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我來到你的城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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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回國之後的第三個月。

    十點的時候,顧予茗正在家中給微觀瓊花盆栽澆水。

    剛剛回到國內,她的上隻有沈亦則一個聯係人,雙雙,章全,青兒,小竹,都不過隻是存在於她五年前記憶中的一些名字和代號罷了。

    所以響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將信將疑地按了撥通鍵的時候,聽筒傳來熟悉的兒時方言。

    “是囡囡嗎?”

    顧予茗不敢置信地盯著屏幕,聽筒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顧予茗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隻有常阿姨會叫她囡囡。

    “囡……”

    再說的時候,顧予茗狠心地掛斷了電話。

    她不要再想起過去,即使那個夢魘曾未離開過她的生活。

    不要,求你。

    晚飯的時候,沈亦則仍然說著他在人醫的見聞,依舊在炫耀他今天被要了多少次電話號碼,要顧予茗防火防盜千萬要把他看住。

    顧予茗卻心事重重地開了口:“明天我想要換個號。”

    “怎麽才開通便要換?”沈亦則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今天有個女人給我打電話,那聲音…那聲音很像我認識的人。”

    “是誰,我認識嗎?”

    顧予茗低頭:“常阿姨,是…是祝長庚的媽媽。”

    “哦~”沈亦則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們外科最近有個vip病人,也姓祝,好像是維和戰士。”

    顧予茗抬頭,說不出來話。

    “你口中的常阿姨,她來找過我。”沈亦則看見顧予茗這樣一副被蒙在鼓裏的樣子,居然有些得意。

    “她找你幹什麽?”

    “哦,”沈亦則說得輕描淡寫:“她丈夫病得蠻嚴重的,想請你幫忙照顧。”

    “為…為什麽是我?”

    “這就要問你了。”沈亦則放下碗筷,故意盯著她:“她丈夫好像把我老婆當成他們家兒媳婦了。”

    “我發誓……”顧予茗急了,沈亦則卻扳下了她的手:“我當然相信你,隻不過,祝叔叔真的病得很嚴重,新傷加舊傷,我來人醫,導師一直照顧我,風險高的幾台手術也都是讓我去跟,祝遠舟這個案例就是導師和我親自在跟。”

    “所以呢。”她的語氣卻不自覺冷了下來:“阿則,你不可能這麽善良。”

    “我隻是害怕你為難。”沈亦則有些心虛。

    “還是,你越是害怕我見到那個人,就越是恐懼,所以索性率先告訴我?”顧予茗咽了一大口白飯,她的號碼隻要沈亦則一個人知道,常阿姨一個不懂科技的中年婦人,又怎麽會突然有閑情逸致打聽她這個消失了五年的罪人?

    “我說過了,這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私事,我不會幹涉你。”沈亦則假意讓步:“就像你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敢說出口,我同樣理解你。”

    “激將法沒用,阿則。”顧予茗有些惱:“是你在不斷提起祝長庚這個名字。”

    以及她永世的罪孽。

    “可是我不想他死。”見顧予茗的反應既不誇張也不刻意沒有慌亂掩飾的刻意,也沒有暴戾恣睢的憤怒,沈亦則心下稍安,可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會停止試探她的意圖。

    “阿茗,我不想祝遠舟死。這個病例對我很重要,我能不能留在人醫就依靠祝遠舟的恢複情況了。既然他把你當做他的兒媳,既然我並不介意,你能不能就當是為了我忍辱負重?”

    “你真覺得你在我心裏那麽重要?”顧予茗感到一陣心寒,阿則不可能不知道見到祝長庚會讓她想起什麽,卻還是執意這麽做,不是為了試她又是為了什麽呢?

