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黃粱美夢
字數:7688 加入書籤
流韻謹眼中異彩連連,似興奮、似欣賞、總之就是沒有半分敵意。甚至為了消除羽鯤的顧慮,直退到三十章之外。
羽鯤並沒有因為流韻謹的示好,而放棄警惕。眼中忽暗忽明,腦中神念飛轉,無數念頭如絲線般穿雜,卻是在思索那對抗之計,驀地莞爾一笑道:“好一個流韻謹!好一個朝陽穀太子!當真是言出如刀,字字誅心。居然用這番話語,引出在下的心神漏洞,好將我一舉擒獲?!”
沒料這羽鯤,竟是一舉察覺對方的舉動,直接道出。其語言犀利,竟也不比流韻謹差上分毫。
流韻謹微微一怔,心思電轉,思岑道:‘這‘後身小輩’如此厲害?不但實力高絕,就連心境修為,也不弱我分毫?!’
被羽鯤一舉道破‘陰謀’也不尷尬,眼中精芒一閃直直言道:“小兄弟此言差矣,本王雖不是什麽神級大能,但對付你還不需要如此手段吧!”
說道最後一句,竟是把周身氣勢一收,緩緩打理自身,對羽鯤不理不問。片刻之後才緩緩道:“正所謂神兵易得,良將難求!隻要你能投靠我朝陽穀,在下必定放任兩位仙子自行離去,在掃榻恭迎小兄弟!”
言罷更是直勾勾的盯著羽鯤,眼中爆發出極度‘求才’的火焰。在這不知不覺中,流韻謹的雙眸,竟緩緩的變成漆黑一片,一點眼白都沒有,深邃的黑,如星空,如黑洞,不但無窮無盡,而且仿佛還能懾人心魄。
羽鯤本無心,眼角一撇便欲開口拒絕,哪知?才與那幽黑的雙瞳一接觸,隻覺得一陣天昏地暗,仿佛陷入一團幽深的沼澤中,甚至連五感都仿佛被剝奪,黑,無盡的黑,那孱弱的神念,幾乎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便被吸入那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好困...好困...此時此刻羽鯤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覺。念頭方起,心下一陣駭然:‘不好,中了流韻謹奸計!’刹那間眼前一黑,如墜入那萬丈深淵。
---------------
也不知多久,仿佛時隔萬年一樣,又仿佛短短的一瞬間。羽鯤隻感覺眼前一亮,無窮無盡的黑暗,如潮水般的洶湧離去,身上那萬鈞‘枷鎖’也隨著大潮一離去,周身一輕,仿佛在世為人。
羽鯤貪婪的呼吸這新鮮的空氣,用苟延殘喘形容都不為過。隻不過,這空氣中仿佛帶著,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可羽鯤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什麽味道這麽熟悉?這,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羽鯤迷茫的打量著四周,看著眼前客房一樣存在的房間,疑心大起,絞盡腦汁卻始終想不出分毫。一把撩開被子正欲下床,一股虛弱感如潮汐一般湧遍周身,像是幾個月都沒吃飯一樣,完全隻剩下一副‘骨架’。
像下床這樣,以往稀鬆平常的動作,如今卻難入登山。甚至連挪動一下,都要耗費驀大的力氣,羽鯤無奈之下,隻得放棄這‘輕鬆’動作。
“我不是在紅霞山和流韻謹對峙嗎?怎麽會在這裏...”還未待深思,腦海中一股錐心的劇痛,陡然襲來。如同千刀淩遲,萬針猛紮一樣,那小小的腦袋,如何能承受?直欲爆炸開來。
‘啊!’羽鯤忍不住一聲慘叫,臉上青筋跌起,如盤雜交駁的樹根一樣。顆顆豆大的汗珠,陡然布滿臉頰。五官極度扭曲,幾乎不成人形。大約數息之後,才緩緩恢複過來,哪知?正是這心神鬆動的瞬間,竟是一個不防,跌倒在地上。
‘呼呼’的喘著粗氣,如同那溺水之人,剛剛被救上來一樣,沒有半分餘力。胸膛上下起伏,宛如那拉動的風箱。
羽鯤這時才發現,自己原本的衣服,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單薄的內衣,更甚這內衣,也不是自己所穿的內衣,羽鯤大為愕然,忍不住狂思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
‘啊!’念頭剛起,又是那股劇痛。比上次來的更凶猛,更狂暴,更撕心裂肺。羽鯤感覺自己如同一艏小船,漂浮在巨浪滔天的大海之中。哪怕是任何一個浪頭,都能將他毀滅!哪怕一絲放棄,仿佛都能萬劫不複!
