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暴雨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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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五月已過,已是六月中旬,自那日以後,喬鉞讓禦醫給容妝診了脈,並連日來不斷地調養麝香所傷的虛寒。

    濃黑的藥湯每日一大碗一大碗的喝下去,還真起了作用,容妝也覺得原本寒涼的身體漸漸恢複了,也比尋常更有了精氣神。

    和喬鉞的關係依然處在死氣沉沉之中,喬鉞還是多數召她侍寢,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讓她懷孕才算完。

    容妝隻是覺得,以現在的身份懷孕又能如何呢,孩子夾在二人之間,反而讓她無法平靜的看清前路,無法看清喬鉞對她的態度,到底為她,還是孩子,這是她心裏隱隱作痛的地方。

    然而,在那以後,喬鉞再也沒讓容妝留宿過宣裕殿。

    容妝回憶起二人在紅妝閣發生矛盾以後,第一次去宣裕殿,夜深以後,喬鉞讓她離開……

    那一刻,容妝的心頓時一沉,但很快反應過來,慌亂的穿起衣服,借著燭火的關芒,掩藏起內心的落寂,跌跌撞撞回了紅妝閣。

    那一晚容妝近乎徹夜難眠,以清笛潤心,以清酒暖身,洗盡鉛華,素顏遠望,漆黑的夜色如那人的眼眸,深邃無邊,也似心底的哀涼,一點一點的沁入心脾,折磨人輾轉反側,一直沉沉到如今。

    今日又是個陰雨的天,容妝站在廊下裏,清風襲過梨花樹,白瓣落了滿地,清香陣陣,有宮人拿著笤帚一下一下緩緩掃著,容妝讓她停下,將人打發走,自己獨觀。

    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容妝是喜歡梨花清雅的,詠頌梨花的詩詞看過不少,這首尤為喜歡,恰恰也那麽巧,很符合她此刻的處境和心境。

    容妝悵然一歎,腦海裏那抹墨色就好似揮之不去一般,占據了她整個神思。

    抬目望天,昏暗無光,遠處朦朧氤氳成蒼白一片,大抵是雨水傾瀉而生的寒霧,有雷聲轟隆隆由遠漸近,每一聲都仿佛擊打在心上,生出一片恐懼和驚顫。

    容妝怕黑,怕雷……

    恰恰此刻,天際突然一聲霹靂驚雷,響徹了四方,容妝身體一哆嗦,忙就轉身跑回閣裏,嘭的一聲重重把門關嚴,身體靠在門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長久以來積聚的痛楚,被這一聲響徹九霄的雷聲激起了,抑或許是太過驚懼,到底還是哭了出來。

    沒有人,不用怕。

    她靠在閣門裏,一雙素手緊緊攥成拳頭,卻無力的垂在身側,那一聲聲嘶泣仿佛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越發的濃重。

    半晌,大抵精疲力盡了,而天色也越發的昏暗,閣裏模模糊糊的隻能看個輪廓,容妝顫顫巍巍的走到桌邊砰然摔坐在凳子上。

    泛紅的雙眼含著淚滴,趴在桌子上,是無聲低泣。

    ***

    宣宸殿裏,喬鉞本在查看邊關傳來的軍情折子,被窗外雷聲一驚,心裏便猛然一動,拿著折子的手便不由一緊,臉上漸漸覆上憂慮的神色。

    她怕雷,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感受。

    喬鉞眉頭一蹙,突然扔下手裏物件,起身就大步走到雕花窗邊兒,順著半開的窗子,抬眸望向天際,豆大的雨珠嘩嘩而落,沿著高簷順流而下。

    窗外漢白玉的地麵瀲灩一片,泛著白澤的水花兒,喬鉞的目光漸漸悠遠而空洞,深邃的瞳孔仿佛潛藏著無盡情緒無處言說,隻能留存在心底默默的冷暖自知。

    神思漸漸悠遠,仿佛回憶起五年前,那個少女站在青石橋頭,整個人被雪色沾染,霜雪落滿青絲,鮮明而活躍,那一眼,就已深刻。

    五年的時光流逝裏,改變太多東西,星霜露轉,一切不複,但他從未想過,她會如此對他,所以在那些真切確鑿的事實麵前,他對她的信任,一瞬崩塌,可是,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再惱再怒,愛還是愛,所以此刻,他的心是慌亂的,‘她怕雷’這三個字一直不斷地回響在腦海裏,不斷地,令他心緒煩亂,卻驅之不散。

    可那份身為帝王的傲然,不允許他低頭,所以喬鉞喚來阿縈,命令阿縈去了紅妝閣,陪她。

    說到底,放不下,無法坐視不理。

    ***

    幾日後,封銘替喬鉞之名送頤賢太妃靈柩歸鄉,而後又守靈足日,如今總算風塵仆仆的回歸帝都,喬鉞與和睦宮苑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席間許詣立在喬鉞身側,而阿縈則為喬鉞添酒,封銘終究忍不住蹙眉問道:“皇上身邊……怎麽換了人,容妝去了哪裏?”

    喬鉞聞言冷了眉目,瞧著封銘的神色也不禁多了一份寒意,許詣覷了一眼他,忙回封銘道:“容妝近日裏入夏身子不適,已經少了出門。”

    封銘亦暗窺喬鉞一眼,似了然的點點頭,端起一杯酒,飲下。

    這時喬鉞道:“阿縈,你去給封銘斟酒。”

    喬鉞執杯示意,兀自敬了封銘一杯,封銘忙起身而對,慌忙起身的瞬間恰恰碰撞了阿縈手中正拿著的酒壺,封銘以臂阻擋,酒壺翻轉,穩穩落在他手掌中,封銘對著酒壺釋然一笑,而後猛地一抬頭,正撞上阿縈略帶驚訝卻笑彎了的晶亮眉眼,封銘微微失神,那般一動不動的盯著阿縈,阿縈不自然的低下了頭,羞赧道:“多謝大人。”

    封銘不止為異姓王,且兼任為禁軍統領,擔任帝都戍衛之責,掌帝都兵衛實權,而王爺實則隻是虛銜,喬鉞封他也隻不過以顯示厚待罷了。

    朝中上下慣稱他為‘大人’,而非王爺。

    阿縈替他斟了一杯酒,姿態柔柔縵然,並淺笑道:“大人請用。”

    阿縈說話間一直沒有抬頭,而後直接回了喬鉞身邊,隻是封銘,盯著她的身影,許久都沒有再開口。

    喬鉞不是看不出,隻是,樂見其成,隨它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