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容妝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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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妝留在了宣宸殿,喬鉞深夜成眠,她便伴到深夜,明明暖暖的燭火裏,繾影成雙。

    翌日天光未明,喬鉞早早起了身,例行早朝,容妝伺候更衣櫛沐後,便回了紅妝閣。

    喬鉞與朝堂之上披荊斬棘,她雖不能伴隨在側,但也絕不會畏首畏尾,也該是時候幕後裏盡心。

    出了宣宸殿,天還未盡亮,雲靄沉沉,東方泛白,光明初現,不再是雨天,卻格外的空冷。

    偌大的闌廷宮隱在晨色蒼茫裏,綿延不盡的殿闕樓台格外空寂。

    這一場寂寥的雨,仿佛是宣告了一年歲末深寒的到來,雨後格外冷入了骨。

    冬將至,百花落盡,又快到了梅花傲雪迎霜,卻灼灼怒放的季節。

    恰是我花開後百花殺。

    容妝見天色尚早,便去看了小景子,彼時他已好了許多。

    待了一會兒,閑談一番,言語間嬉樂仿佛忘卻前塵煩惱,而離開後,再回到紅妝閣,阿縈和姚姑姑早早已候。

    為容妝重新綰發時,容妝從銅鏡裏看到阿縈心不在焉,容妝覷了她兩眼,她卻皆沒有意識到。

    容妝放下手裏的青玉簪,觸碰案麵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震懾阿縈,她愣神的看著容妝,問道:“姐姐,你怎麽了?”

    容妝無奈,“還我怎麽了?”容妝側目,挑眉抬眼看她,“是你怎麽了?封銘昨夜同你說了什麽,致你越發的走神?”

    阿縈和封銘之間一直藕斷絲連,封銘的心意昭然若揭,容妝不是看不出,是阿縈一直回避,一直不正視,反倒是封銘不計任何的一直努力,容妝不是有意去左右阿縈的決定,隻是她把阿縈當做妹妹看待,深怕阿縈倘若做了錯誤的決定不可挽回,誤了自己,也誤了封銘,餘下遺憾終生。

    阿縈垂下眸子,長長的雙睫投下暗影,低了聲道:“姐姐,不瞞你說,自從前些時日出宮,沉船後我們二人一直在一起,已經很熟絡,感情也很深,回來後,封大人很坦白,他有意讓我嫁給他。”

    容妝凝眉問道,“這不是很好?”

    “昨夜裏,他說他要出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情,讓我想清楚,若是我同意了,他回來就向皇上請旨娶我,若我不同意,他就等到我同意。”

    “那你的意思呢?”

    “我不能嫁給他……”

    容妝聞言,神色冷了下來,“為什麽?阿縈,封銘他能如此喜歡你,也是你的福分,我說的福分,不是因為封銘有多高的權力地位,是因為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歡你,這對你來說難道還不夠嗎?”

    阿縈咬咬唇,神色糾結,半晌才開口,依然是滿麵倔強,“是,我無以為報,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配不上他,我也不可能嫁給他,他可以娶世家小姐,可以娶郡主,甚至娶很多很多,可我就是不能。”

    “你不喜歡他?”

    “不是……”阿縈脫口而出後又懊悔道:“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若喜歡,又何必如此決絕?”容妝想了想,還是告訴了阿縈,“封銘昨夜所說,出去辦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這一行,安危不定。”

    阿縈一驚,抬了頭,滿目惶然,問道:“會有危險?”

    容妝覷著阿縈神色,故意道:“他去查辦罪臣,對方雖然沒有收到消息,但不能保證屆時不會死拚……”

    阿縈急了,“真的會有危險嗎?”

    容妝點點頭,“可是你擔心晚了,現在他也不知道你在擔心,留在他心裏的,隻有你一貫的冷漠。”

    阿縈噤了聲,一雙柳眉緊緊地蹙著,容妝觀察了半晌,看得出來,阿縈不是不擔憂封銘,可那又為何這般態度?真的僅僅是因為身份懸殊而不敢高攀?

    抑或,阿縈心底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

    見阿縈如此,容妝也實在不忍心,便讓她回去歇著了,閣裏隻留下姚姑姑在。

    容妝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日光隱在濃重的雲層裏,又是個沉鬱的陰天。

    姚姑姑端上了茶,給容妝遞了一杯,容妝走到了臨牆桌案裏,讓姚姑姑搬了椅子坐在對麵,端起茶壺注滿了茶水,遞給姚姑姑一杯,容妝笑道:”姑姑,你也喝茶吧。”

    姚姑姑點點頭,滿目笑意端起了茶杯,容妝兀自喝下茶,緩緩道:“朝裏不安穩了,白寰如今站在風口浪尖之上,大概人心惶惶,皇上已經容不下他了。”

    “真的?竟出了這等大事?”姚姑姑驀地瞪大了眼睛,盯著容妝,容妝笑道:“我初聽見時,也有些訝異,但旋即想來,也就是那麽回事,早晚的事。”

    容妝冷笑一聲,翻了翻桌案上的紙張,隨手拿了一張沒寫字的,研墨,執筆,緩緩落了字跡。

    姚姑姑在旁問道:“那麗妃呢?”