劇痛如猛惡的旋風,如那淩遲的利刃,撕裂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器官,每一粒細胞。羽鯤心中頓時大寒,如墜萬丈深淵,一股極為恐怖的念頭,頓時湧上心頭:
‘如果任由這樣的狀況發展下去,自己那孱弱的神念,一定經受不住,而我也會落入那走火入魔的,萬丈深淵!’越想越是恐懼,種種雜念張牙舞爪的向羽鯤抓來。
“心如明月照,意似鏡中花...盡收心中念,神定自難誇!”
一段最為普通的清心覺,把羽鯤由死亡的邊緣,給拉扯回來。還來不及感慨,驀地意守丹田,摒絕幻象,調息起來。‘呼!’...‘呼!’...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貪婪的吸收著每一份空氣,才漸漸平複下那躁動的心緒。
“弟弟!你怎麽在地上啦?快起來。”淩雨妃推門進入,一見眼見之景,不由的大驚失色。急忙放下手中的參湯,把羽鯤扶到床上躺下。
“仙子,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羽鯤虛弱的問道,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仿佛都要耗費全身心力。周身更是如被無形氣繩所縛,勒的五髒六腑都擠到一處,幾欲爆裂。
淩雨妃緩緩拭去羽鯤,頭上的冷汗,淡淡道:“這裏正是天拒山,附近的一個客棧,你都昏迷七天七夜了,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和樓公主輪流照顧你。”說道這裏,向著羽鯤一瞥,臉上散發出淡淡的羞紅,言語之中盡是溫馨之意。
“哦!還好,終於逃脫了...仙子能給我說說,那天我昏迷之後發生的事嗎?”羽鯤身體本未恢複,此時強行說話,臉色登時漲的通紅,胸脯劇烈起伏,咳嗽連連。
一見此狀,淩雨妃頓時大驚失色,手忙腳亂,急急說道:“弟弟切莫說話,你被流韻謹的幻術所傷,心神大失,還需靜養才是。你切莫心急,姐姐這就告訴你!“接著,便略微整理思緒,向羽鯤徐徐道來。
原來那天流韻謹,先用花言巧語迷惑羽鯤,在暗中施展幻術,羽鯤一個不妨,便落入對方的陷進,而此時淩雨妃也因反噬之傷,不得再戰。如此危機情況下,淩雨妃也隻能緊閉雙眼,不忍看到這慘烈一幕的發生。
哪知?就在淩雨妃萬念俱灰之時,樓雲兮卻正好醒來,以全盛之態,大創深受重傷的流韻謹,一舉奠定勝利的基礎。而三人也從容的離開,雖後麵被走獸族高手追擊,但因有樓雲兮這樣的高手壓陣,也被逐一打發...
聽此一言,羽鯤心中疑惑盡去。“仙子,那樓公主呢?怎麽沒看到她。”羽鯤急急問道,雙眼更是散出緊張的火花。
淩雨妃素來對這‘心機頗深’的樓雲兮無好感,得知她居然假借‘前輩高人’的身份,接近羽鯤,更是‘恨之入骨’。
淩雨妃柳眉一揚,正想要說什麽,忽的瞥見,身側緊張萬分的羽鯤,豁的又是一陣羞怒悲楚,搖了搖頭,冷冷道:“她族中長老傳信,說有要事議論,她回十萬靈山去了!”
羽鯤見她神色有異,想到她神色的數度變化,心中疑心暗起:‘樓雲兮,怎麽會不告而別?’略一躊躇,忍不住問道:“她...她就沒留下什麽話給我?”
