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宮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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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光色之中,一個女子的身影甚是清晰,穿著一身彩衣,箜篌箏音之間在一片流光灑落下,手勾著台子上高垂的紅帶,瓣飄零間宛若蝶舞,女子燈光模糊下暫而看不清麵貌,隻能依稀瞧見女子嘴角含著一支豔麗嬌嬈的牡丹,翩然而落。
一層光影下,女子身形曼妙,足下裹了彩紗,似如淩波輕盈而動,腳踝手腕勾住紅帶的身姿甚是嫋娜,隨紅帶降落,女子右足先是落地,足上彩紗上係著的銀色鈴鐺隨風而動,清脆空靈。
待雙足落地,溫柔鄉眾人已是被驚豔地移不開眼。
溫清玉透過房的小窗,看著樓下眾人聲色犬馬此時空寂無聲,唯有台上女子背影妖嬈,姿態撩人,十指纖纖間姿勢擺動如柳枝,搖曳盈盈。
燈光驟然一亮,滿目的琉璃燈下,眾人驚愕一聲,女子千姿百態回身,一股媚態便在眾人眼前展現了出來。
女子眼角勾勒地甚是嬌媚,媚眼如絲間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扣著額間的豔麗貼翠。此時那一身彩衣映著女子的妝容,甚是奪目,萬千人之中,便是藏起,都是那樣的醒目。
一貫的媚態渾然天成,空靈的鈴鐺聲扣著每個箜篌之音,足下而動,手腕若靈蛇擺動,身姿翩然而舞,媚態無二。
溫清玉已是愣在原處,看著一樓高台女子的媚態天成。
在她過去的人生中,端莊如何氏,驕縱如邵氏,隱忍如溫清許,望而生憐如溫銜……似乎從來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女子。
一身的媚態,渾然若天骨而生,撩人於心不盡是男子。便是她一個女子,聽那銀鈴作響,看著那女子的媚眼都直看得移不開眼。
“能讓男子入眼的女子算不得什麽,入心惦念的才是受得寵的。”文錦言眉眼淡漠,看著窗外的盛景輕啜一口茶水,輕道。
聞言,溫清玉回神。
再看台上女子一舞終了,一身窈窕,台下圍著的男子揮著手裏千百的銀票,吆喝著。
“再來一舞,再來一舞……”
“下來喝一杯啊……”
……
誰知女子柔媚的眼勾挑著看了台下的男子一眼,足下輕輕點了一個圈,足下的彩紗隨之一動,舞出一道優美撩人的弧線。
台下的男子喧鬧了起,似是受了多大的福氣,哄搶著擠到前排。
女子卻收了舞步,銀鈴作響,女子媚眼一動,身子柔柔轉過,便錯開了台上高垂的紅帶,似走獨木一般輕盈略過台子,幾步便消了身影。
“唉?怎麽走了!”
……台下眾人更是喧鬧了起。
溫清玉看了看台下男子的哄搶,喧鬧之音多是不滿,不禁唇角微挑,看著坐在房中的男子:“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妓。”
文錦言聞言,不語。
“喲,各位公子,真是太不好了。我們家的媚姝今兒個實在不舒服,方才那一舞還是奴家求著她出來的呢。媚姝本還有再備著旁的舞的,怎耐著身子弱呢。也不知明兒個眾位爺來還能否再瞧見我家媚姝跳舞了。”鴇娘連忙登了台子解釋,一臉的鉛粉揚揚的。揮著扇子笑得枝亂顫。
“得,本公子這裏有三百兩,給媚姝姑娘好好尋摸個大夫,明兒個該瞧見媚姝姑娘身子康複了吧?”鴇娘話音未落,一個年輕的公子其貌不揚,卻順手就從袖子裏頭抽出一張銀票。
鴇娘連忙將銀票從那公子手裏抽出來,不著痕跡就塞到了自己的腰盤裏頭:“有朱公子這樣憐惜著我們家的媚姝,媚姝明兒個定會痊愈著給朱公子您來一舞。”
“媚姝姑娘這個月都病了七八次了,本公子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隻管好好伺候著姑娘,旁的都本公子擔著成了。”
……
溫清玉看著外頭的喧鬧,方覺方才文錦言對她所言的不置可否有些道理。自古以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到手半分不氣力的,莫說是女子,便是個小物件都不得人愛惜。
反倒是吃了苦,折了損的物件才能著人倍感珍惜。
溫柔鄉之所以每日這樣風光著,便是此處的女子多樣不同。如外頭不羞不躁拉著男子進門的玉梅,最是得那些喜歡尋求刺、激的男子,可刺、激過了那便過了,半分都不得人再惦念了多。
而一舞之後便翩然退卻的媚姝姑娘,卻牢牢握著了男人的心思。便是求而不得,不得反倒更想求了。
方才媚姝舞動輕盈,媚眼如絲,惶然看不出有什麽病。
再有那男子口中說的,一個月病了七八回,什麽病何以如此來勢洶洶?
