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吩咐小僮掩上大門，轉到屏風後，一把抱住我，垂頭下來又啃又咬。

    夢境中有淺霧飛快蔓延，倏而又是另一番景象。

    登門的仙僚中，自是少不了紫薇大帝，然而，他的作派與其他仙人不同，淡淡地與天尊打一個招呼，便徑直往寢房來。

    天尊掠身偷襲，兩人纏鬥在一起，朦朧晃動的場景中，一玄一藍身影離寢房越來越近。

    我指尖彈出一道白光，將微闔的門緊緊閉上，放心地穿上紈褲，圍腹和褻衣，將要係好絲帶之際，門霍然被震開，光影乍然，澎湃的氣勢迎麵逼來。

    我的手猝不及防地一鬆，衣帶滑落，褻衣寬解，又瞬而被氣勁帶到了不知何處，匆忙要拉錦被掩住，才發現除了我，榻上的什物已經淩亂地飛到了各個角落。

    我頓時苦了一張臉，二位要不要介樣，打個架都不讓人省心。

    但我很快入迷，怔怔地欣賞二位神尊打。

    天尊一眼淩厲地掃來，“回過身去。”劍尖挑起一張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撩扔向我。

    我聽話地照做了，後背被二人帶起的狂風刮得涼嗖嗖的。

    紫薇大帝很高興，“方才看了前麵和大腿，現在又看了後麵，隻差一個部位了。”紫玉劍一斬，天尊送來的毯子才將將碰到我的肩背，便分成兩半滑了下去，氣勁下移，哎呀我的媽呀，虧了我及時抓住另一半，將重要部位擋了。

    “畜牲！”

    天尊急火攻心，爆了粗口，眸中黑流席湧，俊顏蒼黯，掠身擋到我的前方，招式更加淩厲，然紫薇大帝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來我往，二人一直維持著均勢，我被繞得頭暈眼花，興致逐漸索然，拉過隻剩下一半的毯子，逐漸睡了過去。

    蘇醒時，寢房中一片寂靜，不見了二位的蹤影，院中不斷蕩起氣浪蓬炸的聲響，窗柩正輕輕地震顫著，唔，戰場轉移，我終於可以心無旁鶩地穿衣了。

    正要走向衣櫥，簾子被挑起，一個嫋娜的黃衫身影閃了進來。

    我第一時間便作出了判斷，及時在榻上擺出將將汲取了雨露，意興流連的模樣，毯子半掩肩，仰起下巴，唇微啟，眸光含春，直依依地望著窗戶，一頭烏發淩亂地散在枕上。

    她甫一看到這般不堪的景象，“哎呀”地羞叫了一聲，側過臉去，有些意料不到的局部，“淺毓隻想看姐姐一眼，不巧……姐姐莫怪，莫怪……”

    我勾起一笑，“你不是看到麽，難不成我穿了衣服就是看，不穿衣服就不是看了？”

    她隨即平靜下來，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輕聲呢語地回，“倒也不是，隻是……不太合乎禮儀。”身子不經意間朝我轉過來了一些，大致可以看清榻上的狀況，一張臉乍青乍白。

    我“唔”了一下，“仙子用意是，以我目前的形容，是不合乎禮儀了？我與天尊雖未舉辦婚禮，但勉強可算是情投意合，每日行些巫山雲雨還是有必要的，仙子恐怕是見怪了，況且這是我與天尊的房間，仙子理所應當地走了進來，倘若傳出去，恐怕天宮以及八方太虛的流言不怎麽好聽。”

    淺毓神情掩不住的又羞又嫉又怨，各種負麵因素交織在一起，狐媚之氣頓時消失了個大半，方才裝出的笑容僵在臉上，一點點冰崩瓦解下去。

    我趁熱打鐵道，“我怎麽也誕於鴻蒙初開，且冠了個始祖的稱號，年紀堪堪大了仙子五十萬年，還望仙子按例稱一句始祖，莫要將自己喊老了。”

    淺毓霍然正過身，死死望向我，偽裝褪盡的她，一臉殺意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桃花眸中懾出冷幽的光芒，眉一挑，“天尊的夢中人原是這麽個模樣，這麽個脾性，可惜呀，夢中人永遠不會成真，始祖可要好好擔待了。”

    我依據她散發的仙氣和藏於周身的蘊澤，揣出她的仙法不過爾爾，但女人之間的較量，一向以千轉百結的陰計見長，真正的毒招來了，怕是再高深的仙法也擋不住。

    懶懶地應她，“夢已成真，這是整個九重天人盡皆知的事實，況且我正好好地擔待著呢！仙子莫不是盼著這一場成真的夢碎掉，以致天尊受寡活冷吧？要知道，除卻了我，天尊可從未正眼瞧過其他女子。”

    “你且等著。”

