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舌戰,維護南宮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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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雲歌本已有了心理準備,乍然聽到南宮瑾三個字,還是忍不住眉頭一跳。

    她看向坐著的少女,她個子應該很高,隻是很纖瘦,細長的脖子沒什麽分量的樣子。端茶的手五指比尋常閨閣千金稍粗些,翻轉掌心處有薄薄的細繭,是常年舞刀弄劍的雙掌才有的象征。

    她真是南宮瑾,難怪她剛才會吐出那兩句突兀的話!

    若問京中最有權勢的小姐,人人都會想到趙妍;若說京中哪家閨女最倒黴,人人都會想到京兆尹府家那位林小姐;若問京中誰家女子誰最令人恐懼,必定是這位南宮瑾!

    南宮世家五代忠良,代代為大魏鎮守西北邊陲,堪稱大魏之屏障。戰場驍勇,南宮世家子嗣多有折損,代代不盛,基本是一脈單傳,唯獨南宮瑾的爺爺有兩個兒子。

    這無疑是好事,可……就在南宮瑾出生那一日,她的伯伯在西北戰事中人頭落日,她的生日成了伯伯的忌日。她父親被封為靖國公,享一等爵,家中杵了七個妾室,仍生不出兒子來,隻好把她當成男孩兒來養。

    南宮瑾自幼習武,秉承祖訓學習兵書韜略,十四歲參加武舉,勇奪探花,武帝喜不自禁,親自為她賜婚。

    沒想到賜婚的旨意她剛剛接過,賜婚的對象太常家的大公子就一命嗚呼,這門婚事隻得作罷。武帝不死心,再次給她賜婚,這次選的是大學士藺清家的二公子,據說這個二公子性情文雅,南宮瑾也是見過的,兩人極是相配。

    此時京城已流言四起,說南宮瑾是個災星,專克親人,滿京城的眼睛都看著藺二公子的結局。

    可出乎意料,藺二公子好生生地活著,沒缺胳膊沒少腿兒,就等著南宮瑾及笄行禮之後便要上門求娶。

    南宮瑾及笄那日,意外再次發生。一夕之間,南宮瑾便什麽都失去了。

    及笄禮畢,賓客未散,南宮夫人竟失足落入水中,撈起來已是氣息全無;靖國公乍然聽聞愛妻身亡,悲不自禁,當場吐血而卒;未婚夫藺二公子在外巡遊,則是在趕來送她及笄禮物的路上,被自家馬車推下了山崖,屍骨無存;這都不算什麽,同日武帝收到戰報,西北赤蒙國舉兵來犯,十萬大軍兵臨城下!

    可憐一件喜事,瞬時間變成了悲劇。

    所有的罪責都落在南宮瑾頭上,克夫、克父、克母、克家、克國,她若不是個十足十的瘟神投胎,說出來誰也不信吧?

    靖國公府自此人丁蕭條,下人散去大半,往日親朋為避免惹禍上身,紛紛跟南宮瑾斷絕關係。世態炎涼,靖國公府的喪禮上,竟隻有她和下人扶靈。藺二公子家更是不許她再踏足一步,藺家諸人恨她入骨,絕無緩和的餘地。

    好在西北戰事緊急,父母入土為安,南宮瑾便穿上了戰袍,代替父親保家衛國。將門無犬子,她用兩年時間,終於擊退了西北蠻族,守衛了一方安寧。

    如今戰事平息,武帝招她回京,她也便回來看看。

    京中舊人畏她如虎,南宮瑾也不去招惹別人,心已碎裂成灰,再難聽的言語雖無法做到釋懷,可著實提不起任何興趣。

    隻除了趙妍。

    南宮瑾自小就跟趙妍不和,當年她是嬌嬌貴女時趙妍就看不慣她,如今她落難,自然更是變本加厲。任何隻要她在的場合,趙妍便不會放過她,今日亦如是。

    趙妍說完話,見南宮瑾巋然不動,頓時被激怒。她自然是知道南宮瑾的痛腳在哪裏,當即冷笑了數聲:“西北苦寒沒把你凍傻,可京中連日大雪,聽說藺二公子的墳頭都被掩埋得什麽也看不見了,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冷不冷呢!”

    提到藺二公子,南宮瑾的瞳孔猛然一縮,握杯的手指節泛白,顯然在極力壓製著什麽。

    “藺居正當初那麽喜歡你,若知道你整日在軍營裏跟男人廝混,不知該傷心成什麽樣兒了呢!”趙妍見她紋絲不動的表情裏終於出現了裂縫,怒意消退,換上得意的笑容。

    “你還不配提起他。”南宮瑾緩緩抬頭,杏眼寒光凜冽:“他的名字從你嘴裏叫出來,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侮辱?哈!”趙妍誇張地掩口輕笑,“誰侮辱了他,問問藺夫人就知道了。”

    南宮瑾不知是被觸動了什麽心事,不堪地閉了閉眼睛,微微側過頭去。

    慕雲歌見她眼中隱隱水光閃動,想起南宮瑾年少多舛,命運待她如此不公還要讓她遭受世人冷嘲熱諷。她敬重南宮瑾披甲上陣的忠肝義膽,俠義心腸被激了起來,微微上前一步,將南宮瑾擋在了身後。

