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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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容去過最遠的地方也是在徐州內,雖然是大家之女,但她鮮少出遠門,在這個時代女子多半都是如此。

    一路沿河北上,她和林正倒是沒什麽事情,隻是有幾個仆役不太適應,一路吐得不行。林正拿了兩個止吐的法子,最後也都是喝了些藥,昏睡過去。

    趙容很想知道丈夫出門那幾年到底做了什麽,林正一路與她談天說地,沿路風光鄉土人情他都說不少,顯然不少地方都是真的去過,還待了一段時間的樣子。

    聽說離家的時候丈夫隻有十二三歲,背著賣地換來的十兩銀子懷裏踹了幾個比石頭還硬的餅子就離開了家,過了五六年才回家,然後就開始讀書。

    十二三歲啊,趙家十多歲的孩子都是上族學讀書的,她丈夫卻已經出外打拚了。

    林正的皮膚有些黑,這是以前他在書院不被其他同窗喜歡的原因之一。趙容第一眼看到他,也覺得他像個農夫多過秀才。聽林母說,林正現在已經是養白了不少,最開始回來的時候,那黑得就如同炭裏滾了幾圈似的。

    一定非常辛苦吧。

    年紀小,背後又無依靠,隻能隻手打拚。

    因為興趣,趙容特意問了那香胰子和花露水的事情。配方是他丈夫的,裏麵請人場地也都是他丈夫做的,甚至後期怎麽賣東西都是他丈夫想的法子,但是丈夫隻占了不到半成的股。真正的大老板占了八成的那位,什麽都沒做,隻是借給了丈夫五百兩銀子,現在每年就能收入萬兩。

    而這種吃虧的事情,她丈夫做得還不少。甚至連一絲埋怨都沒有。

    最開始的那些鋪子廠子股份都是很少,到了後麵股份才多了起來,但是也都沒有過半。

    趙家書香門第看不起商家,但不代表不了解,趙容從這些事情不難看出自己丈夫在買賣上的天賦。

    丈夫無心商道,一心科舉,趙容覺得慶幸。但是想到那些股份,又有點可惜,明明可以拿到更多,但是卻不爭取。她管著賬,總是有些心疼錢。

    這次出遠門,林正陪她談天說地,一路上還乘著船靠岸的時候,下船給她買了禮物,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但是她也非常高興。

    半月後,她們到了京城。

    天子腳下,一朝都城。

    這樣的地方,不是那個趙家說兩句縣太爺都要給麵子的徐州,在這裏,她和丈夫都是最普通不過的人,望著高聳的城牆,她心中總有些不安,就像個剛進城的鄉下小姑娘一般。

    大約是快到了,路上行人很多,車隊停下,趙容就掀開車廂側邊的小簾子與林正說話。

    “夫君,你說的那位友人安排好了一切嗎?這次人多,我總怕不夠周全,房子總要我們看過再買,住在旅店花費太多。”趙容擔心的問道,距離京城越近,她就越是嘮叨,這幾個問題反複的說。

    這古代傳信也不太方便,趙容看過夫君給友人寫的信,先前還不覺得,如今卻覺得丈夫寫得太簡單了,要是那個朋友沒辦好呢?

    “也就是忙幾天的事情,過來的時候,你也不是準備東西準備了幾天嗎?”林正頗為無奈的看看身後的車隊。

    雖然他已經盡量輕車簡行了,但是如今的時間入了冬就算不太冷,那衣服被褥也要占去大半的位置,他們也是帶了十多口箱子,人力馬車還雇了車一行二十多人,也有些浩浩蕩蕩的架勢。

    “容兒也別太擔心,正兒都會安排妥當的,他做事最周全了。”趙容身邊的林母說道。

    女眷不方便露麵,她和趙容坐在同一輛馬車裏麵。

    趙容不好在說什麽,點點頭,努力壓製住心中的幾絲惶恐。

    快到城門口的時候,兩個仆役打扮的人上前,他們見過林正,一個口上喊著林公子就過來了。旁邊一個推了他一下,說道:“如今是大爺了,叫什麽公子。”

    那人連忙改口。

    林正對他們一拱手,態度謙和帶著些隨意,說道:“好久不見了,阿飛阿進,你家少爺命你們在此等候的?”

    “已經等了兩天了呢,少爺接了你的信算著日子讓我二人在這裏等著。”阿進說道。

    林正笑道:“他如今居然這麽細心?記得前幾年,可是連開業的日子都會記錯。”

    “可不是您的功勞嗎?現在老太爺還念叨著您呢,說您是大恩人呢。”

    “這就不敢當了,老太爺才是我的大恩人。”

    林正又道:“我這次舉家過來,帶了不少人,徐州到京城這段路可不算近,這一路上也是旅途疲憊。如今是中午了,先去吃上一頓。你家少爺既然記得讓你們等著我,那我讓他幫我找個地方暫時安頓的事情應該也是做好了吧,吃完飯你們就帶我們過去吧。先安頓下來,我再去拜訪老太爺。”

    “好嘞,酒樓已經訂好了,就在城西,離租的院子不遠,我們這就帶路。”

