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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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尚書這個年本來也應該過得很順暢,隻可惜有些人總會做出點事情總讓他糟心,而這個人偏偏是他母親,他又不能說什麽。
說是庶支提嫡支,實際情況不過就是把原是庶子的先祖劃在嫡母名下,這樣稱為嫡支,隻能說是個假的。宗法嚴的地方,斷然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然而事情也有例外,律法規定妾不可為妻,但是也不是有人家會這麽做嗎?
趙尚書對母親異想天開要提嫡支的事情,心裏其實不怎麽讚成。特別是這些年,因為這件事情,被大房為難,他更是不願去做了。
他現在手中有權,到哪裏不是一言九鼎,做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惹人恥笑就不好了。
不過母親早年因為嫁入庶支,受了不少氣,總想找回麵子來,已經有些入魔之態,他阻著還罵不孝。
趙之昊心一煩也就不願意管了,入嫡支也好,庶支也罷,反正提個嫡,他又不肯能真的變了出身,然後做閣老。
如果說老太太的執念是讓二房變成嫡支,那麽趙尚書的執念就是入閣了。
一步之遙,入閣就在眼前,他也有這個資格,為何就差了些運氣呢?
前幾個月方平郡病愈,原以為他能辭官空出位置的趙之昊滿懷期待最後隻能是帳然若失。
其他閣老看上去位置也都坐得穩,每一個要不是德高望重,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要不然就是滑不溜秋。
難道他要和現在年紀最大的沈閣老,比比誰先死嗎?
以前和他關係最好的閣老是方平郡,他和沈閣老結親之後,關係未達到預期,現在和他更親近的還是方平郡。
趙之昊雖然說有些失落,但也不後悔,隻是嫁過去一個女兒,他也沒虧什麽。
方平郡節後親自來他府上走動,趙之昊倒是受寵若驚感動不已。兩人喝著茶,回憶著當年會試殿試時候的場景,他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騎馬不好是你扶了我一把,助我上馬的。”
“這事我倒是不記得了,當年應該隻是隨手為之吧。”趙之昊說道。
方平郡笑道:“後麵也是到翰林院才慢慢認識了,不過那時還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趙之昊接著道:“要說真正熟悉,也不就是你做了戶部侍郎之後。”
兩人聊開了,也就談到了些朝政之事。
方平郡道:“每年路王宜王進京都是聲勢浩大,今年的年禮真是壯觀,路王那株紅珊瑚都有一人高了。宜王送的白鹿也合陛下心意。可惜啊,過了年還是要走的。”
趙之昊道:“不過那些奏章也是如雪花飛來啊,都說路王奢侈、宜王擾民。要堆起來絕對比紅珊瑚高。”
方平郡哈哈笑了幾聲:“每年都是這樣也沒點新意,聽說太子殿下又吐血了,路王宜王都在場。”
兩人口中雖然都是些聽說的字樣,事實上作為重臣,他們最是了解這些皇子之間的爭鬥。
朝堂上真正明確站位的隻有那些□□,支持太子支持太子嫡子,理所當然,以沈閣老韓閣老為代表,朝堂上皇太孫的呼聲很高。
其他大臣就算和某位皇子親近一些,也都是藏著掖著的,不敢公開。
皇子之間的爭鬥從來都是波濤暗湧,未曾擺在明麵上過。
現在的局勢還是在太子那邊,隻是最終誰登基真正能決定的隻有昭慶帝,這局勢也是隨時可能有變化的。
“宜王又跑去翰林院國子監了,聽說是要請教問題,也不想想,那可是沈閣老的地盤,他能拉攏的來嗎?”
趙之昊道:“畢竟成年的皇子不多,十三皇子不是隻送了一碗湯羹就被聖上誇讚?”
方平郡道:“倒是皇長孫受到了冷落,陛下似乎不怎麽喜歡。”
趙之昊想到昭慶帝那陰晴難定的性子也是歎氣:“陛下什麽時候才能封皇太孫?”
“也許是要等太子去了之後?”方平郡帶著些笑道。
這算是大逆不道之言了,不過現在隻有趙之昊和方平郡,和陛下太子等人相處久了,他們自然沒那麽多顧忌。
不過像是方平郡這次說的這麽明白,有點少見罷了。
所以趙之昊看了一眼方平郡,發現對方表情如常,也就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最有可能的時間。”
“陛下似乎是不太喜歡皇長孫。”方平郡道:“皇張孫是個好孩子,沈閣老教陛下的時候,沒教對,但是到了太子太孫,他一個比一個教得好,太子也不說,雖然體弱多病,但是因此陛下對他也是疼愛居多,戒心反而比尋常皇子少,我們這些閣老生病多有目的,然而你覺得太子不是以此為生存之道嗎?”
