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佳人洶湧的流著淚自言自語著，扭頭看一眼窗外的天空，又急速的看一眼時鍾，這才中午而已。

    她等不及的想要見雷龍，毫不猶豫，她拿出手機手指顫抖的找到那個本是霍雲紳的號碼，撥了過去……

    “老婆……”雷龍很快接聽了電話，是她的來電，他的聲音裏含著笑，顯然，他很高興接到她的電話，“你在雜誌社嗎？我去接你，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飯。

    “你馬上來沁月竹林，馬上。”鬱佳人滿心的憤懣和怒火，聽到他的聲音，她如同受到折磨，急不可耐的打斷他的話，帶著哭音的聲音大得似在吼叫。

    她的聲音太過激憤太過異常，電話那頭，雷龍頓時一怔，“……老婆，你、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沁月竹林是什麽地方啊？”

    說來好笑，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心存僥幸，裝作對沁月竹林一無所知。

    聽他如此說，鬱佳人心裏無疑更氣更怨恨，實在沒有心情好好跟他說話，對著聽筒說話，完全是用吼的。

    “你不要跟我裝糊塗了，我要你馬上來，你到底來不來？”

    鬱佳人此時人在沁月竹林，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麽？

    聽她聲音如此激憤，雷龍無疑慌亂緊張起來，怕她會更加激動，這才趕忙道：“老婆，好好，我馬上來，馬上來。”

    ——

    掛了電話，鬱佳人心情並沒有變好，而是變得更壞更憂傷和更憤怒。

    仿佛心中有團烈火不斷的灼燒著她，即便跳進水裏也不能讓她感到好受一些。

    她一手撐著桌沿，一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難受至極的哭著，似乎從林落落嘴裏聽到雷龍這兩個字，想到什麽起，她眼裏的淚水就沒有斷過。

    林落落就在一旁。

    方才，鬱佳人和雷龍的通話，她聽得一清二楚，鬱佳人雖否認和雷龍有什麽關係，但從方才的電話中，她卻已百分百肯定，鬱佳人就是雷龍的妻子。

    想起雷龍的隱疾，又想起這段時間她給雷龍診治時，用的那種不可為人所知的方式，她的臉，便隱隱有些紅了。

    她隻是一想想雷龍快點好起來而已。

    她並沒有其他的什麽想法，更沒有想過要去破壞雷龍和他妻子間的感情。

    可是，即便是這樣，想起在閨房中，她給雷龍診治時讓人麵紅耳赤的情景，她還是會有種愧疚感。

    鬱佳人沒有告訴她，她和雷龍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事。

    但她想，鬱佳人昨晚就來了她這兒，想必鬱佳人定是懷疑她和雷龍有什麽不正常的男女關係。

    她喜歡雷龍，她希望雷龍過得好，她不希望雷龍因為她而和他的妻子產生任何的間隙和矛盾。

    一切以雷龍和鬱佳人兩人間的感情出發，深思熟慮的想了一會，她走到了鬱佳人的跟前，語重心長道：

    “婷婷，雖然我們昨晚才認識，但是，我已經把你當成朋友看待了。我真的很希望能繼續和你做朋友。”

    “嗚嗚，你到底想說什麽？”鬱佳人淚水漣漣的看著她，問。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和雷龍真的隻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我和雷龍絕對沒有你想的那種不正當的關係，我……”

    “落落，你和他是什麽關係，這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鬱佳人流著淚打斷了她的話。

    此時此刻，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雷龍那裏，而是在霍雲紳那裏，她隻關係和霍雲紳有關的事，她隻想知道霍雲紳此刻在哪兒，他是不是還活著。

    然而，林落落卻是並不知道霍雲紳這個人的。

    她還是以為鬱佳人是在生她和雷龍的氣，還是以為鬱佳人是誤會了她和雷龍的關係了。

    於是，她繼續語重心長的誠摯解釋。

    “婷婷，請你一定要相信雷龍。你知道嗎？他真的很愛很愛你，他對你的愛，我是能感覺得到的。他逃避與你之間的夫妻生活，是他得了生理方麵的隱疾，並不是他不愛你，更不是他移情別戀，在外麵有了別的什麽人。”

    “生理方麵的隱疾？嗬，嗬嗬……”鬱佳人又一次恍然大悟，揚唇顫抖著肩膀的笑起來，可眼眶裏的淚水，卻依舊不斷的往蒼白的臉上流淌。

    似乎，她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此刻，她心心念念，唯一想著的人，隻是霍雲紳。

    如果霍雲紳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她即便不會隨他而去，也會變得心如死灰，如同行屍走肉般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

