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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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明殿的燭火依舊,摔碎的瓷片靜靜的擺在地上,瓷片薄而晶瑩,顯然是價值非凡。先前想要收拾的人剛剛被拉出去打板子了,所以碎瓷片仍然在地上。

    昭慶帝坐著蒲團上,他的身姿已見幾分佝僂,先前的怒火發泄出去,但他的手依然是微微顫抖著的,雙眼也是呆滯著。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端著一個錦盒跑了進來,昭慶帝身邊的老太監紅喜接過那錦盒,馬上打開,錦盒裏麵有個拇指大小的金丹。昭慶帝此時已經沒了力氣,太監紅喜扶住昭慶帝,把金丹塞入他口中。

    昭慶帝將金丹吞下,手上的顫動方才好了些,紅喜又是拿水又是參片的,過了好一會,昭慶帝終於恢複過來了。他閉起眼睛,長舒一口氣。

    “紅喜,那些學子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紅喜太監伏低身子,“洪提督已經過去了,想來很快就會過來複命。”

    “朕要知道參加的有多少人,到底是誰在背後。”想到這事,昭慶帝的手又抖起來了,他握緊拳頭,讓自己的症狀不太明顯,用包含怒氣的聲音道:“兩天,這才兩天啊,居然就有上百個學子遊街!若說背後無人,我不信!”

    紅喜不敢說話。

    此時恰好有人前來通報:“陛下,工部尚書內閣大學士韓興德求見。”

    昭慶帝臉上閃過一絲怒氣,“他這時候來幹什麽!”

    處置那群學子,昭慶帝知道絕對會有大臣上書,但是現在他不想聽。

    他擺手,冷哼了一聲道:“就說我已經被那些學子氣倒了,不見!”

    皇帝不想見,難道大臣還能逼著,那人隻能領命。

    昭慶帝心裏還是氣不過,罵道:“那些學子還所謂國之棟梁,不過一些落榜之徒不覺得自己學問不精,反而是怪朝廷不公,這樣的人安能治國安邦?”

    紅喜忙道:“陛下說的是,那些學子有負聖恩。”

    昭慶帝又是罵了幾句,左右都是說那些學子不識像給他惹麻煩,為一己之私置國家社稷不顧。紅喜如同應聲蟲一般的符合。

    罵了一會,昭慶帝終於是消了氣,道:“這幾日有臣子過來,都說不見,他們要說什麽我也清楚。”

    紅喜應下,然後問道:“若是嬪妃皇子們前來呢?”

    昭慶帝頓了頓,他年歲已高,就算是幾個還未成年的幼子,他都顧慮頗多,早沒了尋常父子的那種親情,剩下的隻有恐皇位被奪的顧忌。

    “也一並不見,誰知道這事情到底是他們之中的哪個做的。”

    昭慶帝已經認定,這件事情是他那幾個皇子搞得鬼。

    “天師那邊,藥練得怎麽樣了,平日還不覺得,今日我吃了金丹,覺得通體舒暢,病痛全無,仿佛要成仙一般。”昭慶帝拿起先前放在地上裝藥的錦盒,打開深深嗅了一口:“隻要丹藥練成……”

    洪提督雖然抓那群鬧事學子抓得快,但是問清楚姓名,弄出個名單卻是慢了許多,到了深夜,他才入宮。

    陛下原本是下了命令,不準臣來的,洪提督就守在外殿門口。

    紅喜太監出來了,也不說陛□體到底如何,從洪提督手中拿走了那份名單,又問了些事情。

    等紅喜到了殿內,雖然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服過金丹的昭慶帝依然是精神飽滿。

    紅喜將名單雙手奉上,昭慶帝接過,粗略看了幾眼:“都是國子監的學生?”

    紅喜點點頭:“裏麵有一大半都是國子監的學生,為首之人就是一個國子監的監生。”

    昭慶帝把名單隨手放在一旁,臉上出現幾絲冷笑:“這群國子監的學生素來膽大,若是這事情沒他們朕才覺得意外。沈鴻軒也在場?”

    紅喜不喜歡沈家,沈閣老資曆太老,其他幾位閣老對紅喜都是多有討好,但惟獨沈閣老不會。

    不過紅喜也不敢隨便亂說,就道:“沈祭酒是去攔住那群學生的。”

    昭慶帝臉上無喜無悲,隻是點點頭:“他倒是有心了。”

    紅喜也聽不出昭慶帝的態度,隻能繼續立在一旁。

    昭慶帝道:“這幾日朕會病倒,你細細觀察,把朝中動向報來。”

    紅喜應下。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大,是以內閣幾位閣老都還留在宮中。

    沈閣老來回走著,顯出自身幾分煩惱的心情,他道:“那群學子中已經有六人杖責而亡,更有不少都是受了不輕的傷,洪勝居然壓著人不肯放!現在都是秋天了,牢獄之中要是再出什麽閃失如何是好?”

