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放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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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在天空中拉出一道淺淺的微芒,濕冷的空氣中氤氳著些微的霧靄。

    宋末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覺渾身重若千斤,四肢百骸無不滲著劇痛。他濃眉緊皺,依稀可見出幾分昔日俊美的黝黑麵容上,浮現一抹苦笑。

    一整夜過去了,他背後靠著的金屬仍舊冷冰冰的。一陣清晨的涼風襲來,宋末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睡意散去了不少,腦中卻愈加昏沉。

    他嚐試著挪動了一下手指,勉強找回知覺後,曲起手肘,強忍著滿身不適,撐著地麵坐了起來。接著,他移動視線,便看到自己救下的那個削瘦青年正靜默地坐在一旁,凝視著手中一塊銀白色的金屬,神色依舊是沉靜而冷淡的,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專注和……溫柔?

    宋末覺得有些好奇,便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腦袋,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

    直到這時,宋末才看清了,青年蒼白的指間拿著的東西,分明是一塊薄如蟬翼、鋒利無比的銀白色刀片。刀片的刃部上流轉著淒寒妖異的光,明晃晃滲人的很。

    “這刀片你哪兒弄來的?”宋末沙啞地開口。

    趙寒抬了抬眼,可有可無地回答:“撿來的,飛船碎片。”說完,他複又低下頭去,修長的左手在刀片的鋒刃上劃過,似乎是在完成什麽神聖的儀式。

    他的手和刀刃交接的地方,難以令人覺察的黑芒一閃而逝,刀片則似乎變得更加澄亮了幾分。

    宋末:“……”

    這飛船到底是要憑借怎樣刁鑽的角度和受到怎樣詭異的撞擊,才能落下這麽一塊不經冶煉,就鋒利無比的金屬碎片來?

    這人是以為他的腦袋被膠水粘了還是被門夾了?

    宋末好笑得想著,突然腦中一陣眩暈,身形一晃,好歹沒趴了下去。

    這回腦子裏是真的成了一坨漿糊黏成個球了……影三這狗犢子,下的什麽毒……

    宋末暗罵一聲,穩住無力的身體,識趣地閉口不言,免得青年再度侮辱用語言他的智商,隻是以眼神直勾勾地控訴眼前此人之前的話語。

    但還沒等對麵那人有所反應,他自己倒先發起呆來。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青年的五官無疑是極好的,並不是那種精致絕倫、舉世無雙的俊美,而是一種蒼白淺淡卻又濃墨重彩到了極致的奇特容色,然而偏生就讓人移不開眼去,就好似……好似白晝和黑夜交替之際,慘白的殘月即將消逝前,最後遺落的那一抹清冷微末的光。

    又孤寂,又幽深。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宋末渾渾噩噩地疑惑著,但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風兀自吹拂著,帶來一陣濃鬱的霧氣。

    趙寒拭刀的手忽然一頓。

    他站了起來,背抵著飛船的殘骸,左手刀片,無聲無息地垂在身側。

    青年眼也不抬,長而密的睫毛在臉部打下一圈兒陰影,臉上依舊是漠然的神情。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周身卻莫名彌漫出一種極淡極淡的沉鬱壓力。

    一種無處不在,卻令人難以察覺的,靜水流深的危險。

    在霧靄中隱藏身形的幾人俱是身體一僵,忽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感到被什麽凶惡至極的東西盯上了般,惶惶然不安。

    可眼前哪有什麽凶惡至極的東西?隻有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和躺在地上挺屍的壯漢,並一架破破爛爛的逃生飛船而已。

    有人最先耐不住,低咒一聲,從濃鬱地詭異的霧氣中走了出來。這人的肌肉虯結,五官猙獰,正是那個幾次三番找宋末麻煩又幾次三番灰溜溜遠遁的龜孫子,梅森。

    梅森先是小心翼翼地盯了眼地上意識全無的宋末,看他遲遲沒有反應,才鬆了一口氣,露出幸災樂禍又誌得意滿的神色,隻恨不得馬上過去把宋末給大卸八塊。

    宋末若此時意識還清醒著,恐怕也得疑惑:他究竟跟梅森這貨結下了什麽仇什麽怨,值得這貨狗皮膏藥一樣孜孜不倦地向他找茬?不嫌累得慌麽?

    無論宋末可能作何感想,這龜孫子梅森該囂張的時候還是囂張極了,不過今日這囂張裏卻還帶著一絲諂媚的味道,在那張滿臉橫肉的臉上怎麽看怎麽不協調,像隻狐假虎威的豬。

    這諂媚自然不是衝著青年那邊去的。

    在梅森眼裏,對麵這個看起來身材瘦弱、不見有一點兒力氣的七年,和弱雞一詞直接掛鉤,沒什麽好值得認真對待的地方,反倒是宋末,過往黑曆史和損招太多,需要特別防範。

    梅森現在信心很足,因為有著自己仰仗的資本。

    之前被宋末打得屁滾尿流之後,梅森痛定思痛,決定花大價錢請人幫忙,把宋末給做了。他人是請到了,是個少有的異能者——也是一個比他更討人厭窮凶極惡的壞蛋。

    壞蛋的心情喜怒無常,不知什麽時候就炸了,為人極愛裝逼,被梅森一通馬屁話和許諾拖下了水。梅森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請來的這尊大佛,也沒心情去觀察身邊不對勁的地方,隻‘深情款款’地盯著白霧,以顯示出自己諂媚到底的決心。

