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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寒收回思緒，心境重新恢複毫無波瀾的狀態。他其實清楚，沈瀾與他本不該有太多的聯係，因為一旦等到身份暴露，他們便隻能站到種族的對立麵上，成為彼此的敵人，不死不休。

    不知為什麽，一想到這兒，趙寒心中劃過一絲煩躁。

    柔和的係統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機甲調試完成，教學開始。”話音落下的同時，趙寒前麵的光學鍵盤突然變暗，隻剩下一些散發綠光的按鍵，約莫六十餘個。

    “所有的綠光按鍵都是機甲的指令係統的一部分，控製機甲的整體運動。”係統女聲解釋，緊接著，散發綠光的按鍵也暗到隻剩下一個，“這是g-r1鍵，控製機甲平行前進。”

    接下來，這聲音把所有的綠光按鍵都一一詳細介紹。

    “整體運動鍵解釋完畢，您是否需要再次講解？”

    趙寒閉上雙眼，憑借強大的精神力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光學鍵盤模型。這個模型中，有六十多個按鍵已經亮起了綠色的光芒，按鍵排列與機甲駕駛室內的鍵盤一模一樣。

    這代表著，每個綠光按鍵的位置和作用都已經被他銘記在心。

    半晌，他睜開眼睛。

    “不需要。”他說。

    “好的。那麽，請您重複一遍該視頻的動作。”

    趙寒眼前出現了一段視頻。視頻中同樣是這台黑色機甲，在訓練場先是前進，再是奔跑，繼而側身和多次轉向，跨越數個障礙後停下，用時大約二十秒，一套動作十分流暢。

    “請在一分鍾內完成該套動作，計時將在十秒後開始。”

    “十…九……一，計時開始。”

    趙寒平放在操作鍵盤上的手開始移動，他的神色專注，清俊的臉上神色平淡，並不像第一次嚐試的新手那般慌張，並且，因為視頻上動作比較簡單的緣故，手速並不快，卻都準確而有效。

    “滴！動作完成，您的耗時為三十六秒，完成度b。請問是否再次嚐試？”

    趙寒微微皺眉，“再次嚐試。”

    果然首次操作機甲，就算已經清楚記下了按鍵的分布和用途，卻不知道其分別產生的運行時間，導致動作連接僵硬，像一幀幀卡住的畫麵，這也是完成度不高的原因。

    指令下達後，周遭場景瞬間轉換，機甲再次回到了初始的地方。

    再次操作，黑色機甲動作之間的銜接明顯流暢很多，評價也達到了a。

    但趙寒並不滿意——這種程度的機甲，對普通蟲族或許具備殺傷力，對具備了智慧的高等蟲族尤其王族而言，並沒有多大威脅。

    和沈瀾相比，差的太遠。

    他想起沈瀾那樣簡直人機合一般流暢無比的操作能力，機甲的威力在他手中被發揮到了最大，強大如布朗布朗，也隻能疲於奔命。而且，在將布朗布朗死死壓製的時候，機甲動作仍舊優雅，懸浮在萬千星河上方俯瞰眾生時，就如同那片領域的王。

    要達到這種程度，除了長時間的練習和卓越的天賦，還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但顯然，這種東西，這台黑色機甲並不具備。

    趙寒忽然有了些許興致，想看看更高等級的機甲是怎麽樣的。

    ——也想看看，星際時代人類科技的巔峰，到底已達到了何種程度。

    接下來，就是單調的學習。

    雖然趙寒並不覺得單調。畢竟，作為一個坐在樓頂看天都能看上兩天的人，他一向有充足的耐心，尤其是，當他願意認真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

    機甲上藍光按鍵有120多個，用於操作機甲四肢精細動作；紅光按鍵則是30多個，用於操作機甲的武器係統。另外，機甲上還配有手動瞄準儀，也需要複雜的操作練習。

    等趙寒終於掌握這些按鍵和儀器的使用，已經在虛擬訓練空間中操作了數小時，心裏不禁感慨。

    機甲操作連他都感到複雜，何況普通人，而這還隻是一個理論課程而已，後續還有更多不同的，並且課程之間的跨度也將不斷增大，要想係統完成學習，沒有一年半載絕不可能；而若想達到沈瀾那種程度，恐怕需要的時間更是不可計數。

