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了。”霍衍再次重複。

    林霏張了張嘴，隻成功地吐出一個“我”字。

    霍衍忍不住撫上她的臉，理著她耳朵邊的頭發，輕聲告訴她：“正式處理分歧的方式不是分手，而是直麵困難。”

    林霏緩緩地拉下他的手，垂眼不語。

    “你不同意？”霍衍見她不作回應，眉頭微蹙地問她。

    林霏搖搖頭，“怎麽直麵困難？”

    霍衍看不得她這副不抱希望的模樣，再次來找她已經耗盡了他僅有的那麽一點兒厚臉皮了。雖然不期待她會感動地流涕，可至少不該是這種狀態。

    “有什麽話說開來談，不要隨便放棄。”他悶聲說。

    林霏吸了口氣，輕聲回他：“我沒有隨便放棄。”分手是經過深思之後的決定。因為太明白勉強會帶來的後果，所以她從不奢望去改變任何人。喜歡得不夠，動力就不會足，愛是一切的前提，這個明顯欠缺的話，恐怕原本的‘心甘情願’到頭來都會成為委屈和抱怨。

    霍衍眉頭擰得更深，“隨隨便便提出分手，在我看來就是放棄得太容易。”

    林霏不喜歡他這樣的指控，沮喪地開口道：“我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

    霍衍反問她：“你說什麽了？從頭到尾你有跟我進行過什麽有效的溝通嗎？”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情緒，特別容易被她勾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可不會這樣，最近跟精神失常似的，特別容易因為她的一句話就開始動氣。

    林霏睜大眼睛看他，無力地問道：“我剛才的話都不算話嗎？我說我沒有隨便放棄，隨便提出分手你聽見去了嗎？”

    “我怎麽沒聽進去？沒聽進去我會主動舔著臉過來求你跟我和好？”霍衍忍不住抬高聲音，胸口憋悶。

    林霏看著他煩躁的模樣，長長地歎了口氣。

    “怎麽不說了？”

    “不想說。”

    他問得語氣不佳，她回答的也有氣。

    霍衍握住她的下巴，把她低下去的頭又抬了起來，重新調整了下心態後問她：“你不跟我好好溝通，咱們怎麽解決問題？”

    “有些事兒根本就不是溝通的問題。”林霏錯開目光。

    霍衍卻不允許她這麽做，擺正她的頭問道：“那你倒是跟我說說，咱們倆之間的根本問題在哪兒？最好別跟我說什麽是因為喜歡得不夠才分手，人跟人之間的相處需要過程，沒誰能以上來就愛得死去活來。就算有，那一般也是個瘋子，過不了兩天就歇了。”

    林霏撥開他的手，不喜歡他這麽擺弄自己的頭，“你鬆開我。”

    霍衍稍稍鬆了些力道，卻還是摸著她的脖頸，“你別逃避問題，實話實說。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覺得咱們不能繼續下去了？真是因為覺得我不夠喜歡你，還是你壓根兒就沒那麽在乎我，所以才連克服困難的勇氣和動力都沒有？”

    林霏皺起眉頭，深沉地看著他，半晌後緩緩地開了口：“我就是覺得累了，也覺得自卑了。尤其是見識過你的生活之後，我才體會到差距這兩字的含義。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經常希望我融入你的生活，帶我見識這世界上的好東西。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跨度太大，我其實是受不了的。”

    她一個工薪階層的小孩兒，父母都是普通人，而且家裏還有個弟弟，物質生活可想而知。成年後參加的工作也不是那種能賺錢的，雖然福利可以，可到手裏也真沒幾個錢。

    而他的世界裏，大概就從來沒有為金錢二字愁過吧。至少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視線就從來沒有瞟過價目那一側。不說他通身的講究要花費多少錢，因為這些都隻是小頭。就說他這會兒停在她家樓下的那輛價值千萬的幻影，那是她可以想象的嗎？每次被他接送的時候，她坐在裏頭多少都隱隱帶著些小心翼翼。

    霍衍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她：“跨度大嗎？咱們好到現在，我還沒送過你什麽值錢的東西，除了咱們去聚餐那晚我送你的那套衣服和鞋之外，我連一件兒衣服都沒給你買過，更別提首飾珠寶了。我就是知道你不喜歡那些東西，所以才沒帶你去逛街購物。我不過是帶著你融入了一些我的日常生活，就這樣兒也這麽讓你難以接受麽？”

    林霏沮喪地看著他，心裏陣陣難受，就是知道他也不容易，所以才更悲哀。

    霍衍摸上她的臉，注意到她的眼睛紅了，他歎了口氣，想把她摟進懷裏。

    林霏卻伸出手來製止，雙眸緊盯著他，“我知道你也在遷就我。……隻是，既然都這麽累，咱們又何必呢？”

