思。我心中所想,統統要讓姐夫知道。以姐夫的智慧,就算現在猜不透我的心思,他日也遲早能想明白的。既行中策,卻又裝聾作啞,這是下下之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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