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淺水炮艦的火力和防禦都不遜於鐵甲艦，吃水較淺的特性使得它們可以抵達近岸陣位下錨再開炮，火力投射.精度遠勝於鐵甲艦在遠距離機動狀態發射的排炮，因而，在一刹那間落下的密集彈幕就將被發現的那些高等級惡魔直接淹沒了。

    “偵察機報告，惡魔的援軍出現在內陸方向，實際數量有待查證。”

    聽到通訊兵的匯報，布蘭多緋炎望著羅正道，上了戰場怎麽打就是他的份內事，打不打則是由國王陛下拍板的問題。見狀，羅正道笑了起來，說道：

    “戰況打成這樣，你要我下令撤退嗎？別開玩笑了。照原計劃繼續推進，告訴陸軍那些家夥，我們要給惡魔一個深刻的教訓。”

    “知道了，陛下。”

    登陸作戰是一種風險係數很高的軍事活動，不同於在陸地上渡過一條河流發起兩棲攻擊，失敗了也不算滅頂之災，海陸兩棲登陸行動一旦進攻受挫被人趕下海，故事結局必然是個天大的悲劇，不說全軍覆沒也好不到哪去。前麵登陸的那些部隊是負責開辟登陸場的開路先鋒，真正用來撕裂惡魔軍團陣地，充當重錘角色的裝甲兵團還在登陸艦上待機呢！

    “咣當”

    “嗚嗚嗚嗚……”

    兩棲登陸艦船頭的巨大艙門陡然落下，在淺灘上濺起了大片水花，乳白色的高溫蒸汽穿過汽笛散溢到空氣中，發出了一陣尖銳刺耳的笛聲，隨後，一輛輛的蒸汽坦克沿著艙門行駛涉水朝著海灘方向緩慢推進。

    這些車頂距離地麵的垂直高度超過五米的蒸汽坦克外形堪稱威猛，極具壓迫感，深得舊世界毛熊風格傻大黑粗的真諦，行進速度雖然不快，至少在通過性能方麵完全符合戰場上的實戰要求。

    對手下的生命十分看重不假，羅正道在骨子裏厭惡對武器的精細化追求，明眼人看得出，士兵在戰場上需要的是一通狠摔猛打後灌了泥漿和沙子，一把從水坑裏抓起來照樣能打響的可靠武器，一味追求精密和完美，與戰場環境和士兵的實際需求是背道而馳的。舊世界有句話叫作.愛之深足以害之，對於士兵們來說，手中武器的可靠比技術先進來得重要，隻要別拉開代差，可靠性始終是衡量軍用裝備成敗的關鍵要素。

    人類士兵也不是傻瓜，那些身高足有幾層樓的大惡魔，他們累死也對付不了幾個，蒸汽坦克上陣情況就不同了，哪怕是口徑最小的一磅半炮發射實心彈也能打穿半米厚的夯土牆體，那些配備兩磅或是三磅炮的最新改型就更不用說了。

    “幹掉那些惡魔，送它們回老家！”

    從蒸汽坦克頂部艙門探出上半身的指揮官揮舞著手槍，大聲呼喊道：

    “衝鋒！”

    原本聚集在海岸附近的惡魔大軍被一通炸彈和炮彈轟得焦頭爛額，惡魔的援軍卻在步步緊逼，留給裝甲集群清掃殘敵的時間窗口不算太寬裕。與其他基層指揮官一樣打開了車頂艙蓋大聲咆哮，佐拉黑格爾沒覺得壓力有多大，他照舊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戰役由己方主動挑起，事先準備周詳，海空力量的優勢自不待言，即使沒什麽值得誇耀的陸軍也調集了最精銳的部隊來擔綱。倘若在這片占盡了天時地利，隨時隨地能得到戰艦炮火和空中力量支援的戰場都打不贏惡魔，水手長覺得不如趁早找根麵條把自己吊死算了。

    人類空軍的偵察機在幾度降低高度飛行後，終於判明了惡魔援軍的身份，這是以死亡騎士為骨幹的強大騎兵軍團，這情報隨著晶石通訊器有規律的明暗變化，最終傳遞到了羅正道耳中。

    顧名思義，死亡騎士不屬於博物學分類意義上的惡魔成員，它們是不死生物。根據新世界的秘法知識傳承，最初的死亡騎士轉化儀式是由被稱作“不死的惡魔領主”的大惡魔奧庫斯所創造的。

    可想而知，已知的大部分死亡騎士都歸入了這位鮮血領主統帥的軍團。比起那些腦袋裏**和衝動遠多過理智，毫無組織性可言的惡魔軍隊，死亡騎士完好地保留了它們生前的智慧和記憶，論及戰術配合與實際執行能力，相較於一般惡魔軍團隨性而至，一時興起幹出什麽荒唐事都有可能的不可預測性沒有可比性。簡而言之一句話，如果是作為敵人登場的話，死亡騎士將是一個一場棘手的大麻煩。

    有關這一點，羅正道了解得很清楚，在第一時間他接通了與陸地戰場的通訊，對著晶石通訊器說道：

    “喂，佐拉，你得抓緊時間了。惡魔的援軍快到了，死亡騎士的先頭部隊距離戰場外圍大約有三十哩，剩下多少時間你自己算吧！”