趙之昊喝了口茶。
他想到了先前沈閣老生病韓興德入閣的事情。
自己都會這一手,交給學生也正常。
太子有些時候的確是病的恰到好處。
“你見過那位皇孫嗎?”方平郡突然問起,臉上的笑容極為有趣。
“自然見過。”趙之昊回憶一下,他隻見過幾麵,還多是在太子身邊看到的,隻覺得是個守禮的孩子。
方平郡道:“沈閣老為他可是費盡苦心,現在十一歲已經是讀過不少書了,行為舉止之中頗有明君風範,至少我一看就覺得如此。”
從一個小孩身上能看出明君風範?
趙之昊本能的覺得方平郡誇大其詞,然而他回憶起幾次大典時候,那位皇孫的表現……的確,雖然年紀小,但是那位皇孫的禮儀比自己病弱的父親還要好!那還是個孩子啊。
“陛下不會喜歡一個那樣的皇長孫。”
方平郡說了這句話。
趙之昊點了點頭。如果皇長孫真的如同方平郡所說,被沈閣老教成了一身明君風範,那到真有可能。陛下絕對稱不上明君,而且肚量極小,一個儲君皇長孫居然比自己做得還好,這更顯得他的昏庸,他絕對不會喜歡。
“陛下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健朗。皇長孫有可能憑借太子遺澤,有可能當上皇太孫,然而也隻是皇太孫,那把椅子真正能坐的是誰,終究還是要看陛下的喜好啊。”
方平郡說道現在,趙之昊已經是明白,這次他絕對不是來找自己聊天追憶往昔這麽簡單了。
他話語中不斷往皇位之爭靠,顯然有點目的。
不過趙之昊聽著大多數時間沉默,偶爾應聲幾句,就是不主動說。揣著明白當糊塗這也是重臣的必備技能之一。
趙之昊是丁點都不想摻合進來皇位之爭裏麵,雖然選對人之後能獲益非凡,但是錯上一步就滿盤皆輸,簡直如同賭徒賭上全部身家一般。
他沒這個膽子做。
而且作為一個一貫習慣是揣測聖意的人,這種事情會惹得陛下討厭,他也不願去做。
照現在看來,陛□體還好,再活幾年不成問題,他何必急於一時呢?
得不到趙之昊回應,方平郡也不覺得意外,臨走前也是對趙之昊說了幾句話。
“你就是一貫猶豫太多,所以才會錯過不少良機。”
這的確是趙之昊的毛病,他的機會多是別人給的,真正的良機總是錯過。
趙之昊不做聲,笑著送了方平郡走,回到家中卻是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
趙之昊那邊想著事情而趙二夫人也有煩心事,比起丈夫,她的煩心事自然就簡單多了,至少隻是一件家事,扯不上朝政。
她生了兩個女兒,都是疼愛異常視如明珠,原本這兩個女兒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也是親近,無話不談。
然而現在兩個女兒都出嫁了,關係也疏遠了。
原因簡單,因為二女兒嫁得比大女兒好,陪嫁更多,婚禮也更風光。
二女兒婚事的時候,趙二夫人也是覺得對大女兒愧疚,想著貼補一番。可是大女兒原本也是玲瓏剔透一般的人,怎麽就在這間事情上死心眼呢,還是對妹妹淡淡的。
後麵趙二夫人才知道,原來是大女兒在婆家過得不順心,她為女兒千挑萬選的夫君實際上也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總和婢女勾勾搭搭,還喜歡呼朋引伴去青樓飲酒作樂,據說和一個什麽花魁娘子心意相通。
世間有名士風流這種說法,尋常學子上青樓飲酒作樂很是尋常,高檔的青樓也都看上去不像青樓倒像是文人會館。
趙二夫人是聽過女婿上青樓的事情,不過她並不當一回事情,反正也不會把青樓女子娶回家。
隻是她想得明白透徹,那心高氣傲的大女兒對著夫婿滿懷期待,又如何受得了?
先前趙怡書對她說了幾次,她都隻是規勸大女兒把心思放在公婆上,行事上也不要出錯,對夫婿要柔情蜜意。
趙怡書終究是沒辦法做到,後麵的結果就是她和夫婿鬧僵了。
而趙怡畫那邊,嫁得人家好,丈夫也好,婚後小日子過得也是和和□□的,夫妻相敬如賓。
惹得趙怡書心裏怨恨起來。
為何妹妹能嫁得好,自己卻要遭罪?