    南宮瑾目光中有些許異樣,不過依舊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

    從前也不是沒有對她好的,不過他們後來都離她而去,她已很難再容忍自己對此有一絲期待……

    趙妍仿佛才看到她,蹙起眉頭,又恢複了當初金陵初見時的無辜表情,甚至帶了幾分驚喜:“哎呀,這不是雲歌嗎?你什麽時候進京的,怎麽也來了京城?皇後娘娘可知道?按理來說,你是商戶女,皇宮重地,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隨便來的,可不要被責罰才好。”

    她話裏話外好像在替慕雲歌擔心,實則是用不低的音量告訴周圍的小姐慕雲歌的真實身份,以免她們因對慕雲歌心生好感而去結交。

    果然,話音剛落,周圍的小姐看向慕雲歌的目光都冷了三分不止。

    趙妍忍不住得意,淺笑嫣嫣,掩住眸底深處那一抹深深嫉妒和厭恨。

    她曾派人去調查魏時和慕雲歌發展到了哪一步,結果也顯示兩人沒什麽交情,隻是慕雲歌生辰小宴時,魏時曾陪著梅少卿登門祝賀,還在她的院落裏單獨玩樂了一下午,最後有人密告慕家通敵,魏時還為慕家洗脫罪名從中出了些力。

    就是這一點讓趙妍想不明白,她努力了那麽久,掏心掏肺地喜歡著譽王殿下,殿下為何就不肯多看她一眼,反而對一個低賤的商女這般看重呢?

    這賤人的生辰譽王巴巴去道賀,可她的生辰年年都給譽王投了請帖,也沒見他來過,年年都是一份不輕不重的隨禮,還是下人備的!

    她自認家世、樣貌、才氣樣樣不比慕雲歌差,憑什麽她什麽都沒得到,慕雲歌就能被魏時青睞有加?

    慕雲歌能懂她的話外之音,帶著笑福了福身:“多謝趙小姐掛懷,家父選任商會統領,已遷居京城。此次入宮乃是奉召而來,剛也見過了皇後和眾位娘娘,都是按照規矩來,並未逾越。”

    她回答得很妥帖,禮儀周全無一絲怠慢,周遭的一些世家小姐讚賞地點了點頭,已不如初時那般排斥。

    趙妍隻感覺重拳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不受力,反而讓自己憋得難受。

    她素來不是好相與的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眼珠一轉落在她身後的南宮瑾身上,便斂了怒氣柔聲笑道:“雲歌初來乍到,對京城局勢不太了解,你可知你身後的這位小姐是誰?”

    “趙小姐剛剛已說過,是靖國公府的南宮小姐。”慕雲歌頷首。

    趙妍立即驚詫地捂住嘴巴:“雲歌,你既知道,怎還敢跟她離得這樣近?她是個災星,克夫、克父、克母、克家、克國,下一個說不定就是克友啦!你自己不怕,可還得想想慕家人呢,聽說慕老爺就一根獨苗……”

    慕雲歌聽她借話詛咒慕瑾然,怒氣漸漸從心底升起,鳳眸黑沉得厲害,微微眯了起來,語氣也前所未有的嚴厲:“趙小姐,這種話也是你這種身份的世家小姐能說的嗎,若讓皇上聽見,你便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我說錯什麽了嗎?”趙妍滿目驚愕惋惜:“雲歌,你別不信……”

    南宮瑾在慕雲歌身後,所有傷痛情緒都已收起,聞言勾起了唇角。

    趙妍口口聲聲雲歌雲歌,這位慕小姐卻一直稱呼她為趙小姐,看來所謂的親近都是做給人看的,光憑著兩人這番唇槍舌戰,就知道連這表麵的親近都已維持不下了。

    她微微側頭,京中人人這樣認為,她倒也想聽聽慕雲歌有何高見。

    慕雲歌看不見她的表情,直直盯著趙妍,毫不容情地冷聲說:“趙小姐貴為皇親國戚,這種無君無父、無家無國的話也是能亂說的嗎?克夫、克父、克母、克家、克國?壽數自有天定,豈非她一人能決定?再說,她雖是父母所生,然天下百姓無人不是皇上的臣子,臣子臣子,既是臣,也是子,南宮小姐生父為誰都不重要,天子一日尚在,她便並非無父之人;國母一日尚在,她便不是無母之人。你說她克父、克母,不是在詛咒皇上和皇後娘娘不得永壽又是什麽?這便是無君無父!再說克國,什麽是克,克就是不能永存,今日南宮小姐站在這裏未曾損傷,咱們大魏的國本依然屹立不倒,何來克國一說?如此這般說的人若不是居心叵測,想要大魏亡國又是什麽?國之不存,家又何來?如此便是無家無國!”

    偏殿瞬時安靜,趙妍和一幫千金人人被她氣勢鎮住,一時難以反駁。

    南宮瑾也是頗為震動,看著她的背影不能言語。

    沒人注意到,偏殿外的夾竹桃邊站著一個玄袍青年,身後跟著一個侍衛,他負手而立,眉頭緊蹙,盯著廳中的聲音看了半晌才舉步離去:“去打聽一下,這是誰家的小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