    韓興德道:“洪勝是仗著陛下的命令,須求陛下收回成命,至少也得先放那些學子回家。隻是陛下現在不見大臣,紅喜太監說陛下被那些學子給氣倒了。不過沒叫太醫,隻叫了天師。”

    聽得天師兩字,沈閣老更是不悅。他早年任太傅,乃是天子之師。以前他一心讓陛下成為明君,奈何自從陛下迷上那煉丹之事後,就對朝政日漸疏遠。

    儒家有言,子不語怪力亂神。

    沈閣老不信神佛,那天師更是被他看做弄臣般的人物。

    另一位內閣大學士,也就是早前傳聞想要病退辭官的方平郡端著茶,一副悠閑摸樣,他道,“如今是要看陛下避而不見,是不是氣倒得不重要,這個節骨眼上,那群學子跑來鬧事,陛下怎會高興。此乃雷霆之怒,罰得重了些,也屬正常。關鍵是若是陛下不上朝,怒江的事情怎麽辦?救災批款,哪一項少得了陛下的印章?先前撥過去的那筆銀子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災民往南逃竄,這一路可就是要到了京城。”

    陳閣老也道:“比起那些學子之事,災民的事情更為重要,洪勝那邊多讓幾個人說說情,裏麵壓著的那群學子也有家世不錯的,洪勝總不可能都得罪了,讓幾個醫生先過去看看,保住人命,想必他不會拒絕。求情之事務必等陛下消火了。”

    嚴閣老想起最近這月的事情,也是忍不住道:“最近真是多事之秋,這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怒江大水已經是幾十年來罕見之事,怎麽又湊上科舉舞弊。陛下年紀也大了,不說到底有沒有氣倒,但身體的確是大不如前,而太子又是……”嚴閣老歎口氣:“前幾天太子又是病了,已經昏了兩天了。”

    作為一個保皇黨,沈閣老站在太子一邊,奈何太子的身體實在是太不爭氣了,如今他聽到太子病重的消息也是習以為常,未露出什麽擔憂之色。

    方平郡忽然問道:“沈大人,聽聞這次學子遊街,你兒子也在場?國子監那群學生的確是鬧騰,他當祭酒,也是頗多為難之處啊。”

    沈閣老也不擔心自己兒子,反而問道:“災民現在已經到什麽地方了?距離京城還有多少路?不是囑咐沿途的州縣收容難民了嗎?現在的人數如何?災民萬不可進京。”

    “還有十多天的路吧,現在及時處理好就能災民進不來京城。也算是件幸事,這水發得晚,天氣涼下來,並無疫病爆發,隻是可惜不少良田被淹。災民的人數不少,具體數目難以統計,但是據說有十萬之眾,沿途有富戶施粥救濟,想要盡些綿薄之力,不過反倒被難民強了,後麵事情傳開,不說富戶,有些人少的官府都不敢開倉放糧。我在看要不要就地招募軍隊,至少給他們口飯吃,總不能讓他們鬧起來。他們可不比那幾百個學子,隻會嘴上嚷嚷,人餓起來可是什麽都敢做的。”方平郡主管是戶部,人口錢銀之事都歸他管。

    “十萬人,京城再多的糧食也得吃完!”沈閣老皺眉。

    房間裏幾個這朝堂上權利最高的官員也都是沉默。

    災民鬧起來有多恐怖,他們都是慣常讀史書之人,怎會不知道?大廈將傾,多半由這樣吃不飽飯的災民難民開始。

    雖然現在大夏其他地方都還良好,但是仍由災民動亂,極有可能危急國本。

    方平郡道:“很多縣衙糧倉到底怎麽情況,我們也都了解。十萬之人實在太多,僅僅憑借朝廷的力量實在是不夠。就算是就地招兵,也不可能把十萬都招進來吧。”

    方平郡能夠成為最年輕的閣老不是沒有原因,處理事情的時候,他反應極快,算得上是一名能臣。

    “平郡的意思是?”嚴閣老知道方平郡肯定還有後話,便問道。

    方平郡搖搖頭:“我暫時也無兩側,總要先見了陛下,知道陛下的意思。”

    沈閣老道:“我們一起去求見陛下?事態緊急,多拖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險。”

    “可是今天,是最差的時機啊。”方平郡望了一眼窗外的燈火,時機真的太差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終於可以去寫小兩口了。

    現在也是把朝堂上的事情引出冰山一角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