    其實趙寒不知道，按他這種學習進度，說出去已十分驚人。要知道，平常人學習一個課程，最起碼要兩個月以上。別的不說，單隻記憶那些複雜的按鍵，就是浩大的工程。

    就連很多帝國的天才少年們，剛剛接觸機甲的時候，也被紛繁複雜的理論學習折騰得相當痛苦。

    出了虛擬機甲訓練中心，趙寒並不打算馬上退出星網。

    反正下午並沒有課，而且，他對這個完全由虛擬數據構成的世界，還是有幾分好奇。

    不過，星網那麽大，去哪兒呢？

    虛擬小精靈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他身後，這時候，似乎察覺到他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便撲扇著翅膀飛過來，活潑地道：“az007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喲。星網有留六個社區，這兒屬於戰鬥社區，另外還有娛樂社區，美食社區，旅遊社區等等……”

    頓了頓，它繼續道，“我最喜歡旅遊社區啦，裏麵有好多星係星球的風景可以看，可漂亮了！聽說那裏還有古星係的虛擬旅遊項目呢，那可是現實中見不到的地方……”小精靈說著，眼中閃過一絲隱秘的憧憬，但卻很小心地沒有被眼前的青年發現。

    虛擬精靈隻能為自己的服務對象提供合理建議，卻絕對不可以提出要求，這是虛擬精靈基本守則之一，雖然她的情況特殊……但是也要做一個守規矩的虛擬精靈！

    “怎麽走？”青年清冷的聲音傳來。

    “哦哦？”小精靈回過神，愣了愣，“您是說旅遊社區嗎？旅遊社區在一個獨立的虛擬空間裏，需要去星網傳送站傳送才能到達哦……恩，請跟我這邊來。”

    小精靈說著，向距離虛擬機甲訓練中心不遠的一個流轉著五色光華的菱形透明建築飛去。

    星網傳送站的內部空間並不很大，裏麵是一個圓形的大廳，大廳周圍被六扇傳送門呈環形包圍。

    “這裏這裏!”小精靈向青年招手，小臉兒滿是喜悅。

    趙寒向小精靈所在的那扇門走去，穿過大門，周圍場景又是一變。

    穿過門後，趙寒發現自己正身處於宇宙之中，周圍是璀璨的星海。

    他正站在一個透明平台上，平台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星盤。

    星盤中有無數星光閃動，明確地劃分了滄瀾星域、海瀾星域、圖格星域、自由星域和古星域這五大星域的範圍。而除了星域內星係和星球的分布，星盤上還將著名的旅遊星球做了標記，旁邊附帶著該星球的介紹。

    星際旅行路途長，耗時多，危險高，價格貴，很多人一輩子未必能進行一次，因此，到星網中看風景，成了很多人的空閑時的愛好。

    雖說星網模擬的景象未必能有現實那般逼真和生動，但是盛在價格便宜，為很多人所鍾愛。

    隻是，趙寒並不是來看風景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星盤的某個區域，許久。

    那是一塊被巨大的隕石群包圍的星域，裏麵被淡淡的黑色霧氣籠罩，隻有寥寥幾顆星球閃著光芒。星域的靠左接近自由星域的地方，有一顆明亮的恒星，閃著赤橙色的光芒。

    那是太陽。趙寒在心中默念。

    太陽啊。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完整的太陽了。

    末世的天空，總是籠罩著一層陰翳，那層陰翳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加深，等到他終於從研究所逃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徹底消失在陰翳之後，隻餘一個淡淡的輪廓。依稀還有稀薄的光線透過那層陰翳，給所有深處末世的人一絲安慰。

    但那光線，終究還是慢慢黯淡下去了。

    等到光線消失之日，便是人類滅亡之時。

    他那時在末世之中獨行，卻也能感受到，那種靜默等待死亡的絕望和恐懼，已經蔓延到世界上的每個角落。

    趙寒的視線轉移到太陽旁邊的一個藍色星球上。

    ——地球。

    人類共同的家園。

    但如今卻已麵目全非，被時間埋葬在星海深處。

    沒有人能夠找到回去的路，所有人都隻能憑借稀缺的史料，憑空想象地球的模樣。

    除了他。

    “您想去地球嗎？”虛擬精靈睜著大眼問道。

    “恩。”趙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好噠。”小精靈在原地愉快地轉了個圈，“您想去地球的哪個時代呢？有三個時期哦，分別是古地球時代、原始時代，繁盛時代，以及……大破滅時代。”

