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明爭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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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永圖麵色冷然:“陛下,這些年來,為何朝堂之上總不見清明,根源在於選拔根基不正,選拔人才時,私心太重,因而士官一旦進入官場,總是難免結黨營私,大行舞弊之事,難以根除。親朋、舊友、師門,都是歪風流竄的途徑,寒門學子難以進入官場,選拔進來的士官又總沒真才實學,隻會勾心鬥角。選拔根基不正,便是科舉實行不力的結果。正因有太多季如甫之流,才會讓這選拔人才的製度,變成了官官相護的利器!”

    “愛卿且不忙著生氣,朕問你,你是如何知道季如甫因何被慎刑司暫行關押的?”武帝擰著眉頭,眸子幾乎眯成了一團。

    裴永圖道:“過了年,就要開春試,便有學子遠赴京城,準備趕考。可昨天晚上,兩個舉子在樂禾坊爭一個頭牌姑娘打了起來,其中一個便說‘有季大人為我撐腰,春試我一定中舉’,,便被人聽了去。當天晚上,這人就告到了禦史台,求禦史台詳查是否有人在科舉中徇私舞弊。這一查,就查到了季家頭上。”

    武帝便鬆了一口氣,不管過程如何,他隻要這個結果。

    裴永圖見他表情有所鬆動,立即趁熱追擊:“禦史台也怕查實有所偏私,不盡不實,接了案子時,便跟刑部和大理寺通了氣,算是三司會審,最終確定屬實。陛下,季如甫身在中書多年,季家諸人也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沒想到竟私下這般齷蹉,仗著科舉考試中做主審和副審,大行賄賂之事!據不少舉子交代,在往年的春試時,他們都曾賄賂過季家諸人,誰最終中選,還要看誰給的銀子最豐厚。陛下,科舉是何等大事,豈能容他們如此胡來,務必要殺一儆百,從此開整肅先河!”

    武帝沉吟片刻,便道:“都有哪些人牽涉其中?”

    裴永圖道:“朝中青年才俊,有泰半不同程度的受牽連,不過……最重要的一個,怕陛下聽了心裏會有些不舒服。”

    “誰?”武帝挑眉。

    裴永圖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陛下可曾聽說京中傳聞的‘四公子’和‘五才子’?”

    “略有耳聞。”武帝點了點頭。

    京中青年才俊眾多,難分勝負高低,便有無聊的人根據這些人的脾氣,編了個“四公子”和“五才子”,將這些公子哥劃分出了個三六九等。

    長相、家世、才學都不菲薄的,便被叫做“京都四公子”,他們是:皇五子,現在的譽王殿下,魏時;天下第一妙手,神醫世家繼承人,梅少卿;書香門第,儒雅君子,藺居正;鬼畜奇豪,淮南王質子,魏雲逸。

    另有長相不俗,才華橫溢,但家世略顯單薄的,就被稱為“五才子”,這幾位才子說起來,也是響叮當的。

    首當其衝的便是魏善至,魏善至之所以不能入選“四公子”,隻能屈居“五才子”,源於他的生母隻是宮女出身,後來雖封了妃子,仍舊難改出身;其次,便是簪纓世家,昌平侯府世子蕭清默;京都商戶白家三少爺,白雲源;太常令家大少爺,明沙;最後一位,是大理寺少卿獨子,吳康吏。

    裴永圖未曾料到武帝連這個都知道,先微微吃了一驚,不過,現在他不關心這個,他更關心接下來要說的話:“陛下既然知道四公子和五才子,那想比對這些人很熟悉了吧?陛下可知,此次被揭發的影響力最大的一個,便是五才子之一的太常令家的大少爺明沙。”

    “明沙?”武帝仔細地回憶,一邊想一邊說:“朕記得這個明沙,是三年前科舉選拔上來的,如今在吏部做侍郎。是不是?”

    “陛下好記性!”齊春不動聲色的恭維道:“明大人如今是任的吏部侍郎。”

    裴永圖引起了武帝的注意,便道:“陛下既然記得明沙,理應記得,他是三年前春試選出的探花。不過陛下不一定知道,明沙明大人有一位至交好友,深得彼此信任,時時聯絡聚會。”

    “誰?”武帝已經給裴永圖這番話鬧糊塗了,不自覺的被裴永圖牽著鼻子走。

    裴永圖斬釘截鐵的道:“譽王殿下,魏時。”

    這兩個字落下,別說是武帝,就連素來沉穩不動聲色的齊春也是麵色一變,整個人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他在宮中做內監已久,比旁人更對局勢敏感,就是這樣一句話,他便恍惚明白了些什麽,再看向裴永圖時,目光中就帶了幾分深思。

    但齊春明白,武帝身在其中,卻未必能夠看透。

    武帝瞅著眉頭,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是誰?”