    順著梅森的視線,一個尖嘴猴腮、吊三角眼、竹竿也似的家夥慢吞吞地從霧氣中走了出來。

    這家夥麵貌極其寒磣,完全不符合人類審美需求,和梅森站到一起,便隻能讓人想到一丘之貉、狼狽為奸、蛇鼠一窩等諸如此類的貶義詞語,乍一眼看上去,就是個壞的流油的貨色。

    這竹竿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後,那濃鬱的霧氣也仿佛是受他控製般,噗的一聲消散了,露出裏麵梅森帶過來的幾個牛高馬大的小弟。小弟們魚貫而出,凶神惡煞地站到了竹竿和梅森的身邊,擺出一個聲勢浩大的排場。竹竿扯高氣揚地站在中間,耷拉的眼皮透出對世人的不屑。

    梅森保持著扭頭的姿勢,含蓄地抽動嘴角,竭力對竹竿做出一個客氣的笑。

    竹竿矜持地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梅森便心滿意足轉回來,扭曲了一下麵部肌肉,露出回歸本色的猙獰笑容,抄著一根鐵棍,氣勢洶洶向青年走了過去。

    “早就聽說宋末撿到的一個新人,一直好奇得很,這回可算讓我遇著了。”梅森皮笑肉不笑地掂著手中的鐵棍走近前去,看清青年麵容後卻登時一愣,露出一絲垂涎的神色,“哈,長得可真不賴麽,怪不得宋末這麽護著你,在床上肯定也很*吧?”

    眼尾掃到青年手中狹長的刀片,梅森眼中掠過一絲輕蔑,“美人,手裏在玩兒什麽呢?乖乖把武器放下來,躺平了讓哥哥好好疼愛,興許能給你一條活路走走,否則——”

    “咳。”竹竿忽然一聲咳嗽。

    梅森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立馬收起滿嘴下流話,以比翻書還快的速度換上一臉諂媚表情回過頭去,畢恭畢敬地問道:“安塞爾大人有何吩咐?”

    竹竿大人對著他漫不經心地露出一個自以為意味深長、實則黃暴猥瑣的笑容。

    梅森心領神會,明白安塞爾這是看上眼前這小子了,隻好放下腦中□□熏心的念頭,善解人意地說:“解決了宋末,這人就是大人您的,到時候您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玩兒什麽花樣都行。”他頓了頓,繼續道,“我那邊還有幾個姿色不錯的小娘皮兒,也可以送過去給大人解解悶。”

    竹竿滿意了,遞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梅森嘿嘿受用,於是兩個人渣便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俱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聽了這兩貨一個比一個更混賬的話,趙寒倒是沒什麽情緒波動,但手中的刀卻動了。

    “小心!”竹竿臉色微變。這貨平時不常說話,即便說了也是壓低嗓門的絮絮低語,哪裏像現在一樣喊出來,又細又尖比公鴨嗓更淒厲幾分的嗓音,生生把梅森嚇了一個激靈。

    與此同時,一抹刀光自上而下,將梅森手中的鐵棍給斬成了麻溜的兩段。

    寒光一瞬,快的還沒有看清楚就已經消弭。當斷掉的那截鐵棍‘哐當’落地的時候,梅森還沒反應過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趙寒慢慢抬起頭來,黑如漆墨的眼睛倒映出梅森的身影,其中寒涼一片。

    仿佛在冷嘲,又仿佛毫不在意。

    他手中的銀白色刀片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威力,刀片看著如同五六歲稚童粗製濫造的工藝,居然是一把削金削銀無不可的神兵利器。

    隻一下鐵棍就被斬斷了,是不是再給他砍一下,把脖子弄斷也並非難事?

    梅森這麽一想,霎時額角冷汗都下來了,直覺要倒黴,便連忙開口求救道,“安塞爾大人!”

    在他心裏,隻要安塞爾出手,抓住這小子就能手到擒來。

    因為安塞爾是異能者。

    而異能者和非異能者的差距極大。

    就好比,梅森和安塞爾都是b級基因持有者,梅森沒有覺醒異能,至多可以和與自身等階的家夥打個平手,而安塞爾憑借異能,戰勝a級基因的無異能者也極為輕鬆,甚至對上無異能的s級基因持有者,也有一拚之力。

    異能是個稀罕物,稀罕物自然有其珍貴之處。無論在哪裏,異能者一直是掌權者們趨之若鶩的人才。然而世界上隻有基因等級b以上的人才有幾率覺醒異能,b級的覺醒概率是10%,a級的覺醒概率是50%,s級的是90%,ss級以上則無限接近於100%。

    而居梅森目測,眼前的青年應該並非異能者。

    異能者覺醒的前提條件是基因等級達到b,而眾所周知,基因等級高高者對低者有著天生精神力和體質的壓迫,甚至還會讓基因等級低者產生類似於臣服和被吸引的錯覺。

    梅森自己的基因等級就是b,眼前的青年給梅森的感覺雖然有些詭異,但並非高等級對低等級的壓製,梅森推測,這人的基因等級可能連bˉ都不到,覺醒異能極其微小。

    異能者對非異能者,加上基因等級的差距,梅森對安塞爾是充滿信心的。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