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未晚（二）

    什麽是愛情，愛情就是明知不可能，也想要孤注一擲試試。

    ——阮椰日誌

    天色越來越暗，阮椰沿著黑黝黝的街道走，越走越害怕。

    雲金小區之所以還被稱為小區，是因為曾經這兒是某個工廠的家屬小區，後來工廠廢棄，小區的很多住戶自然也人去樓空。白日裏就有些冷清的小區，夜晚就更顯陰森恐怖。

    阮椰抱著雙臂，貼著牆根，這樣走讓她有些微的安全感，但更多是對黑暗的恐慌。

    遠處，有車前燈照射過來，阮椰下意識背身蹲下去，試圖將自己擺脫於燈光的射程範圍內，車子卻在她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略顯急切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越來越近，阮椰上齒咬著下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來，雖然此舉無異於掩耳盜鈴。

    “阮椰？”低沉熟悉的男聲響起。

    阮椰“哇”的一聲便大哭起來，一邊埋怨著一邊撲進了何卓銘的懷裏。

    何卓銘沒料想阮椰會是這個反應，一時有些懵，隻好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一個人落在這裏，對不起，阮椰，你別哭了好不好？”

    許久之後，抽噎聲漸緩，阮椰的心情漸漸平複，她不好意思地從何卓銘懷裏出來，“對不起，我失態了。”

    何卓銘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轉移了話題，“我送你回去吧。”

    “嗯。”阮椰點頭。

    上了車，何卓銘將阮椰的手包遞還給她，“你的東西。”

    阮椰接過，“謝謝。”

    “你父親好像來過電話。”何卓銘提醒她。

    阮椰打開手機，確實有不少父親的未接來電，她立即給父親回撥回去。

    “爸爸，對不起，剛才沒聽到。”

    “對，現在回去了。”

    “好，等會見。”

    ……

    “麻煩你啦。”阮椰掛斷電話，向邊上的何卓銘致謝。

    何卓銘笑笑，“沒事，是我不好意思在先。”

    阮椰沒再回複。

    一車的靜默，直到車行至阮椰家的門口。

    “我……”

    “我……”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同時發聲，又同時退讓。

    何卓銘率先開口，“我想說的是到了。”他指了指站在路燈下翹首以盼的人影，告訴她，“有人在等你。”

    阮椰向窗外望去，是自己的三哥，她快速解開安全帶下車，臨關門前，鄭重其事向他道別，“何卓銘，再見！”

    “再見。”何卓銘沒有下車，而是在阮椰走向後，迅速掉頭開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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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送你回來的人是何卓銘？”阮椰的三哥朝著車子遠去的方向詢問妹妹。

    阮椰有些不解地點頭，“是，三哥，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隻是覺得我家小妹可以嫁人了，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三哥笑得暗含深意，阮椰又豈會不明她三哥所指，她佯裝生氣，“我才不想嫁人呢！三哥你可別亂說！”

    “是嗎？”

    “當然！”

    阮椰的三哥但笑不語，他複又望了眼何卓銘車子駛離的方向，說道，“何卓銘這個人是不錯，當我妹夫倒也適合，隻是……”

    “隻是什麽？”阮椰莫名的有些小緊張。

    “咦，小妹你這麽緊張是喜歡他讓當我妹夫呢還是當我妹夫？”阮椰的三哥奸笑著岔開話題。

    “三哥你討厭！”阮椰作勢去打她三哥，卻被她三哥靈活躲了過去，氣得阮椰兩頰鼓鼓，不想搭理他。

    她家三哥腆著笑臉上前，勾住阮椰的肩膀，開口道，“小妹，隻要是你喜歡的，哥哥都會幫你搶過來！”

    聞言，阮椰頗為無語地白了兩眼她家的強盜三哥。不是她不信任她家三哥，而是感情的事，諸如你喜歡我，我卻愛著別人之類，是沒有辦法強求的。

    阮椰甩開她家三哥的手，徑自進屋去了。

    事實證明，阮椰小看了她家三哥的戰鬥力，不，能力。

    不出一個星期，阮椰便收到了何卓銘的邀約。

    “阮椰，我不是個好人。”飯局上，何卓銘直接開門見山。

    何卓銘從來沒有這麽直接地拒絕過一個女孩子，他眼睜睜看著笑容從阮椰臉上僵掉消失。是他疏忽在前，那樣的聚會，阮椰願意和他單獨出去意味著什麽，他是後來才知覺的，不過幸好一切還不算晚。

    阮椰一愣，她這樣聰慧的人，自然清楚何卓銘的話外音。她笑著眨眼，“如果警察叔叔都不是好人，還有誰是好人？”

    何卓銘也笑，“阮椰，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你很愛她嗎？”阮椰風馬牛不相及提了一句，收到何卓銘的疑惑，她補充道，“我說你女朋友。”