    “白清嬙,那自然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何況池魚並不無辜,她怎可能逃得掉?”容妝手腕緩緩的動著,簡單的字跡也如同她的人一般,美好而透徹。

    “好!真是大快人心!”姚姑姑一下來了精神,容妝笑笑,容妝明白,她的仇人,自然也是被姚姑姑當成仇人,如今想來,也是暖的。

    容妝寫著字,紅唇翕張,一言一語篤定萬分,也鏗鏘有力,“但是姑姑,我們還要推波助瀾,做一個恰如其分的借口,否則沒有一個好借口,又怎麽能讓眾人信服,要避免悠悠之口,說咱們皇上不仁,而當初她同蘇令蕪一起害容衿的事,若此刻曝出,未免令人覺得太過巧合,但此刻若有人因為白清嬙再出了什麽事,再牽扯出做過的惡事,來錦上添花,那麽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我想,非我莫屬,我也願意去做這個借口。”

    姚姑姑皺著眉問道:“妝兒你想幹什麽?”

    “姑姑,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麽?”容妝挑眉,睨著姚姑姑。

    姚姑姑思忖了一會兒,道:“莫非你要……”

    姚姑姑遲疑了,但容妝卻笑笑,點了頭,“正是。”

    “不可!”姚姑姑斷然否決,“為了麗妃你若是傷害自己,那可就萬分不值得了,不管是在皇上眼裏,還是在咱們紅妝閣所有人眼裏,便是所有嬪妃加一塊,也不如你的安然來的重要。”

    容妝笑笑,身子湊上前,輕輕拍了姚姑姑擋在桌麵的手,“姑姑你別擔心,幫我去把那被子和被子裏的銀針拿來吧,然後你再去禦醫院叫來冉縝。”容妝把寫好的紙張對疊成小方形,遞給了姚姑姑道:“把它交給冉縝,切記要找無人之處給他,待他看完了信,你便收了再帶回來,萬不可讓別人瞧去信的內容。”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姚姑姑走後,容妝走到梳妝案前,落了座,神色淡漠,靜坐了半晌,才打開了妝篋,最底層的小屜裏,有一個密封的白色小瓷瓶,容妝拿了出來,又盯著看了一會兒,方起身,來到外閣,彼時姚姑姑已經把藍色棉被和那裏之前藏的銀針放在了桌上,人離開了紅妝閣,去了禦醫院。

    容妝放下小瓷瓶,把那已經被木盒子裏裝起來的銀針,一一接連的擺到了桌麵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姚姑姑從禦醫院回來了,帶回了冉縝給容妝的東西,還有回信,姚姑姑給了容妝,容妝看完信後微微笑著,走到炭爐前,從赤銅爐蓋的縫隙間,將兩張信箋盡數扔了進去,一瞬間燃燒成灰,黑屑紛紛散在銅爐裏的四邊去了。

    而後,帶著姚姑姑去了永寧宮,白清嬙的寢宮,怎樣能夠讓一個人放下戒備,便是給她最大的奉承,讓她得意過頭而飄飄然,一心滿是得意,其它一切自然都降低了,是很有效的方法。

    容妝笑笑,看著永寧宮偌大的燙金匾額,極是耀眼,容妝讓宮人通報,道是皇上派來。

    白清嬙不敢不見,如此多事之時,她便是再傻,也不至於厭煩容妝到敢於違抗聖意的地步。

    所以當容妝進入永寧宮大殿的時候,白清嬙已經端坐在正位,容妝緩緩走到她麵前,行了禮:“麗妃娘娘萬安。”

    白清嬙愛好浮華奢靡,她的宮裏永遠都金碧染光,熏香濃稠。

    容妝忍下幾乎讓她無法忍受的厚重香氣,對白清嬙笑道:“娘娘仿佛消瘦了。”

    白清嬙臉色變了變,“容妝,你如此可是蓄意折辱我?”

    “當然不是。”容妝搖搖頭,正色道:“我奉皇上的命令前來慰問娘娘。”

    白清嬙一瞬亮了眸色,“真的?皇上讓你來安慰本妃?”

    “正是。”

    白清嬙頓時喜上眉梢,臉上厚重的脂粉也掩蓋不住那股媚笑,旋即她又狐疑的望著容妝,問道:“你不是來看本妃笑話的?”

    “那娘娘覺得有什麽笑話可看?”容妝挑眉,清亮的眸子瞪大了,一副不解神色,“我可不覺得,皇上擔心娘娘,便讓我過來看看,娘娘這樣誤解皇上的意思,可不好了。”

    白清嬙的懷疑消了些,容妝趁熱續言道:“有些話,皇上讓我告訴娘娘,但此處宮人如此之多,怕是眼雜,指不定被人聽了去,就不好了,不如,咱們去娘娘寢閣相談?”

    白清嬙覷著容妝神色半晌,仿佛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便應下了,帶著容妝去了後寢閣。

    容妝跟在她身後,不由笑笑,到了寢閣裏,容妝四處看看,一邊兒讚歎道:“娘娘的寢閣果然與眾不同。”

    白清嬙得意的彎了彎唇角,對容妝道:“若是差了,本妃可瞧不上。”

    容妝眸子遊弋,環顧四周,“娘娘可否容我參觀參觀,畢竟在別人宮裏,可看不到如此修繕華美的寢閣。”

    白清嬙還在得意中,隨口就應了,容妝邁開步子,四處瞧著,不時暗暗用餘光窺著白清嬙,白清嬙倒是悠閑,自己喝了茶,也不急著催容妝,直到容妝自己回到她身邊,“娘娘的寢閣實在美極了。”

    白清嬙囅然笑笑,問道:“皇上有什麽話讓你帶來?”

    容妝眸色一沉,暗暗在心裏思忖著,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反正此刻,也都無所謂,便抬眸笑道::皇上讓娘娘不必擔心,皇上一向聖明,洞若觀火,自然能夠明察,不會冤枉了人的。”

    容妝也不想和白清嬙過多糾纏絮叨,便說了些假意逢迎的話,盡快離開了永寧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