    林落落自是不知道鬱佳人心裏在想些什麽，也自是不知道鬱佳人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已經是中午12點了，見鬱佳人還在哭泣，眼睛都哭得紅腫了起來，她著實有些於心不忍，想上前安慰她，可嘴巴張了張，卻終是沒說，隻是擔憂關切的深深看她一眼後，退出房間去了廚房，做起了午飯。

    ——

    匆忙從公司裏出來，開車往沁月竹林疾馳的路上，雷龍的心情，亦是十分複雜的。

    他並不確定鬱佳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是雷龍，而不是霍雲紳。

    他也不確定，鬱佳人是不是從林落落的口裏已經得知了他某處有隱疾的事。

    回想鬱佳人在電話裏異常激憤的語氣，他隻是肯定，此次去到沁月竹林，必定不會輕鬆，很可能他和鬱佳人會從此決裂，再不能像夫妻一樣好好的相處了。

    他深愛著鬱佳人，自始至終都是。

    他渴望和她有著美好的婚姻，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這樣的渴望，他很早就有了。

    然而，自己這一去，自己很久以前就渴望的東西，他想，怕是會永遠變成海市蜃樓，永遠可望不可即了。

    “呃……呃……”

    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鬱佳人在沁月竹林是否已經知道所有真相的事，沉歎聲接連從他口中冒出。

    他自己都能感覺到，他的心，在不斷的往下沉。

    車子急速往沁月竹林靠近，他便越發感到前路暗沉，仿佛自己這一趟，即將駛入無窮盡的黑暗，從此再不能見到美好的光明。

    ——

    做好了午飯，林落落這才返回到鬱佳人所在的那間房間。

    朝鬱佳人看去，終於見她沒再掉淚了，她心裏隱隱鬆口氣，走到她跟前，低柔友好道：

    “我已經做好午飯了，走吧，我們去吃午飯。”說著，伸手就去拉鬱佳人的手臂，可鬱佳人卻將手抽了回去。

    “落落，謝謝你，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鬱佳人抽回手搖著頭說。

    又想起霍雲紳來，眼睛一眨，好不容易才停歇的眼淚竟又流了出來，一臉的傷心欲絕。

    林落落擔心她，還是希望她能去吃一點，“不管什麽事，都先放一放吧，我們先去把飯吃了，然後你再……”

    “我真的不想吃，落落，謝謝你。”

    鬱佳人還是搖頭。

    這個時候，一想到很可能會是最壞的結果，她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了，那還有力氣和心思吃飯啊。

    “呃。”林落落一歎，深深看她一眼，這才不再勸了，轉身又出了屋子。

    ——

    林落落吃完午飯，收拾完碗筷後，並沒有返回房間陪著鬱佳人。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個小時了，想著雷龍差不多應該要到了，於是走出庭院，打開庭院的大門，站在大門外張望著。

    不到五分鍾，她就看了雷龍的車。

    她立即小跑了上去，臉上帶一抹疑惑，急聲問：“誒，你和你老婆究竟怎麽回事啊？你……”

    “我老婆人呢？”

    車子一停，雷龍解開安全帶立馬就從車上下來了，一邊重力的關上門，一邊眉頭緊皺的急促問道，不待林落落回答，便已邁著長腿疾步往庭院大門走了進去。

    他走得很快，林落落幾乎一路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她在後院我製作漢服的房間裏，她哭了……啊……”

    雷龍忽然停下腳步，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雷龍的後背上。

    雷龍身體結實，撞在他後背上，她鼻子可疼了，抬手正欲揉揉鼻子，卻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站在庭院台階處與雷龍憤恨對望的鬱佳人，心頓時隱隱咯噔一跳。

    雷龍和鬱佳人之間，不過三四米的距離而已。

    兩人對望著，彼此都能看清對方是什麽樣的表情和眼神。

    看到鬱佳人憤恨、仇視、傷痛的複雜眼神，雷龍心裏瞬間清楚了，她是已經知道了他是雷龍，而不是霍雲紳。

    看到鬱佳人那樣的眼神，他無疑是心痛的。

    她難受，他隻會比他更難受，深邃的眼眸幾不可查劃過一絲淚光，他嘴唇翕動數下，這段時間以來叫慣了的親密稱呼，這才小心翼翼的用微小的聲音叫出了口。

    “……老婆……”