    她冷冷地吐出這麽一句，帶著一身寒氣離開，夢中這一刻的目光，我醒過來後仍然記憶刻骨，森寒，詭異，幽怨，嫉恨雜糅在一起，含著斃絕人命的堅決。

    我當然沒有放在心上。

    纏鬥仍在繼續，我從窗戶望出去，繁花盡落，枝條伏盆，一地鋪滿了姹紫嫣紅的落英，兩個人影在半空掠移竄挪，玄袍藍衣若浮光鴻影，快若鬼魅魑魍，有銀發張揚，有玄發舞動。

    氣浪似濤，不斷向八方擴散開去，光影似焰，倏而舔舐明滅，蓬炸不絕。

    甚至比鴻蒙初開之際的紛亂還要精彩。

    我一覺醒來，又與淺毓鬥了一會小女子氣，一時間忘了二人究竟為何而打，指骨敲著窗柩，淡淡道，“難得二位燃起切磋武藝的好興致，卉娘這就去吩咐禮融沏一壺熱茶侯著，二位倘若累了，可先提提神，再繼續較量。”

    二位鷹隼般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我一嚇。

    夜幕降臨，紫薇大帝須回去當職，竄了。

    天尊儀容不太整，我要替他整一下，他道待會兒也要不整，不如將就一下。

    咳咳，這色胚，滿腦袋都是些什麽心思？

    幾十萬年的光陰在夢中匆匆而過，不過是淺霧一罩，再換一個場景那麽簡單。

    淺毓果然不安分。

    作為百花始祖，鴻蒙初開之際，為了護得自己周全，我體內早就含了劇毒，近乎一種植株的本能，可謂百毒不侵，淺毓卻偏偏要來開這一壺。

    她多次以孝敬始祖的名義，呈上一些吃食與我。

    天尊也不勸阻，任我大快朵頤，這些吃食，除了含毒之外，口感還是不錯的，甚至比專職天廚做的更美味。

    淺毓巧笑嫣然地看著，表情十分滿意，不時為我夾一筷，叮囑始祖要好生養護身子，不然連累了天尊擔心，她心中也過意不去。

    第一次下的是千織穿肌毒，此毒的症狀是，蛛網狀的裂縫由身體內向外逐漸蔓延，勒骨穿肉，卻留一些維持性命的肌肉組織相連，毒發之前，人可勉強保持形體，極度痛苦，卻尋不到根源，待三個月之後，真正毒發，將會整體坍塌下去，成為一堆碎骨碎肉。

    淺毓第二次來，觀了一下我的臉色，拿出一臉關切，問始祖身體可有不適。

    廢話，看到她來，我表情會好麽？

    我做出一副興致正酣的樣子，道身體向來無大恙小疾，消化極佳，隨時想要吃食，讓禮融端上點心來。

    她一看到小幾上的點心，一張桃顏頓時蒼白無比。

    無非是普通的糕點，隻是每一塊的正中，都綴了一滴水墨般漆亮的半流質什物，為了不顯突兀，我特意在糕快其他位置以顏色較黯的小吃食裝襯。

    子懿自顧自地在一旁飲茶，嘴角有些微的挑起。

    我執叉子連糕帶毒地挖起，放到口中，細嚼慢咽，享受地展開眉頭，“唔，這千織穿肌蛛的毒果真是六界極品，苦中一股清香，入口即化，配上甜酥糯軟的糕點，更是一番好口福，仙子要不要嚐嚐？”

    淺毓的身形晃了一晃。

    每次她專程來看毒效如何，我都要這般表演一番，約莫失敗了那麽四五十回，將六界至毒都試了一遍，她也隻好灰落落地放棄了，看我的眼神，總夾雜著一抹濃鬱的失望。

    不是說沒有試過挑撥離間的，比如謠傳我與紫薇大帝有一腿，天尊與我純粹當沒聽見。

    不是說沒有試過伏擊的，在我與天尊遨遊四方時，瑞氣清兆的九重天，偶爾會無端端冒出一些麵目猙獰的妖魔鬼怪來，避開天尊，煞氣戾氣獨獨逼向我，然而，每次皆被天尊打了個灰飛煙滅。

    數個時辰度幾十萬年，許多場景轉瞬即逝，倘若再快一些，恐怕我也辨別不出那些出現又消失了的毒藥是什麽類種。

    這漫長而清淡的光陰中，紫薇大帝不時上門與天尊纏鬥，淺毓仙子也頻出新花樣，為我與天尊添了不少樂趣。

    然，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壞就壞在淺毓與其它女仙嚼舌根時，聽到了那件幾乎發生在洪荒時代的遠古舊事。

    正是我從觴曲大殿中飛到淩霄寶殿，威脅天帝，擾亂天綱的那一茬。

    如今已無人識得我，往事中的女子被冠之“女妖”。

    重新凝聚成形之後，子懿從不讓我穿紅衣，並將我的眉描粗一些，又在眼尾點了一顆朱砂，常年著白衣，多了一分英氣，一分哀淒，讓我照鏡時十分糾結。

    模樣稍變，秉性也較為規矩，再加上近百萬年的記憶稀釋，我從未想過會出亂子，雖然天尊盡量不讓我露麵，但看得出來，他也並未怎麽放在心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