    “最後一個。”趙寒幾乎沒有猶豫便確定下來。

    “哎？為什麽啊？大破滅時代的地球可是很荒蕪的哦，沒有美景，全都是廢墟。”小精靈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遵循了趙寒的意思，“好的，我已為您選擇了【地球—大破滅時代】的虛擬旅遊項目，您的遊覽時間是一小時，已經從您的個人終端中扣除所需費用。”

    隨著它的話語，透明平台開始在宇宙中緩緩移動，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個被陰翳籠罩的星球上方，接著快速在一座城市的廢墟中。落地後，平台周圍的透明光罩緩緩打開。

    趙寒從平台中走出，迎麵撲來一陣混雜著煙塵的腐朽氣味。周圍皆是斷壁殘垣，植物粗壯的枝條纏繞在上麵，有些已經枯萎風化，留下焦黃的痕跡和腐爛的氣息。

    四周沒有人，也沒有喪屍。

    風聲蕭索，滿目淒涼，死寂籠罩著這座孤獨的城市。

    這個地方與末世的確有幾分相似，隻是終究是不同，少了末世的血腥和殘酷，多了幾分刻意營造的孤獨和悲涼。

    這座城市，趙寒其實認得。

    s市，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

    隻不過，s市早在末世前期，因為喪屍數量太多，早已被核彈徹底夷為平地。他遊蕩的那些日子裏，倒是曾經回到過這裏，但那時候，這裏便隻留了幾個巨大的深坑，以及幾隻在輻射中變異的喪屍王。

    並不是，這些虛擬數據呈現的模樣。

    趙寒感到有些失望。

    這裏並沒有他要尋找的東西。

    他仰望著灰色的天空，神色無悲無喜。

    不知何時，有人走到了他的身邊。

    “這裏已經很少有人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趙寒收回視線，偏頭望去。

    他的左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男人有著一頭墨藍色的長發，以及一雙同樣墨藍的眼睛。他凝望遠方的眼神，滄桑地仿佛能夠穿越歲月的長河。男人的麵容平凡，看不出年齡，卻不知為何，讓趙寒感到一絲熟悉。

    這種熟悉一閃而逝，等趙寒想抓住的時候，卻已消失不見。

    不過他可以隱隱感覺得到，這個男人是個強者。

    男人仿佛覺察到他的視線，轉頭望來。

    他的眼神很深邃，仿佛隱藏著無盡的星空，有種讓人著迷的奇特魅力。

    在那樣的視線凝視下，趙寒竟有一種全身都被看透的錯覺。

    他的眼神沉了沉，心中湧上一絲戒備。

    男人卻輕笑了聲，嘴角勾起的弧度竟依稀和沈瀾有幾分相似。他的目光悠遠，仿佛在慨歎般，“這裏，是古地球生命毀滅之際的景象，很淒涼不是麽？”

    “萬物有生有滅，就連宇宙也有毀滅的一天。隻是毀滅，並不意味著消亡。”

    “古地球的黃昏終將來臨，新的生命將在廢墟之上重新誕生。”

    “所有失去的，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歸來？”趙寒默念著這兩個字，再度抬頭望去時，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漸黑的天色中，風沙席卷過荒涼的廢墟，帶來一絲寒意。

    他佇立在荒涼的廢墟之上，如同靜止的雕塑。

    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動。

    男人走之前站立的那片空地上，赫然長著一株小小的綠芽。

    那麽小，那麽脆弱，仿佛一陣風便可吹斷。

    ——卻又那麽堅強。

    “歸來麽？”趙寒喃喃自語，指尖湧出一抹黑色的死亡力量，猶豫片刻，終究沒有下手。

    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他轉身，離開了這處廢墟。

    ——

    房間內，倚著牆壁的青年睜開眼睛。

    他手中的藍色吊墜光華漸漸收斂，直至恢複成一個晶瑩剔透的藍寶石模樣。

    趙寒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望了望窗外，已是繁星滿天。打開光腦，搜尋了一下關於沈瀾的異能資料，有用的信息卻寥寥無幾，倒是一則新聞映入眼簾。