    霍衍原本的心疼嘎然停止，臉刷地沉了下來，冷聲問她：“你說呢？”

    林霏擰眉，鼻頭也紅了起來。

    霍衍不為所動，臉色依舊難看，繼續質問她：“你說我大晚上忙得要死也跑過來見你，是為什麽？”

    林霏低頭，想躲開他。

    霍衍卻不允許她逃避，捧著她的臉蛋逼她直視他自己。

    “我隻問你一次。”他冷冷地看著她，神色認真，一字一句地問她：“你是真鐵了心的要分手？而且不管我再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打算回頭了？”

    林霏心裏發顫，對上他深邃而真摯的眼睛，久久張不開嘴。

    霍衍的眉頭越皺越深，她沉默的越久，他就越生氣。他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明明也不是不喜歡他，但為什麽總一直說些氣死人的話！

    “你可真行！”他氣得狠狠地彪了這麽一句。

    林霏垂下眼簾，淚水順著滑落。

    “你哭什麽？！”霍衍忍不住低吼她。

    林霏置若罔聞，雙肩下垂，整個人像失了支撐似的，孱弱沮喪。

    霍衍歎氣，低聲說：“我是覺得累，但這會兒讓我累的不是咱們倆之間的不同。你到底在糾結些什麽東西，你能一次性的全部告訴我嗎？你又不是不在乎我，也不是真的已經把這段關係放下了。你明明就過得慘慘兮兮的，卻還是硬要著不鬆口和好是為什麽？”

    林霏擦了擦淚，還緩緩地抬頭看他，虛弱卻清晰地告訴他：“因為我怕。我怕現實會把咱們最後的一點兒喜歡和在乎也給擠壓沒了。那時候你會對我有諸多不滿，我也會對你心存怨念，既然明知道不合適，為什麽不在還有心的時候，放對方輕鬆自在呢？”

    霍衍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即冷冷地笑了，“你這些話在我聽來全是借口，而且邏輯不通。因為有問題，怕以後不順，所以現在就放棄？你沒說實話，你到底在顧及什麽？”

    林霏好累，垂頭掐了掐眉心。

    “又打算沉默了？”他語氣中帶著冰冷和壓抑。

    林霏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後，輕聲坦白：“咱們交往的這段時間，你對我很好。但是你給我的，和我想要的是有偏差的。你的那套男女相處模式，並不適合我。所以我遲遲進入不了一個女朋友的角色。我知道這樣很矯情幼稚，但是在戀愛這方麵，我的心智確實是不健全的。咱們第一次發生關係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跟你並不在一個等級上。你覺得性是種生活，是種常態。可對我來說，好像不僅僅是這樣的。具體是什麽我說不清，我隻知道第二天當我一個人醒來的時候，內心是失落的。後來阿姨又突然闖了進來，我更是無地自容到想鑽進地縫裏頭去。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是我心裏的失落和難過卻特別的真實。我跟自己說過不要太矯情了，可我也真得沒辦法否認我對這段感情的失望，其實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霍衍蹙著眉頭，沉默地看著她，神情複雜。

    林霏苦笑一下，向他道歉：“我不是個很好的戀愛對象，一路也沒弄明白自己的真實感受。之前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心裏那種淡淡的失落是什麽，直到決定分手的時候我才稍微想通了一些東西。原來我渴望的，和你能給的是不一樣的。你是個成熟的人，我盡管在別的事情上並不幼稚，可在感情方麵我真的跟你差了十萬八千裏。你認定的交往模式不適合我，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是我要的可能就是電影裏演的那種情不自禁吧。對不起，我一直都沒能想明白。”

    其實有些話她還是沒有告訴他。她沒說她之所以想要體會那種情不自禁，歸根到底也都是因為遇見了他。因為喜愛他，所以心存悸動和幻想，因為想要得到他，所以內心的奢求才更多。之前她也不是沒有配合過他的交往模式，隻是配合過後心裏反而更加空虛罷了。

    所求的情感得不到滿足，她自然也就失去了克服那些現實的問題的勇氣和動力。

    霍衍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一直在不斷消化著她的話。

    他忍不住撫摸她的臉頰，頭一次知道原來她心裏是這麽想的。

    “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他沉聲說。

    林霏扯出抹笑，“我也剛想明白沒多久。”

    “你覺得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所以選擇分手？”

    她搖搖頭，“這是內因，外因是現實的差距。我確實也常覺得你處處講究的生活方式很累。”

    霍衍深深地看著她，重重地吐出口氣，心裏壓抑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