凝神端看淩雨妃嬌顏,雙眼中迸發出炙熱的火光。淩雨妃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羽鯤,對那‘妖女’的思念,並不是因為自己。神念一分,驀地收攏回來,淡淡道:“他說待族中要是一完,便會前來尋你,哼...”
淩雨妃說完,直接把頭扭向一側,嘟啷著嘴,滿是醋意。羽鯤陡聞此言,隻覺欣喜異常,心中狂喜道:‘原來她還是記掛著我的?’想到這裏,心中更是舒爽萬分,仿佛億萬個毛孔都歡呼雀躍,就連那重傷,也感覺好掉大半。
大喜之後才猛然發現,身旁醋意真濃的淩雨妃繡眉緊觸,心中頓覺尷尬,一連數次張口,卻始終沒道出半句。
刹那間,一陣嚶嚶哭泣陡然傳來,羽鯤心中一蕩,忍俊不禁,臉上也是一陣如火燒燙,眼波忍不住朝淩雨妃瞟去,心歎道:“羽鯤啊,羽鯤,你難道就隻會讓仙子傷心嗎?想她一直未你默默付出,而你卻...”
越是思岑越是愧疚,胸腹中仿佛被異物堵住一般,窒堵難當。就連那欲吐而快的話語,也被堵在心中。
羽鯤驀地一把抓住淩雨妃柔夷,內疚的說道:“仙子對不起,我...”
話音未落,便被淩雨妃的玉指堵上,冰涼的手指,宛如有著無窮無盡的魔力一般,讓羽鯤忍不住,緩緩的放鬆下來,寧靜、溫馨...種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將他團團包圍。
帷幔低垂,燈光搖曳,陰晴不定的照在淩雨妃俏臉上,淚珠懸掛在尖尖的下巴上,晶瑩剔透,宛若珍珠一般。羽鯤見此一幕,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一陣刺痛,直如萬蟻蝕心。就連那沉沉如水的神色,也瞬間變化起來。
那原本的溫寧氣氛,被瞬間打亂,心亂如麻,無法呼吸。
思緒飛轉,深吸一口涼氣,凝視著淩雨妃,心如刀攪。終於還是打算,道出那一輩子都不打算說出的話語:
“仙子,你是第一個如此待我之人,也是第一個讓我愧疚之人。我知道人妖有別,不應該這樣...每一天,每一夜,我都試圖將你的影子,從我腦中抹去,可越是這樣,越是讓我無法自拔,你如此對我,而我卻...”
淩雨妃想不到羽鯤,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語,頓時又是驚愕又是窘迫,羞的連脖頸都紅了,此種畫麵,雖千百次出現過腦海之中,卻從未有過,任何一次的這般清晰,這般幸福,這般令人暈眩。
轉眼望去,卻見淚珠猶掛,如梨花帶雨,羽鯤心中,又是刺痛又是憐愛,思道:“不知我前世修了什麽福分,竟得仙子如此垂青!”熱血上湧,手中一用力,便想把淩雨菲拖入懷中,替她拭去淚水。
淩雨妃如遭電擊,周身登時酥軟,想她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受到如此‘驚嚇’自然而然的反抗起來。心頭大羞,奮力一震,衝脫出去,哪怕是雙手緊緊的攪在一起,也無法壓抑住,那份躁動的心思。
低聲斷斷續續的說道:“弟弟你...你怎麽能這樣...姐姐還沒準備好呢!你不能如此...”
說道這裏,俏臉頓時通紅,就連那雙耳,也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暗光照在他臉上,卻明亮如霞,心中更是砰砰大響,直欲破膛而出。皓首低螓,雙眼目光,全都匯聚在腳尖之處,甚至連一縷餘光,都不敢向羽鯤投去。
羽鯤頓覺尷尬異常,明明隻是想替她拭去眼淚,卻怎會料到是這般結果!不由得一陣頭大,看到淩雨妃那嬌羞的模樣,真是‘凶獸啃黃連,有苦道不出!’。
‘如若解釋,恐怕仙子會更加害羞吧,這樣,讓她一個女子如何自處?’念及此處,羽鯤隻好默默的吞下這苦果。
淩雨妃耳根盡赤,見羽鯤遲遲沒有反應,更是連一句話也都沒說,心中思道:“該不會是我拒絕他,讓他覺得顏麵盡失吧!”