    《聯合軍訓即將開始，沈上將親自指導》

    新聞下麵的評論則是一片鬼哭狼嚎。

    譬如——

    “男神竟然要指導軍訓？可是我已經軍訓過了啊！恨不能晚生一年嚶嚶嚶。”

    “啊啊啊啊啊啊男神我要給你生猴子！求男神正麵上我！”

    “男神再看我一眼！還缺人形腿部掛件嗎？”

    這是花癡黨。

    “激動！能與上將有交手的機會，虐哭也值得啊。”

    “終於可以見識帝國第一人的實力了，上將虐我一回，人生無憾！”

    “已在瘋狂加練中，希望能在上將手下撐過十招。”

    這是戰鬥黨。

    ……

    趙寒看著光腦中一條條快速刷新的評論，有些無言。

    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沈瀾竟然這麽……受歡迎。

    不過仔細想想，沈瀾也的確是一個極有魅力的人，受歡迎也是理所當然吧。

    他忽然想起沈瀾看著他時的表情——似乎總是溫和的，嘴角帶著極細微和清淺的一絲弧度，帶著柔和安撫的味道，有種廣闊如深海的包容。

    心中不禁一動。

    與此同時，他的通訊器閃動起請求通訊的綠光。

    趙寒表情微微一僵，猶豫了一會，在床邊坐下，接通了通訊。

    光屏上顯示出沈瀾俊美的臉，墨黑得近乎泛著幽藍的深邃眼眸，正帶著笑意凝視著他。

    趙寒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

    沈瀾看這對麵的青年，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青年有點兒像隻炸毛的貓。這是怎麽了？他有些好笑，卻不動聲色地按捺下自己的疑惑，溫聲道：“吃過飯了麽？”

    “沒有。”趙寒淡淡回答。

    青年的睫毛很長，垂眸的時候，會在臉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陰影，遮住了平時過於清冷的目光，加上清俊的五官和端正的坐姿，莫名就給人一種，很乖的感覺。

    沈瀾心裏也被萌的動了動，不假思索地道：“我帶你出去吃，怎麽樣？”

    說完他自己也有點愣住了。

    其實，像沈瀾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一舉一動都是被人關注著的，不僅媒體會關注，國家也會關注。就比如，若今天他和趙寒吃了個飯，可能明天新聞的娛樂版標題就是《帝國上將與軍校生情人不得不說的一夜》，皇帝陛下的書房裏則擺著一份“論沈瀾上將與聯盟私下來往的可能性報告”了。

    總而言之，會很麻煩。

    不過，他向來麻煩多，也不差這一點兒。

    這麽想著，沈瀾笑了笑，也不待屏幕那邊的人回答，“十分鍾之後下來，我接你。”

    趙寒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光屏，“……哦。”

    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吞吞起身，洗了把臉，換了套衣服，下去了。

    下樓後，他的視線在夜色中逡巡片刻，很快便找到了那輛停在陰影處的深藍色懸浮車。

    沈瀾坐在懸浮車的駕駛座中，穿著十分隨意，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他的側臉俊美而深邃，有種難以捉摸的神秘。看到遠處青年的身影時，他眼中微微浮現一絲笑意，向青年招了招手。

    等到青年坐到副駕駛座上後，沈瀾開口，“今天過得怎麽樣？”

    趙寒看他一眼，“不怎麽樣。”

    “哦？”聞言，沈瀾微微用餘光掃了掃青年的表情，發現青年神情比平常還要冷淡，顯然心情並不太好。聯想到青年在帝國頗為尷尬的身份，沈瀾的眼神微沉，明知道青年並不是會為那些事情煩惱，卻還是有一些擔心，不禁安慰道，“不用理會那些人。”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一群幼稚不經事的超齡兒童。”

    趙寒想起人類史研究課程的那名教授，頭發都已經白了不少的樣子。

    幼稚不經事的超齡兒童？

    有些好笑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卻已鬆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