    “是譽王殿下。”裴永圖說完,隨即趴在地上,自行請罪:“陛下,譽王殿下雖是皇子,可也是臣的外甥。他有所失責偏頗,行包庇之事,臣也有教養無方之過,求陛下責罰!”

    武帝眼神搖曳,緊緊盯著他的背脊,一刻也不放鬆。

    然而,回想裴永圖這些年來的舉動,雖為三公,又為國舅,他行事上卻一直是公允,這人的性格也剛硬,斷然不會因為血緣關係,就對涉案人員心軟。

    裴永圖所奏之事,多半不是子虛烏有!

    隻是片刻之後,他移轉目光,眼中說不出的失落,淡聲道:“朕知道了。愛卿,這事既然由三司會審,自然會有他們抉擇,朕絕不會因為時兒的關係,就有所寬恕。”

    裴永圖得了準信兒,便不再多言,果斷的請退。

    離開昭德殿時,無人看見他低垂的麵皮上閃過一絲陰狠的笑容……

    裴永圖走後,武帝便坐在龍椅上托著腮一言不發,似乎在想這件事的可能性。

    齊春試探的問:“陛下,是否要招譽王殿下前來對質?”

    “不必了。”武帝搖頭,看向他:“你去派人傳旨,告訴三司,科舉舞弊這事,查到季家就算是完了,可以結案。”

    齊春看著他複雜的眼色,暗自歎了口氣,心中不免替魏時焦急起來。他一出昭德殿,便立即吩咐跟在身後的徒弟:“找個靠得住的人,通知譽王殿下一聲。咱們總不能看著一代忠良蒙冤……”

    身後跟著的小徒弟應了一聲,飛快的往宮門跑去。

    今日正是王翦當值,王翦認得他,攔下問了幾句。小太監急得滿頭是汗,為今之計,隻能賭一把了,當即將今日殿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翦聽罷,沉吟片刻道:“公公也不用慌,既然齊公公讓公公來傳信,必定是信得過譽王殿下的為人。我跟殿下素來不熟,但一直敬仰他在馬背上的風采,也不忍看明珠蒙塵,落得個不得善終的結果。說不定是有人陷害,不管結果如何,我代公公走一遭,為殿下傳個信兒吧。”

    小公公千恩萬謝的拜托,王翦也不敢耽誤,飛馬去往譽王府。

    魏時整裝完畢,正要入宮給德貴妃請安,聽說王翦來了,便直接迎了出來。

    王翦攔住他,道:“殿下這是要去哪裏?”

    “去向我母妃請安。”魏時道:“王大統領來的這樣匆忙,是出了什麽事?”

    王翦立即道:“殿下今日不可入宮,以免觸動陛下的雷霆之怒。季家被告科舉舞弊的事情,殿下知道了吧?”

    “我知道,但這跟我進不進宮有什麽關係,父皇從來不會因為這些遷怒與我。”魏時仍是笑眯眯的,好像渾然不把自己的處境放在心上。

    王翦急了:“殿下難道不知道,有人誣告你幫太常令家的明沙公子賄賂季家,換取功名嗎?”

    “父皇不會信的。”哪知道魏時聽後,麵不改色,連笑意都沒減一分,反而還拍了拍王翦的肩膀,漫不經心的道:“你呀,就是太緊張了。季家的事情說到底關我什麽事,明沙考取功名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跟我更沒關係了。我還是要入宮,母妃等著我呢!王大統領,你今日若不當值,還是快些回府歇息吧。”

    魏時說著,竟真的徑直出門,往皇宮去了。

    王翦見攔不住他,自己該說的該做的都做了,也隻能無力的歎息。

    忽然,他想起一張笑意融融的絕美臉龐,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一下子跳了起來,翻身上馬,直奔慕家而去。

    事情緊急,一經通報,他甚至顧不得禮儀,將所有的事情快速的跟慕雲歌說了一遍。

    慕雲歌聽完,好像一頭霧水,渾然不知所起,隻揪著王翦的最後一句話不放:“你說陛下絕不肯放過季如甫季大人,我聽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

    王翦哪敢明說,又是咬牙又是跺腳:“慕小姐,現在哪還顧得了那些,當務之急是趕緊攔下殿下呀!”

    “可他已經入宮去了。”慕雲歌仿佛被他的計較感染,也帶了幾分急切:“譽王府在朱雀街,離宮門最近,這會兒怕他已經入宮了。這可怎麽辦才好?”她在屋中走了幾步,忽然道:“王大統領,能否勞煩您,送我到宮中去,我想求見德貴妃娘娘!”

    “對啊,德貴妃一定會有辦法的!”王翦也仿佛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立即就同意了。

    他沒看到,跟在身後的慕雲歌眸中始終帶著一股躍躍欲試的光彩,那眼珠,黑亮得驚人,仿佛等待已久,就為了這最後一張緩緩鋪開的巨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