趙二夫人先前沒抓好重點,更讓趙怡書覺得爹娘偏心,雖然說都是姐妹親人,不可能真的有什麽大的怨恨,但趙怡書在夫家不能使性子,習慣性的就在自家人麵前發泄了。
趙二夫人現在也是後悔,為何沒看清楚大女婿的真正麵貌。隻是現在又能怎麽辦呢?嫁都已經嫁過去了,而女兒和女婿雖然鬧得僵,但表麵上還是維持住了。她也隻能是期盼日子久了,女兒女婿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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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林正繼續翰林院的署事。
雖然說翰林院的工作輕鬆,但是每日點卯亦不可少。若是缺勤,按律法還要打板子。就算事有變通,位高且年高者多有寬容,與上峰熟悉也有可能不記名。但林正隻是個新人,還是個頂著狀元之名的新人,公然缺勤遲到那麽引人注意的事情他還是不想做。
京城這幾日夜晚時常是鞭炮齊鳴的,林正睡覺又一貫淺眠,每次一響爆竹就醒了,反反複複折騰多時,今日早早就來了翰林院。
他進了弘文閣,便見到沈嘉文在與同僚戴柏談話。
沈嘉文見林正進來,就笑著問好。
“子錚,今日來得早啊。”
林正上前也是拱手:“幾日未見,嘉文兄。”
戴柏看了林正,微微點頭。
沈嘉文和戴柏是同一批進翰林院的,他們一同點的庶吉士,關係不錯。
因這層關係,林正也和戴柏比較熟悉。
戴柏道:“下午宜王要過來一次,說是請教學問,子錚是這一屆的狀元,宜王聽過你的名字,還說要見你。”
林正看向沈嘉文。
沈嘉文淡笑道:“宜王學識不錯,沈閣老曾經也誇獎過。”
林正道:“我來京時間也不久,還未見過宜王,隻聽說其素來賢明守禮,很有君子之風。”
至少翰林院內部對宜王的評價都還不錯。
戴柏道:“確實如此,宜王禮賢下士。國子監幾日後開課,按慣例,宜王也會過去。”
林正對皇位之爭還不算了解,不過戴柏說話時臉上雖然有笑容,卻未達眼底。
國子監是什麽地方?國家育才之所,也是言論所在。先前科場弊案也是如此,牽扯 到國子監,陛下也怕事態擴大,這才嚴查立辦。
因為割去功名永不錄用這八個字實在是太重了,國子監雖然再沒有學生鬧,但是也是有許多人議論,覺得陛下處理過嚴,多有不滿。
藩王和內臣交往太多,會惹人話柄,所以宜王雖然每年上京的時候都會來翰林院,但多是以請教學問的名義,他雖然真的會帶上不少問題過來,與翰林院的學士辯論。但最多也隻會來一次。
倒是國子監,他去得就多了,且是多以聽課之名去的。
一次兩次算是作秀,但當這一做就是十年,宜王給人留下的印象就固定了。士林學子中許多人都讚歎宜王聰明好學,乃飽學之士。
宜王從未表露過爭儲之意,對太子兄長多是敬畏,兄弟關係尚且和睦。
兩位王爺,路王宜王。
路王生母為現在的皇後,也算嫡子,不過不像太子乃是元後嫡子。大夏朝,皇後素來是從民間擇家世清白者,為防外戚,禁高官之女。皇後的出生也是尋常,父親曾經隻是個七品小官,後麵是女兒做了皇後,才封爵的。
皇後家族勢力不大,但野心卻也不小,太子久病,總是一副隨時要死的摸樣,皇後也當太子命不久矣,除去太子,也就是皇長孫。然而這又是隔了一輩,且皇長孫年幼,大夏重禮法。然而禮法二字很多時候又對皇家不同,要不然也不會立嫡立賢之說,且大夏目前以太子之身順利繼位的皇帝一位都沒有。
有前例,皇後心心念念想讓自己的兒子路王做儲君,也是人之常情。
且昭慶帝常年修道,皇後也是僅有幾個隨時能見他的,帝後感情比較和睦,昭慶帝對路王也是寵愛。
以前路王未成年還居住在皇宮之時,給路王的賞賜有時候都超過了太子。
據說路王是拖到二十四歲才去封地的,去之前,據說皇後也是在陛下麵前流淚,言唯有此親子,想能常伴膝下。
昭慶帝這才每年讓路王進京。
昭慶帝對宜王倒是不太寵愛。
宜王母親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地位也算高,不過到底比不得皇後。
路王性格驕縱,宜王性子沉穩。
宜王每年能進京也是托了路王的福氣,單獨讓路王上京太過顯眼,順帶帶上宜王,隻說陛下想念兒子。雖然說也會有朝臣上奏,以昭慶帝的剛愎根本不會理會。
宜王雖然在士林間有些呼聲,但也不高。