思念至此,生怕羽鯤多想,急急脫口道:“弟弟,不是姐姐不願意,隻是這樣太突然了...在給姐姐點時間好嗎?到時候姐姐一定...”
說道這裏,淩雨妃更覺羞愧,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說出這樣一番‘不知廉恥’的話語。頓時心神繁雜,惴惴不安的思岑道:“弟弟該不會以為,我是一個‘隨便’之人吧?這下怎麽辦才好!”
不由的眉間緊觸,大感心煩,在也不敢與羽鯤多言,急急逃出房間。心中如小鹿砰砰亂撞。
羽鯤驚愕的看著,那慌亂逃跑的背影,一陣苦笑,怎麽也沒料到事情,竟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一見淩雨妃離去,也不在多想,驀地凝神內視,細查傷勢。可這一查,卻是大驚失色,羽鯤驚愕的張大嘴,怎麽會這樣?
原來羽鯤經脈,並無半點損傷,就連識海也是固若金湯,仿佛從未受傷一樣,羽鯤越想越是不解。
淩雨妃一走,‘精神支柱’頓時消散刹。那之間,羽鯤隻覺得全身氣力,被一抽而盡,雙眼沉重如山,就這樣直挺挺的睡去...
以後,淩雨妃始終無微不至照顧,兩人的感情也越發的親密。就這樣過了半月,樓雲兮也應約前來,至此,羽鯤過上齊人之福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樣的浮光掠影,仿佛過很久一般。
美妙而又溫馨的生活,逐漸讓羽鯤磨滅了自我,更甚往昔的記憶,也變成腦中最深處的砂礫,沉入幽深的海底,不在泛起半點波瀾。
而羽鯤在每日服下,淩雨妃所煉製的‘良藥’之後,病情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每日甚至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沉睡之中。漸漸的,意識也仿佛被完全吞噬,有些時候,甚至連自己叫什麽也全然忘記。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兩女更是極盡照顧,漸漸的,羽鯤忘記了一切,忘記了所有,隻有樓雲兮和淩雨妃的身影,卻如同烙印一樣,揮之不去...
在這那些沉睡的時間裏,羽鯤自始至終,都在做著同一個夢,‘我是誰?我是誰?’但是隻要一醒來,便會將這一切,忘記的幹幹淨淨。仿佛沉入那幽潭之中,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羽鯤費力的睜開雙眼,正好看見淩雨妃坐在床頭,笑吟吟的望著他,眼神迷離,柔情似水。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歲月沒能在淩雨妃的臉頰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看著看傾國傾城的容顏,羽鯤隻覺得周身瞬涼,如陰魂附體一般,心中急急狂思:‘為什麽,一點變化都沒有?’
羽鯤的不由深深的打了個寒戰,看著淩雨妃,也不似往日柔情,仿佛看著魔鬼一般。羽鯤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翻身坐起,高聲喝道:“你不是淩雨妃!你究竟是誰?”
右掌急急湧動,豁然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一掌朝著淩雨妃天靈蓋落下,沒有一絲憐憫,也沒有一絲的猶豫...
眼前的一切,忽然泛起一道道詭異的波紋,就像有什麽東西,扭曲了時空,將這世界撕開了一個口子,淩雨妃的笑容瞬間凝結,在羽鯤的一擊之下,沒有半點的抵抗之力,如同鏡麵一樣,片片碎裂開來。不單淩雨妃如此,整個房間,乃至整個空間,也都片片碎裂開來。
驀地,識海中仿佛被洗禮一般,變得清澈無比,仿佛連塵埃般的雜念,也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這是一種無比清澈的明悟。
羽鯤在這一瞬間,重新找回了自我。而關於淩雨妃的一切,以及那一起的許多年歲月,卻化作斑斕碎片,南柯一夢。
一股狂風撲麵而來,刮得羽鯤麵頰生疼。“好險,好險,如果我最後一刻,沒有幡然醒悟,說不定真會‘老死’在那夢中!”回想往昔種種,羽鯤不由遍體生寒,連呼僥幸。(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