可偏生在鴇娘口裏頭真實的裝病,那些男子還願意每日裏頭往溫柔鄉砸銀子,就為了給媚姝姑娘“治病”,治了病隔了日才能瞧見媚姝姑娘的舞。僅是美人一麵,這樣的媚態,也瞧著難以忘卻。
莫說此刻這媚姝姑娘是假做病了,便是真的鬧了性子不想上台,這外頭哄著求著的也決計不會小數。
正因為這份求而不得,才偏偏日日心裏想著,每日來捧場。若媚姝與門口攬客的玉梅一個樣子,反倒不值價碼了。
“一日之恩,豈能抵過那分求而不得撓心之思?”似是看懂溫清玉心中所想,文錦言道。
“大公子也有了撓心之思了?”許是開始習慣這份嘈雜了,溫清玉看著文錦言道。
文錦言忽然抬了頭看著溫清玉:“你想太多了。”
此時的溫清玉此時紅紗覆麵,梳著未嫁的發,衣衫還是良家女兒家的模樣,與這個溫柔鄉甚是格格不入。
而這間房之中牆壁之上畫著的女子羅衫半解,立在他眼前的溫清玉與這間房的旖旎氣氛亦是不入半分。
這些日子,這個被君上帶進左相府的女子,詩文禮儀、琴棋書畫,都是出乎意料。那些被請進左相府的先生對這個喚作溫清玉的女子讚不絕口。
文錦言望著溫清玉,那份端莊的氣度、大方的談吐、還有那份大家閨秀的風華,實則不是個尋常女子便該有的。更像……出自名門的女子。
可既本就是出自名門的女子,君上何以又要經由他文家過渡?
那日左相府中,文淵與楚桓私聊甚久,而文淵,便應承了君上,留下這個女子在府中。
文錦言端詳良久,方低低道:“時辰過了,既是吃不下外頭的東西,還是回府吃罷。”
……
當文錦言與溫清玉回到左相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小姐,是去的大公子那邊吃的吧。”玲瓏迎上來。
溫清玉聞言有些尷尬之色:“我們是去的府外。”
玲瓏不以為意:“應城好歹也是蜀國的都城,想來一國之都的酒樓是不差的。”
“是啊。”溫清玉輕咳一聲。
“我帶溫姑娘去了青樓。”一直不曾說話的文錦言忽然道。
“哦,原是如此。”玲瓏先是了然之色,未曾察覺。待一轉念反應過來,卻是被驚得麵色鐵青,“小姐?”