    “至少在斯圖加特,我認為是的。”這或許是今晚沈亦則說過的唯一一句實話。

    “比祝長庚還重要?”顧予茗終於徹徹底底明白了沈亦則的意圖,與其惴惴不安地等著她和祝長庚在某天不期而遇,倒不如先發製人先用那個男人拷問她。

    “這要問你自己。”果不其然聽見他聲線忐忑的回答。

    “以及你妹妹。”

    沈亦則後半句話出口,兩人都有些愕然,不約而同的低頭,卻又各懷心事,隨後同時抬頭。

    “對不起。”又是同時說出口的三個字。

    這是他們五年不曾提及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們的禁忌。顧予茗拿過沈亦則的,果不其然地翻到了祝長庚的名字。

    “你想我現在打給他嗎?”

    沈亦則搖了搖頭,同樣拿起顧予茗的,輸入了那串數字。

    “外科加護病房左手第一間,明天開始,你和我一起去醫院。”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浦江上的時候,和每一個昨天並沒有什麽不同。

    今天太近,而明天卻又太遠。

    人醫vip病房外。

    祝長庚坐在長椅上,沈亦則昨天已經和他通過話,他會遵守他們之間的承諾:沈亦則會說服顧予茗來人醫幫他演這場戲,同樣的,至少在父親住院期間,關於顧紫珊,祝長庚不會提起一個字。

    “媽,”他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等下她來,不要提小珊。”

    常禎貼心地怕怕兒子的手,她很明白囡囡心裏的委屈,小珊康複,是對她們彼此最好的結局,既然囡囡在小珊康複的時候都不曾回來過,那麽她這麽一個局外人也不會隨意妄論別人的家事,讓囡囡徒增傷心。

    “隻是,你是怎麽找到囡囡的?”常禎不解,五年了,囡囡又是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通過一個學長。”祝長庚的確沒有說謊,即使這個學長,是她的丈夫。

    見長庚若有所思,滿腹疑慮的常禎也不再打擾。

    不過一會兒,走廊上便傳來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

    再也不是那個會穿著平底鞋蹦蹦跳跳的少女,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聲響,勾勒出她纖細的小腿,曾經他以為,她永遠不會穿也不會適合這樣的洋裝,可是現在她穿著和公司女同事相仿的衣裝,似乎也並沒有什麽分別。

    精致的妝麵,動人的香水,勾勒出她無懈可擊的美麗,陌生到,已經學會通過衣裝辯人的祝長庚,恍惚間以為,來的不是她,而是秋。

    “醫院的病人都需要休息,以後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五年開口,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是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

    對麵的女子聞言摘下了墨鏡:“隻是想著第一天見伯父,總是要莊重些比較好。”

    還好,那雙微微下垂的鳳眼,即使敷了妝,可那眼角眉梢的彎彎弧度,眼底亮晶晶的臥蠶,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爸爸不太喜歡濃妝豔抹的女孩子。”祝長庚繼續說道,理了理身上的領帶,準備進入病房。

    顧予茗似乎並沒有動怒,巧笑倩兮,正準備響應,卻被常禎貼心地打斷了。

    “我們囡囡怎樣我都喜歡,我喜歡什麽那老頭子就喜歡什麽!”常禎對自己這個兒子很失望,本以為五年過去,她這個兒子早就該成熟一些,平時對待女性同事也是有禮有節,紳士得很,結果偏偏對囡囡這樣,一見麵就給囡囡這麽大臉子看。

    “阿姨,他說得沒錯,我下次一定注意。”顧予茗得體響應著,隨母子倆一起進入了病房。

    “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阿茗。”一進門,常楨就大聲對著床上的男子介紹。

    病床上的男子古銅膚色,豐毅的輪廓下細長的雙眼折射出堅毅的眼神,卻在望向顧予茗的時候有了些許麵對陌生女性的不自在。

    “伯父好,我叫顧予茗。”還是顧予茗率先打破了沉默,卻又在下一秒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是……”

