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著調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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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孝莊的行為激怒的不止一個僖嬪,康熙在乾清宮裏,當著一眾奴才的麵,把禦案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幹淨,末了一臉鐵青地指著梁久功:“你去傳朕的話,今晚朕要去鹹福宮用晚膳,很久沒見保成了,朕要考校他的功課!”
功課,什麽功課?保成才三歲,就這還是虛歲,周歲連兩歲都不到,這麽小的孩子能考校個什麽?
梁久功暗暗叫苦,隻得小心斟酌著詞句,不敢再惹怒了這條暴龍:“回皇上的話,今兒恐怕是不行,僖嬪娘娘因著盤查曆年舊賬不力,太皇太後命她將所有的賬本兒都帶到慈寧宮去,當著她的麵清算,一日查不清楚,就不許離開慈寧宮。”
康熙滿臉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內務府的賬目不清白,這也不是從他這裏開始的,真要查,翻翻□□太宗時候兒的賬,有問題的隻怕更多,偏太皇太後揪著他即位後的賬不放。
當年鼇拜當權的時候兒,內務府背地裏拿著宮裏的東西討好這個權臣,這也不是什麽新聞了,就是孝誠皇後活著的時候,那賬目也多有不清不楚的地方兒,如今太皇太後要挑僖嬪的茬兒,他當日不過替僖嬪說了一句話,太皇太後就借題發揮,說什麽都是赫舍裏家的女兒,既然孝誠皇後不在了,就由僖嬪負責將曆年來的賬目歸置清楚吧。
皇祖母一句話,這十來年的舊賬就都壓到僖嬪頭上了,讓她對自己還沒進宮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負責,想想就讓人覺得滑稽。
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連人都扣在慈寧宮了,她怎麽不說赫舍裏芫芪才是赫舍裏氏的正牌女兒,要替孝誠皇後負責,哪裏輪得到僖嬪一個小小的嬪位,再怎麽說也得赫舍裏芫芪才夠分量啊!
“朕要你去給僖嬪和保成傳旨,朕不管她們母子如今在什麽地方,若是這點兒差事都辦不好,你就提著腦袋來見朕吧!”他臉色鐵青地盯著梁久功,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
梁久功嚇得兩眼發黑,皇上的意思,是讓他去慈寧宮傳旨?這不是明擺著跟太皇太後示威,跟她老人家唱反調嗎?到時候兒太皇太後是不能拿皇上怎麽樣,可要收拾他一個太監,卻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呀!
可看看康熙的表情,他也沒有討價還價的勇氣,得,皇上既然想拿這件事跟太皇太後打擂台,那他一個小蝦米哪裏攔得住?去傳旨,若太皇太後真刁難他,背後好歹還有一個皇上撐著,他要跟太皇太後打擂台,就絕對不會看著自己這個替他辦事兒的遭殃,可要不去傳旨,那可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到時候太皇太後可絕對不會替他說半句好話。
他認命地在地上磕了個頭:“奴才去了,皇上好生保重,萬不可為這個氣壞了身子。”
說得倒像生離死別,交代遺言似的,哪怕康熙在氣頭兒上,都被他給氣笑了。他抬腳踢在他身上,“少說這些沒用的,有朕在呢,放心,你死不了。”
梁久功擦了把冷汗,心想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又謝了個恩,這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去了。
當晚,慈寧宮的瓷器也毫不意外地碎了個幹淨,僖嬪倒是如願以償的抱著保成跟康熙一起吃了頓飯,隻是康熙前腳兒剛走,慈寧宮的奴才後腳兒就來請她了,“太皇太後說了,她剛發現了一處兒大宗的紕漏,不趕緊把這筆賬查明白了,她老人家睡不著覺啊,隻得有勞娘娘再跑一趟了。”
僖嬪能說什麽?她敢說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一年到頭兒也睡不了幾個安穩覺嗎?人但凡有了私心貪念,那是怎樣都睡不安穩的,整日小心翼翼地防備著這個,算計著那個,她睡得著才怪!
隻是想歸想,她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地跟著慈寧宮的奴才往外走,正想著給自己的親信宮女使個眼色,讓她照料好保成呢,卻不料抬眼一瞥間,竟赫然發現慈寧宮的一個老嬤嬤正抱著保成,也跟著她們往外走呢。
“這麽晚了,夜裏風涼,小心二阿哥再受了風,還是明日再送他過去吧。”她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怒氣,忍氣吞聲地跟那個奴才商量道。
她不敢說什麽把孩子留下來的話,隻能寄希望於讓他再在鹹福宮裏待一晚,別因著大人之間的博弈,受了風再生病受罪。雖然她心裏清楚,就算保成真在鹹福宮待這一晚,也終究是改變不了任何問題,而她,也注定是進了慈寧宮的門,今晚就絕對不會有機會回來看看孩子,可她還是舍不得他受罪。
隻是慈寧宮來的人卻一點兒情麵都不講,“娘娘放心,咱們給二阿哥穿的嚴實著呢,哪裏就會受風了,老祖宗還在慈寧宮裏盼著娘娘呢,娘娘就快些去吧。”
她長歎一聲,“那就讓本宮抱他去吧。”那個老嬤嬤抱著孩子極粗心,保成身上的鬥篷都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給孩子攏攏身上的衣裳,就這個樣子,等到了慈寧宮,孩子非著涼不可。
不想那個狗奴才卻向後退了一步,正色道:“娘娘還是趕緊走吧,別讓老祖宗等急了,奴才自會照料好小阿哥,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還不會讓孩子受委屈,如今在她眼前就讓孩子受委屈了,等下離了她的眼,還不知怎麽樣呢!僖嬪想發火兒,可保成畢竟還小,這些奴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再磋磨孩子怎麽辦?