溫清玉忙對著文錦言道:“天色已晚,大公子請回吧。”
文錦言低低一笑,似是自己方才說得話多麽正派:“既是如此在下便不打擾了。玲瓏,溫姑娘還沒吃過,等會兒去廚房裏頭拿點吃的給姑娘墊墊肚子。”
留下一句話,文錦言丟下了這樣一個悶雷便兀自離開了。
玲瓏看著溫清玉那麵上的尷尬,霎時雙眼便氤氳了:“小姐,你受委屈了……”
溫清玉以為她說的是去溫柔鄉的委屈,可再一想,興許玲瓏是覺得拖累了她。輕歎一聲,溫清玉輕道:“不委屈的,暫且的寄人籬下。受製於人,好在還是好吃好喝著。”
雖是被楚桓安排在了文老狐狸的左相府,可說實話,這幾日左相府裏再她身上實在了很多心思。好吃好喝,錦衣華服,詩詞禮樂都是先生悉心教導。
左相府裏對她這樣心思,約莫也是有了楚桓的暗示。
她想,她大概可以猜出楚桓的心思。而文家的想法,無非也是順遂楚桓的心思。
“玲瓏去廚房端點吃點,這個時候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吃的。”玲瓏聽著溫清玉的悄言安慰,也不說旁的了。隻暗暗抹了淚,對著溫清玉笑了笑。
此時,再不能給她增加負擔。
看著玲瓏離開院子的背影,那一處黑夜燈光,映得她背影落寞。
溫清玉默默攥緊了手掌,她現在需要時間,她必須沉住氣。
……
夜色迷離醉色,月涼如水。
蜀宮君王殿外。
一個挽著靈蛇髻的女子身姿妖嬈,嫵媚姿容被攔在的殿門之外。
“本宮是陳貴嬪,前來給君上送銀耳羹,這都不成?”陳綰綰看著眼前攔著自己的侍衛,不覺笑道。
其中一人鐵著臉:“貴嬪娘娘千秋。奴才也是依著君上的旨意辦事,君上有命,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閑雜人等。
陳綰綰麵上有些僵,麵色也落了下來:“你們的意思是……本宮是閑雜人等了?沒有通報君上便不準本宮進去,惹惱了本宮君上開罪下來你們擔著不成?”
“回貴嬪娘娘,君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侍衛又說透了幾分,卻也有幾分顧忌著陳綰綰的。
宮中皆知,君上離宮之前對這位陳貴嬪那真是寵愛萬分。陳貴嬪風情萬種,歌舞新鮮著,又貼著君上。
陳綰綰身邊的宮女:“娘娘,君上的旨意娘娘若是不聽,怕也是不好的。”
陳綰綰本是怒著,聽著宮女這樣說,不禁暗暗壓下了怒氣,卻還是止不住本性裏頭的不舒服:“好,你們真是……哼。”
待陳綰綰離開君王殿,那幾個侍衛方又立回了原處,守著君王殿的殿門。
瑢殿毓秀宮中。
安妃坐在主位上,依次便是林淑儀、石婕妤、阮貴人。
石婕妤暗暗在原處幸災樂禍笑著:“安妃娘娘可聽人說了,一個時辰前頭,那暢鶯宮的人跑去了君上的君王殿獻殷勤,估摸想討好君上,結果連君上的麵都沒瞧見便被殿門外的人攔下了。真是背了時了。”
最後一句雖是惋惜之語,可從石婕妤的口氣中聽出來,真是滿滿當當的心中舒爽。
林淑儀麵上隻是露了一個笑意:“一個時辰時候的事情,整個後宮都說了起來。”
安妃梳著一頭淩雲髻,鳳眼一挑看著石婕妤,聽著二人的話,倒也舒心笑了出來:“暢鶯宮裏那個甜頭受多了,這會兒遭了一道閉門羹想來心裏頭頗不好受了。”
“君上自回宮以來都不曾昭幸嬪妃,除卻上朝便是議案。”阮貴人雖是人微言輕,可偶爾說出的話總也能切到點子上。
林淑儀笑意一落,覷了阮貴人一眼:“估摸著陳貴嬪是心裏頭空虛了。”
安妃不覺冷笑了一眼,鳳眼上揚著的弧度甚是威嚴:“她是心裏頭害怕了,覺著君上回來了卻不昭幸她,有了危機感。這才倒貼著跑到君王殿去,送點東西讓君上暖暖心,若能留在君上處是更好的。半點兒宮裏頭的規矩沒有。”
“安妃娘娘忘了,那暢鶯宮的可真就沒有宮裏頭的規矩,除了拉著君上尋歡作樂的還能帶出什麽好?碰個冷門還真不錯,至少明兒個宮裏還有個可以說笑的事兒。”石婕妤越想越覺心中快活。