    時隔五年再回京城,林正也是有些懷念,這裏是他的發家之地,比起身體原本的老家徐州,他對這裏的感情還要深一些,也更熟悉這裏的街道。

    趙容挑著簾子,從縫隙間看去,京城的人很多,比徐州城多得多,街道也更寬敞,兩邊商鋪林立,各種叫賣之聲不絕,

    得月樓是京城靠著城西一家不小的酒樓,裏麵的飯菜不便宜,來得多半是家境好的,林正一大群人上了三樓雅間,卻是把整個三樓給包下來了的樣子。

    “那小子也真是不知道省錢。”林正不由搖搖頭。

    這裏的飯菜至少是五兩銀子一桌,他們人多,加上男女之別、主仆之分大約要開個五桌,這就去掉了幾十兩的銀子。

    林家的仆役雖然吃穿不愁,但很多人也是第一次上這麽好的酒樓,好在經過趙容的一番調-教他們都還懂得規矩,外人麵前也都安安靜靜的,隻是時不時左右張望一番。

    “也就這一餐,少爺估摸著林大爺暫住的時候開火要遲些,已經和這樓裏的老板說了每日送飯過去。剛剛已經讓人去通知少爺了,少爺馬上就過來,本來少爺是想大肆操辦一番大爺的洗塵宴,不過大爺信中說帶了家眷,少爺也就不好張揚了。”

    林正輕笑:“先前他在信中攬著要做這些,我還有些擔心,看這樣子如今真是長進了不少,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那飯菜準備好了,馬上就端了上來。

    此時已經要到下午了,大家肚子都餓了,阿飛阿進也是一直在城門口等著沒吃午飯,就一起吃了,他們是坐在護院那桌,武強以前就是京城的,從那時候就跟著林正,自然也是認識這兩個人了,就一起聊了起來。

    林正陪著妻子母親吃飯,外麵很快有喧嘩聲。他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對母親妻子交代兩句,就出了雅間。

    來的人果然是孟行。

    “林大哥可算是來了,兩個月前接到你的信我就想著盼著,早知道沈重山結婚你就過來,我還不如早幾日成親,好早些叫你過來。”孟行一到,便對著林正嚷嚷起來了。

    林正上下打量了孟行幾眼。

    他走的時候孟行還是個十多歲的孩童,如今已經成年了,外貌變化很大,不過這性子倒也沒改。

    他笑道:“我這是過了鄉試才來的,你便是早幾年成親都沒用。”

    孟行聽到鄉試也是佩服:“還是林大哥你厲害,這鄉試這麽簡單就過了。我去年才過的童子試,今年的院試落了榜。我說這科舉最是煩人了,我見著書本就頭痛,祖父還天天讓我念書,明明孟家幾代都是武舉,我還能考個狀元出來?”

    “老太爺也是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重文輕武。”

    兩人在外麵談開了,孟行又讓酒樓做了一桌,要了壺酒,和林正一邊吃一邊談。

    雅間裏麵點了火盆,酒喝多了,孟行解了一件外袍。

    “就是知道才不想做官,我們在外麵拚死拚活的打仗,還得受那些文人宦官的束縛,他們懂怎麽打仗嗎?文人隻談風月宦官隻要錢財,哪裏管過將士們的死活。”

    孟行眉宇之間還帶著些稚氣,臉上依然是不憤。

    “已經是如此,所以老太爺才讓你考試,將門難做啊,將軍馬革裹屍還。如今邊境戰事如何?”

    “也就是那些事情,大戰沒有,打穀草每年冬天這個時候就開始了,不知又要死多少百姓。”

    “你有此心就好了,好好讀書。”

    林正知道孟家的事情,就是因為邊境戰事,孟家如今死得全家隻剩下八十多歲的老太爺和孟行這個少年郎。

    孟家不是什麽有名的將門,大夏開國之時,孟家先祖搭上了邊,從一個不入流的護衛變成了一個將軍,雖然是沒打過什麽仗的將軍。之後孟家就走了將門這一路。

    起先還好,到了後麵,孟家不上不下的,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死了不少人。

    老太爺也是心灰意冷,不打算讓孟行這個獨苗苗再上戰場,這才讓孟行讀書。

    隻是孟行少年心性,也繼承孟家血統,不喜歡讀書隻喜歡舞刀弄槍的。

    “我又不是林大哥你,有讀書的天賦。”孟行搖搖頭:“要不林大哥你對我祖父說幾句?他最聽得進你的話了。我這次出來,也是說要你到了,要為你接風洗塵,他才放人的。”

    林正撇了孟行一眼:“可是又被關了禁閉?我先前還想著你這些年長大了懂事了,看來這惹老太爺生氣的本事你倒是一直沒丟。”

    孟行哈哈笑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林正見他這樣,心中歎了口氣,說道:“若是看不進四書五經,我下次給你帶些其他書,總要能學到點東西才好,下次莫惹老太爺生氣了。”

    孟行歎口氣,點點頭:“我知道老太爺是為我好,林大哥你也是為我好,我會努力的。”說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林正不喜歡喝酒,用拇指大的小杯慢慢喝著,這時候就有點文士的儒雅了。

    大約是急著晚上休息落腳之事,這頓飯吃得很快,林正和孟行正在聊著,趙容林母那邊就已經吃完了,知道林正這邊見朋友,趙容派個侍女過來和林正說了幾句,她們先去整頓屋子了,林正就不用過去了。

    孟行這個少年大約是這幾年被祖父壓得苦了,喝著酒不斷的向林正倒苦水,林正也不便離去,便點頭答應。

    這一耽誤,他下午還被孟行拉著見了孟家老太爺,到了晚上才被阿飛領到暫住的院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