    “是咱們的好媳婦!”常楨一把接過話茬,拉著她走向床邊。

    顧予茗和祝長庚對視了一眼,卻又在眼神交匯的瞬間各自尷尬地彈開。

    “哦,好,好。”不過更尷尬的好像是祝父,想要仔細的看看未來媳婦的樣貌,又始終覺得不妥,手中的報紙拿了放,放了拿,盯著顧予茗的臉,隻好故作淡定:“我認得你,常楨常跟我提起你,是和小庚一起長大的。”

    “是啊。”祝長庚接下話茬:“她,我,雙雙,小珊,還有黃清,我們幾個都是一同長大的。”

    顧予茗‘嗯’地點頭,走到裏祝長庚坐著的另一邊,貼心地幫祝遠舟將病床座椅調高。

    “謝……謝謝你。”突然麵對除妻子以外的另一個女人的照顧,祝遠舟顯然非常不適應。

    顧予茗見祝遠舟的反應也愣住了,隨即終於咧開寬慰的笑容:“伯父叫我囡囡就好。”

    祝遠舟‘哦’了一聲,和兒子相處的時候,也是這樣,隻是麵對兒媳,更加尷尬。

    “伯父,以後我會和常阿姨一起照顧您,您慣吃什麽口味,以後我做給您吃。”

    “啊,不用不用。”常禎一把搶在前頭:“囡囡,你陪著我就好,不用動手。”

    要囡囡做飯給遠舟,對於遠舟和囡囡自己,估計都是一場災難。

    顧予茗了解常禎的良苦用心,自己這五年,或許是真的變了很多,或許真的成了常禎口中的‘賢妻良母’。

    想起眼前的女孩正是以後自己的媳婦,為了緩解尷尬,隻好又故作親切:“那…囡囡,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如果沒記錯,上次那封信,常禎說,這個囡囡,就是兒子的未婚妻了。

    一言既出,在場的三人全部哽住了。常禎欲言又止,祝長庚眼眸半垂,隻剩顧予茗遲疑半刻,隨後揚起鳳眸,開始貼心地幫祝遠舟捶腿,邊捶邊說道:“我想要您健健康康地看著我們結婚。”

    這個回答讓祝遠舟心暖不已,於是接著問道:“還沒有見過你父母,是我這個做小庚父親的失職。”

    “改天吧,等您身體好起來,到時候也不遲。”顧予茗熟練打著太極,將所有的承諾都放在了祝遠舟康複之後,那時,她也早已消失。

    祝遠舟很滿意這個兒媳,他知道兒子的脾氣和他差不多,眼前的這個丫頭,雖然和常禎看起來很不同,不過真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顧予茗繼續貼心地和祝遠舟攀談著,耐心地聽他講述他在維和戰場的事情,而一旁的常禎一聽起丈夫又開始了講了幾千遍的故事,躲瘟神似的連忙逃離,從保溫盒裏拿出魚湯,看著五年不見的囡囡,她臉上的笑,刻意又牽強;又看著朝夕相處獨自成長的兒子,他臉上的表情,冰冷又殘酷。於是一個不注意,一下子了保溫盒,一時間魚湯撒了一地。

    “都四五十歲的人了,怎麽連我們囡囡都不如。”祝遠舟在病床上發牢騷,明是斥責,內心卻擔憂妻子有沒有被燙傷。

    索性兒子和兒媳立刻趕了過去,他無法下床,隻能幹看著。

    一個耐心地查探著傷勢,一個麻利地清理殘汁,他們有著毫無隔閡的默契,卻在雙手不經意相接的時刻同樣默契地飛也似的彈開。

    就像是,被燙傷一樣為了保護自己,而下意識的逃離。

    小插曲之後,一切恢複正常,顧予茗還是執意地問了祝遠舟的口味,短暫地寒暄之後,已經是將近四點之後了,和祝遠舟常禎道別之後,兩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見祝長庚欲言又止,顧予茗率先搶白:“我會答應,是因為阿則,你別多心。”

    祝長庚點點頭:“你還有空嗎?”

    正要戴上墨鏡的顧予茗停了手,遲疑點了點頭。

    男子雙手插兜,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要不要喝杯咖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