宮裏頭的事情,不是那麽容易就過去的。鮮小的事情被放大之後,說起來也甚是有滋有味。
林淑儀忘了一眼石婕妤,眼神中不置可否,卻又回頭看了眼安妃:“陳貴嬪的妹妹得罪了安妃娘娘,她想要靠近君上也便是要在君上回宮之後先爭個彩頭,順圖給君上吹個枕頭風的。總不好讓她先有開了這頭吧,安妃娘娘您……”
話音在此落定,卻是寓意明顯了。
“君上離宮落下了不少事務,本宮何必去給君上招累?”安妃嘴角微勾,鳳目之中眸色略深,“隻要君上這碗水暫且端得平穩,那陳綰綰討不得好,本宮瞧著就是順。”
“那溫妃被君上可是臨時給接去了,平素裏溫妃最愛做那些楚楚可憐的樣子,君上可會……是因了溫妃才冷落了宮裏呢。”石婕妤忽然腦中一閃,頓時閃過了早於楚桓一日回宮的溫妃。
安妃聽著石婕妤說出這句話,鳳目中一擰,似是聽著什麽好笑的事情:“一個什麽都沒有的雲國女子,除了這空蕩蕩的妃位還有什麽?君上納她為妃是因為什麽我們都清楚明白著,跟雲國剪不斷理還亂的這身份,這溫妃今後又能怎麽著?君上牽製著雲國,這溫妃無非就是被擺上台麵的貨物,成不了什麽大氣。頂多了不得了,就在這溫妃上多撐著十幾二十年的,再也爬不上了。”
安妃此言一出,石婕妤與林淑儀下意識麵麵相覷著眼。
安妃看了看二人的神色,也是心領神會:“你們隻要多順些君上的心,那溫妃到了了也比不得你們。”
聞言,石婕妤麵露喜色:“謝過安妃娘娘。”
林淑儀自是被安妃的話戳進了心坎,欣喜之餘還是理智道:“嬪妾自是都聽著安妃娘娘的心意,跟著安妃娘娘,嬪妾便覺安心了。隻要安妃娘娘的天在,嬪妾的天便是好好的。”
昭陽宮中,溫妃正在練著書法的時候,虞婉儀忽就來了。
溫銜自小到大,不比溫家的女兒被精心教導。如今唯有靠著這後天,練字看書,總也一日不落。一雙如水的眸子看著落在宣紙上的墨跡,色彩甚是美麗。
見著虞婉儀出現,溫銜方放了紙筆。跟虞婉儀一道坐著了。
“妹妹來溫姐姐這兒,是給溫姐姐說個笑話的。”虞婉儀麵上帶了些神秘感。
身邊有人送上了一些點心,放到了二人中間。
溫妃低低道:“陳貴嬪找君上去了。”
“溫姐姐知道了?”虞婉儀有些詫異。
不過一個時辰的事情。
“嚐嚐,這是我晌午時候做的。”溫妃甚是順手便將點心推到了虞婉儀跟前,倒不似有半分的位分之別,甚是有親和力,“這宮裏的事兒,能叫事兒麽?就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宮人來昭陽宮裏說了。”
虞婉儀點點頭:“溫姐姐說的是。宮裏人多口雜,確是免不了的。”
說罷,虞婉儀的眼神落到了點心之上,點心精致著。天色已晚,此時暈黃的燭光甚是溫暖:“漣漪是家中庶女,總也不得家中待見,入了宮卻得了溫姐姐這般眷顧,漣漪真是受之有愧。”
她雖是不知溫妃為何對她如此好,可溫妃確實便是這蜀宮之中第一個給了她溫暖的。
聽著虞婉儀這話,溫銜神色有一瞬凝滯。
嫡女庶女,她算是都不曾落著邊的人,不過是個被推出去的替代品。對虞漣漪,興許是顧憐自身,才與她親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作者菌:女人們,你們喜歡楚桓麽?
女人們:喜歡。
作者菌:女人們,你們喜歡我麽?
良久之後
……
女人們:話說,下雨了。
作者菌:那是我傷心的淚水。
昨天承諾大家的五千字,今天爪子碼得快廢了,終於粗來了。
隻要是承諾了大家的,如意一定會加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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