    “你住口，我才不是你老婆，我從來都不是……嗚嗚……”

    此時老婆二字從雷龍嘴裏冒出來，鬱佳人隻覺得刺耳無比。她立即無比的激動起來，洶湧的流出眼淚，嘶啞的衝著他吼叫，“雷龍，你告訴我，他在哪裏，他在哪裏？”

    雷龍太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的誰了。

    可看著她淚流滿麵，激動、憤怒、憂急等情緒交織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的小臉，他卻灰暗著俊臉，緘默不語。

    “你說啊，嗚嗚，他就究竟在哪兒？”見他不語，隻是看著自己，鬱佳人簡直要瘋了。

    “……”

    “雷龍，你說話啊，說話，告訴我，告訴我他在哪兒……說啊……”

    “……”

    雷龍還是不說話，他還是用近乎暗沉到絕望般的眼神倔強而固執的看著鬱佳人憤怒、憂急得幾乎扭曲的臉龐。

    她一遍遍的問霍雲紳在哪兒。

    他自己這個在他們眼中三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此刻站在她麵前，她絲毫不關心他是怎麽死而複生的，卻隻將她的心係在霍雲紳是身上，隻在乎霍雲紳，此時，她的態度，她的言語，她的眼神，她的一切舉動仿佛都生生淩遲著他的心。

    他看著鬱佳人，他皮囊下的那顆心，已變得千瘡百孔，無聲的難以言說的疼著、痛著。

    他以為鬱佳人雖然已經愛上了霍雲紳，但她對他至少還有點情吧。

    可如今看來，她對他的情，不過是隻停留在那本筆記本裏罷了。

    想到這兒，他心裏無盡的感到悲哀，悲哀至極，眼睛澀澀的，哭不出來，卻是莫名的看著鬱佳人吼叫著近乎扭曲的小臉揚起嘴角笑出了聲。

    “嗬……嗬嗬……嗬嗬嗬……”

    “你笑什麽？你笑什麽？”

    這個時候，他的笑聲在鬱佳人聽來，簡直如同魔鬼的笑聲，刺耳之極。

    她再也受不了了，以極快的速度一步踏下階梯，衝到他的麵前，兩手緊緊的拽起他的衣領子，揚起頭，梗著頸脖恨意憤懣的看著他那張和霍雲紳幾乎找不出任何區別的俊臉，無比艱難的問：

    “你……殺了他……是不是？”

    “我沒有……”雷龍瞬間止住了笑聲，低下頭嚴肅而心痛的凝視著她，“他還活著。”

    是的，霍雲紳還活著。

    雖然霍雲紳早已經不在他那兒了，已經被龍傲天控製了住，但他依然能肯定，霍雲紳一定還活著。

    因為，他很清楚他是什麽樣人，龍傲天也很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

    龍傲天想要控製他雷龍，想從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龍傲天必然是會霍雲紳好好的活著的。

    因為，隻有霍雲紳一出現，他才會被打回到原形。

    “那他在哪兒？”

    鬱佳人又立即問，從雷龍嘴裏得知霍雲紳還活著，她終於放心了不少，身上頓時多了一股撐下去的力氣。

    “雷龍，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要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你馬上帶我去見他好嗎？”

    “……”

    該死，雷龍居然又一次緘默不語了。

    他又一次隻是兩隻眼睛蘊含著傷感和無人知曉的情感眨也不眨的看著鬱佳人而已。

    見他如此神色，鬱佳人簡直要敗給他了，紅腫的眼睛一眨，兩行淚唰唰的平行滑落在臉龐，再次開口說話，已是哀求卑微的語氣。

    “嗚，雷龍，我求你了，告訴我吧……帶我去見他，哪怕隻是讓我隻看他一眼，我以後都會什麽都聽你的，真的……真的……求你了……”

    “……”還是不言。

    “嗚嗚，雷龍，你別這樣……你說話啊……我隻是想見見他而已……”

    見不到霍雲紳，不知道他現在怎樣，鬱佳人心都要碎了。

    如此哀求，雷龍都無動於衷，她心裏又陡然間填滿了怨恨和憤怒，一手握成拳，一拳一拳的對著雷龍的胸膛用力捶打。

    “呃……你說話啊，說話……他在哪裏，在哪裏……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說話，說話……”

    “……”雷龍還是不說話。

    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就像一個不會動彈的木偶似的，站在原地，任由鬱佳人一拳接著一拳的捶打著。