    說完，阮椰自嘲地笑笑，都是女朋友了，怎麽會不愛，如果不愛就不會是女朋友，她問了個多麽可笑的問題。

    沒想，何卓銘卻一本正經回答她，“對，很愛很愛，我們快結婚了。”

    阮椰突然就難受起來，為她無疾而終的暗戀，然而她強顏歡笑著，“何卓銘，祝福你。”

    何卓銘說完“謝謝”，就不知能說些什麽，兩人相顧無言，場麵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何卓……”阮椰想說的是，即便他有女朋友，也沒有理由阻止自己喜歡他，可是名字都沒叫完就被何卓銘打斷了去。

    “等等，阮椰，有什麽話下次再說，我現在有事去。”說罷，何卓銘匆匆離席，朝著一個方向大步走去。

    阮椰不解又疑惑地朝著何卓銘的走向看過去，卻意外發現一個熟人的身影，她家三哥。

    如果隻是她家三哥，阮椰斷不會如此驚詫，關鍵是與她家三哥同行的其中一個女人是何卓銘的女朋友，她不會看錯的。顯然，何卓銘也沒看錯。

    此時，何卓銘的女朋友正挽著另一個男人的臂彎，上一秒還在喜笑顏開，下一秒就因發現何卓銘的存在而驚慌失措。

    “卓銘，你怎麽在這裏，我……我……”江儀慌亂不已，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江儀，我警告過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何卓銘不由分說執著江儀的手，欲拉著她離開。

    “我不走。”江儀一咬牙，狠心甩開何卓銘。

    何卓銘是真的動了怒，“好，江儀，這是你說的，別後悔。”說罷，何卓銘就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

    阮椰想也不想跟上何卓銘，她擔心何卓銘怒火攻心做出什麽衝動事來。路過她家三哥邊上時，也隻是匆匆打了個招呼。

    江儀驚訝阮椰同她金主的朋友竟是兄妹，再聯想何卓銘與阮椰同時出現在這裏，江儀頓時有種自己被擺了一道的錯覺或者說直覺。畢竟阮椰看何卓銘的眼神是她身為一個女人再也熟悉不過，分明就是看向心儀者愛慕的眼神。

    她同金主致歉，“陳總，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改日再陪您。”說完，朝著阮椰的背影追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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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卓銘。”阮椰使了好大的勁才喊停何卓銘。

    何卓銘的怒火尚未消下去，對著阮椰很是不耐，“走開！”意識到自己話說重，才稍稍輕柔了一點，“阮椰，你別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的。”阮椰做了個讓他繼續的手勢。

    何卓銘抿了抿唇，沒說話，隻是腳步略微有些放緩。

    “我和江儀是高中同學，大學我上的是軍校，我以為四年異地我們都堅持下來了，結婚是遲早的事，可是家裏一直反對，我聽從父親的安排進入公安係統，我順著他討好他就是希望他能不再反對我們，可是我錯了，我越是順從，父親就越是生氣，他暗中調查江儀，將那些不堪的照片寄給了我，我不信，可又不得不信，我是個警察，觀察蛛絲馬跡的本領還是有的……”

    不知不覺，何卓銘同阮椰說了許多話，幾乎將他和江儀的故事悉數說給了阮椰聽。

    阮椰感動之餘，又多了幾分心疼，同時，心中也更加堅定對他的喜歡。一見鍾情的是臉，再見傾心的是人，現在，阮椰可以肯定地說，她喜歡的是何卓銘這個人，不單單隻是那張臉。

    “何卓銘，我喜歡你，我會永不負你。”阮椰上前牽住何卓銘的手，並將自己的小手探入其中，十指相扣。

    何卓銘沒有拒絕，許是突然降臨的告白讓他不知所措，又或是此時他空虛的心靈正需要這樣的慰藉，他用了點力，加緊了十指相扣。由於慣性，阮椰向前踉了一步跌進何卓銘懷裏。

    在昏黃的路燈光下，懷裏的女人像是籠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美得夢幻，何卓銘不由看癡了眼。鬼使神差的，他抬起空著的那隻手扶住阮椰的下巴，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突然放大的俊臉，嚇得阮椰趕緊閉眼後退，卻還是沒能成功挽留初吻。

    不過，她又是開心的，因為初吻獻給了自己愛的人，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阮椰，對不起，是我僭越了。”理智重新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何卓銘驚得立馬鬆開對阮椰的束縛。

    此時的阮椰，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她打著哈哈緩和尷尬，“沒關係，我理解的。”

    何卓銘皺眉看向阮椰，阮椰以為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繼而補充，“我不介意，真的。”沒想，越補充，越給人欲蓋彌彰的錯覺。

    事實上，何卓銘隻是在埋怨自己怎麽就沒把持住。

    不過，美色當前，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