她隻得按下心頭那口惡氣,好聲好氣兒地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嬤嬤了,隻是保成的鬥篷薄了些,容易讓風吹開,還請嬤嬤給他裹緊些。”
她本是想著息事寧人,少讓孩子受些委屈,不想那老奴才嘴裏卻嘟嘟囔囔,不幹不淨地說什麽老祖宗在那裏等的心焦,她還故意在這裏耽誤工夫,自己帶大的孩子數都數不過來,還不如一個不會生養的明白怎麽帶孩子了雲雲。
僖嬪聽得心頭火氣,正待回身嗬斥她幾句,就見小翠兒對她使眼色,扶著她的手也在她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她深吸一口氣,不是不明白小翠兒的意思,在這後宮裏,誰都能受委屈,就是太皇太後不能受委屈,一個孝字大如天,誰都大不過她去。
如今她回身跟個上不得台麵兒的奴才去慪氣,別說正中了這個老刁奴嘴裏說的——她不顧老祖宗等的心焦,故意耽誤工夫的話,就是真把對方駁倒了,她一個主位跟個奴才計較,傳出去也不是什麽好名聲兒,對方隻要找個機會再在太皇太後跟前兒給她上點兒眼藥,她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如今那個老刁奴好歹已經給孩子把鬥篷裹緊了,還是不要再吃這眼前虧,忍一時風平浪靜吧。
隻是她想忍,康熙卻不能忍。一聽說太皇太後又連夜將僖嬪和保成帶進了慈寧宮,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下旨令噶布拉的老婆和閨女統統進宮陪老祖宗盤賬。
赫舍裏芫芪不是說僖嬪位份低微,不配照顧保成嗎?那孝誠皇後留下的爛賬憑什麽讓一個小小的,位份低微的嬪位來負責?身為孝誠皇後的額娘和親妹妹,難道這時候兒不該進宮陪在老祖宗和保成的身邊,照顧他們,替她們的女兒或姐姐分憂嗎?
這樣不著調的聖旨傳到翊坤宮的時候,明月隻覺難以置信,這真是康熙下的旨?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過,不得不承認,對付孝莊那樣匪夷所思不講理的老太太,還真不能走尋常路。
噶布拉的夫人和赫舍裏芫芪揉著惺忪的睡眼來到慈寧宮的時候,整個皇宮裏隻剩慈寧宮的正殿還燈火通明,就連明月這個要裝樣子假作抄經的都熄燈去睡了,這裏還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隻是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忙碌的隻是僖嬪和她的心腹宮女,慈寧宮的奴才都一個個躲到暗處打盹兒去了,就連他們的主子——太皇太後都已經在裏間寢殿裏睡得鼾聲大起。
僖嬪一雙眼睛熬得通紅,雖然見了噶布拉的夫人和赫舍裏芫芪氣就不打一處來,可到底還忌憚著這裏是慈寧宮,不敢太過造次,淡然地跟對方見了禮。
深夜召外命婦和秀女入宮,這在本朝可算是絕無僅有的事,噶布拉的夫人一臉的緊張,倒是那赫舍裏芫芪還頗為坦然,聽清楚了旁邊奴才交待的任務,立時拿出掌事的款兒來,將一眾奴才支使得團團轉,連慈寧宮的奴才和僖嬪的心腹都被她吆來喝去。
僖嬪臉上掛在淡漠的笑,隻冷冷地看她表演,慈寧宮裏的奴才向來眼大心大,等閑的妃嬪都不放在眼裏,又哪裏瞧得上一個沒名沒分的毛丫頭,一時慈寧宮裏隻聽見她吆五喝六的聲音,一眾奴才被她吵醒了,都躲在暗處竊竊私語。
不多時,蘇茉兒便從裏間走了出來,皺著眉頭一臉不耐地看著她,“赫舍裏姑娘,老祖宗在裏間都被你給吵醒了,叫你來是讓你幹活兒的,不是讓你來吵老祖宗的,也難怪,這沒經過選秀,沒經過調﹡教的姑娘,就是不懂規矩,這裏數僖嬪娘娘位份高,該怎麽做,娘娘隻管分派她們去做就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