因為其時常去國子監的行為,還曾經被言官參有虎狼之心。後麵那個言官最後是被昭慶帝發配三千裏,宜王也是繼續去國子監。
這些事情在京城都有流傳,林正也知道。
若說宜王無心儲君之位,這話說出去難有人信。不過反正有個事事當先,且和太子作對的路王,陛下又有其他皇子,宜王的動作不算顯眼,更不過分,他能和太子保持麵子上的兄弟之情已經是不錯,所以大家對宜王的觀感到還都不錯。
不過林正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翰林院這等藏龍臥虎之地,隻要除去現代知識,他真的算不算什麽,所以也是沒多想,搖搖頭道:“沒想到宜王聽過我的名字,隻是子錚學識淺薄,恐怕會讓宜王失望。”
沈嘉文也道:“宜王性子不錯,不會為難人的,他已經點了名,子錚不去可就是不給麵子了。”
不給一位王爺麵子,也是不給皇家麵子。
林正也隻能點點頭。
隨後翰林院的同僚也是陸續都來了,這天主要的事情就是宜王前來一事,但大家也都是點到為止,談得最多的仍然是學識。
翰林院的都已經是做了官,而且翰林院素來有宰輔後備之稱,私底下說了多少也好,真正站隊了也罷,光天化日在翰林院內是不會談什麽儲位之爭。
待點卯完畢,又是過了一個時辰,宜王登門了。
他還帶來了一位非常讓人意外的訪客——皇長孫。
宜王現在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風度翩翩,容貌秀美,算得上是難得的美男子了,一聲貴氣,一看就非尋常人。
他帶著的皇長孫,今年隻有十一歲,但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讓人心中就想到少年老成四個字。
宜王先是向翰林院諸位問好,又是介紹了一下皇長孫的身份,他態度和藹,臉上總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便是先前林正覺得這人可能心機深沉,真正見了麵卻不得不承認這人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說話時態度也異常真誠。
“這是皇長孫,聽說翰林院之人都是學識淵博,仰慕已久,我就帶著過來到翰林院看看。”
宜王說這話的時候,皇長孫仍然是沒變表情,向翰林院諸位行禮。
他背脊挺得筆直,行禮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比成年人還要標準。
雖然皇長孫沒有封爵,未有品級,然而這位皇長孫可是太子的嫡長子,許多人認定的正統繼承人,翰林院眾人怎麽敢受他禮?
連忙也都是行禮。
這一次來翰林院的主要人物就不是宜王了,而變成了皇長孫,宜王隻是在一邊看著。
皇長孫把自己學業上的問題帶來了翰林院,問向幾位學士討教學問。
林正雖然是狀元,但是官位在翰林院排不上號,是以皇長孫根本沒有注意到林正。
林正偷瞄了皇長孫幾眼,他在朝堂上也能說是沈派之人,在沈家那麽久,他也是聽過不少關於皇長孫的傳聞。
那些傳聞都是好的一麵,雖然皇長孫心中隻有十一歲,但是已經有了明君風範,勤勉好學,虛懷若穀。
十一歲啊!
林正想了想自己十一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他還在小學,整天也是想著怎麽玩,又去那裏玩。國家大事,拉關係,這都什麽事情啊!
所以林正覺得這個皇長孫這麽小就背負這麽多,絕對是沒了童年有點可憐。
皇長孫可憐?
若是旁人知道了定要發笑吧,那是皇長孫啊!旁人怎麽都羨慕不來的,極有可能登基的皇長孫,有什麽可憐的?
林正他又想起了京城時常看到的十多歲的店小二,又或者是學徒,吃穿都成問題,可能比起皇長孫還要可憐。
皇長孫在那邊問問題,他就低著頭,等到走後,他對沈嘉文感歎:“皇長孫未免也太少年老成了吧!”
沈嘉文自然是不以為然,還道:“難不成還整天想著玩樂?皇長孫如此,實乃百姓之福,大夏之幸。說皇長孫少年老成,子錚難道你不是?我到記得你少年時候,也是如此。”
林正抽了抽嘴角。
這能一樣嗎?我是穿越者,本來就算成年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