    他的身體並非鋼鐵鑄就，鬱佳人練過武術，她捶打的力氣也不小，一拳拳打下去，他不可能不疼。

    可他就是忍著，一聲都沒吭過，也一次都沒躲閃過。

    林落落就站在雷龍的身旁，鬱佳人用力捶打雷龍的每一拳，她都看在眼裏。

    鬱佳人打的是雷龍，而不是她，可她的心裏，就是會感到疼，仿佛鬱佳人捶打的不是雷龍，而是她。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鬱佳人的拳頭又一次要落在雷龍身上時，她上前舉起兩手一把將鬱佳人的手緊緊的抓了住，秀眉緊皺的氣道：

    “夠了。”

    “落落，你放開。”

    鬱佳人正在氣頭上，事關霍雲紳的安危，即使已將她林落落當成朋友了，此時此刻，她也必然是不會給她麵子的。

    她恨恨看著眼前的雷龍，又恨恨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別管。”

    她如此說，殊不知，正是因為她打的是雷龍，她林落落才要管的。

    林落落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道：“婷婷，他對你的心，你……”

    “林落落，你給我滾開，這兒沒你的事。”

    林落落正要為他雷龍說好話呢，不想，雷龍卻心痛的凝視著鬱佳人，對她咬牙切齒的說出狠話，好似，即便是如此糟糕的氛圍，她林落落在他雷龍的眼裏也是多餘的存在。

    “……”林落落的心，頓時有種鈍痛感，她立即說不出話了。

    如果，這是她和鬱佳人兩個女人之間的比賽，無論她做了什麽，她知道，最終的結果都是她輸得徹底而已。

    因為，他的心，從來都在鬱佳人那裏。

    她在他雷龍的眼裏，不過隻是一個醫生，甚至可能連醫生都不是而已。

    她在他的心裏沒有任何分量，她不是他的誰，他的事，她參合個什麽勁呢？

    突然想明白了，她扭頭看著他深情俊酷眼裏隻看著鬱佳人的俊臉，自我嘲諷的傻傻一笑，頭一點，終於放開了鬱佳人的手，轉身退站到了一邊，再不說話，也再不管他們要怎麽鬧了。

    林落落手一放，鬱佳人的拳頭又一次重重落在了雷龍的胸口上。

    她一邊用力捶打，一邊流著淚沙啞問他霍雲紳在哪兒。

    “嗚，他在哪裏……讓我見他……說啊，我要見他……”

    “……”他依然任由他捶打，依然閉口不說霍雲紳在哪兒，好似鐵了心似的。

    “雷龍，你怎麽能這樣，怎麽能？嗚嗚……”

    他這個樣子，鬱佳人恨極了，更痛苦極了。

    許是意識到捶打他沒有用，又用力的捶打了數下後，她總算沒有再繼續捶打他了，而是改為兩手緊緊的揪扯住他胸前的衣襟，流著淚生無可戀般的看著他，道：

    “為什麽不說？難道，你說他還活著，是騙我的？”

    想到極有這種可能，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她心裏的天空，幾乎一下子全部灰掉，唇角頗為用力一咬，幾乎咬出血來，看著雷龍，再開口說話，居然已是氣若遊絲。

    “雷龍……你是要我也死……是不是？”

    這話何意？

    雷龍眉頭微動，眼中露出些許不解，很快，他又聽她說……

    “殺了我吧……殺了我……”

    雷龍的心，疼極了。

    聽鬱佳人說出這樣的話，他無疑覺得她這又是在淩遲他的心了，他苦澀一笑，笑得比哭難看數倍，眼眸泛起一抹淚光，深深凝視著她的幾乎要沒有生氣的臉，啞聲說：

    “即便是殺了我自己，我也不會殺了你。”

    “那你要怎樣？”如果霍雲紳死了，她鬱佳人隻會生不如死。

    “你想見他，以後，得聽我的。”他終於開始開車條件。

    聞聽此言，鬱佳人的心，又活了過來。生怕他返回，她流著淚忙不迭的點頭，“好，我、我聽你的，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他在哪兒？在哪兒？”

    “跟我來。”雷龍一把拉起她的手，轉身便往外走。

    林落落看著他牽著鬱佳人的手離去，眼睛微一眨，一滴淚從眼角悄然流出。

    雷龍這一走，她覺得她的心，也被他帶走了……

    雷龍，你以後再也不會來這裏了吧？

    再見。

    我會忘了你的，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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