    “沒問題，再給我兩個沙漏的時間。”

    聽到水手長自信心爆棚的答複，羅正道語氣頗為強硬地反駁說道：

    “不行，最多一個沙漏，超過了時間你自己看著辦。”

    聞聽此言，佐拉黑格爾也明白這是真沒法商量了，他隻得降低了調門說道：

    “噢，我知道了。”

    切斷了通訊，羅正道轉回身透過艦橋窗戶的狹窄視野眺望遠方大陸上烽煙滾滾的戰場，開口問道：

    “薩莉爾，航母分艦隊有消息了嗎？”

    雅靈督軍在大戰開啟之時不離羅正道左右，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不勞多費唇舌，羅正道本著廉價勞力不用白不用的精神，幹脆讓她給自己當機要秘書，所謂有事秘書幹，沒事幹……咳咳，反正以薩莉爾拜恩的出色能力，不管在廳堂還是臥房，各方麵都很好用就是了。

    “嗯，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俯衝轟炸機群在四分之一沙漏之前起飛了，航母分艦隊的庫存彈藥隻能支持這一輪空襲。”

    聞聲，羅正道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操作台的柚木平板，說道：

    “我們的補給船在哪？”

    早把資料爛熟於心，薩莉爾拜恩不假思索地回答說道：

    “在灘頭碼頭卸貨，但陸地臨時機場修建工程來不及收尾，今天的空襲強度太大，彈藥消耗速度超過了預設的補給條件。”

    早料到一開戰就會碰到形形色色的波折，羅正道點了點頭，說道：

    “告訴他們動作盡量快一些。”

    外行談戰略，內行談後勤，多麽優秀天才的統帥也不能在荒野裏憑空變出糧食和武器彈藥。能否保障前線部隊的補給，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軍隊組織問題，沒有雄厚的國力作為基礎，再談什麽理想化的方案都是胡扯。

    羅正道記得在舊世界有部老電影，內容是講二戰時期的阿登反擊，在那部電影裏，漢斯貓的指揮官在前線繳獲的大批美軍物資中發現了新鮮的奶油蛋糕，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哀歎這場戰爭德國是輸定了。既然對手的後勤運力能寬裕到把屬於非必需品的點心運過大西洋，提供給戰鬥在一線的大兵，這意味著盟軍的物資補給能力強大到令人絕望的地步，再傑出的指揮官也打不贏這種實力相差懸殊的戰爭。

    在長途行軍後能否得到一雙幹爽的襪子，一頓熱騰騰的飯食，一杯潔淨的飲水，是否可以配發一張蚊帳和防蚊藥劑，正是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條件決定了軍隊的戰力上限。

    穿著濕漉漉的襪子可能誘發戰壕足，或是腳氣之類的毛病，嚴重足疾會以令一個經驗豐富的士兵躺在病床上無法參與戰鬥，未經加熱的食物和飲水可以引發了痢疾、傷寒與霍亂等傳染病的大流行，很可能造成一支部隊超過半數的士兵非戰鬥減員。由蚊蟲叮咬傳播的瘧疾就更是恐怖的軍隊殺手，在叢林地帶作戰行動中，被瘧疾和黃熱病之類的傳染病幹掉的倒黴蛋，絕對比被敵軍子彈炮彈打死的概率大多了。對於那些認為後勤工作不重要的外行軍迷，真的隻能歎息一聲，孩子，你太甜了。

    “咚嘭！”

    一發紡錘形的炮彈準確命中了高大惡魔的寬厚胸部，緊接著內部裝填的石鬆粉引爆，把惡魔的上半身連同堅固的鎧甲一起炸成了分辨不出本來模樣的焦糊肉塊。周圍的人類士兵目睹此情此景，歡呼雀躍地慶祝著勝利，這勝利的確來得不容易。

    “我們贏了！”

    “萬歲！萬歲！萬歲！”

    人類軍隊打時間差的戰術總體算是成功，盤踞在海岸線附近的惡魔軍團在裝甲集群和海空火力摧殘下，沒能堅持到己方援軍抵達的那一刻。這件事很大程度上得要歸功於空軍對死亡騎士軍團的狂轟濫炸和持續騷擾，在會飛的對手麵前，再精銳的地麵部隊也會覺得壓力山大。 (=半-/浮*-生+)

    得到消息的羅正道沒心思歡慶，與布蘭多和幾個參謀商議過後，他催促說道：

    “佐拉，撤退到岬角堡壘附近，重新組織防禦。”

    站在蒸汽坦克頂上的水手長收到最新指令，大聲說道：

    “收到，立刻整隊。”

    朝天放了一槍，把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佐拉黑格爾一隻手操著還在冒煙的手槍，單手叉腰說道：

    “你們玩夠了沒有？吹響軍號，立刻集合，國王陛下命令撤退到岬角堡壘。”

    海空軍一起上輪爆了對手，再用重裝機械化兵團碾壓火網下殘餘的惡魔軍隊，屬於欺負人到家了。即便如此人類軍隊仍然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隨著撤退部隊而來的是數以千計的白色裹屍袋，當這些戰士的遺骸被搬運到海灘上等候裝船運走，看到這個場麵的人們都默然地摘下了軍帽或是頭盔，勝利所帶來的喜悅心情到此時也所剩無幾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