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九曲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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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下了傾盆大雨,一路上薛華勝為溫清玉撐著傘到了安妃的毓秀宮外。
踩著從韶華宮到毓秀宮路上的石子路上,裙擺處難免沾染一些濕潤。發鬢間也落了幾滴不易察覺的雨滴。
這場雨從昨夜二更時分便開始下了,淅淅瀝瀝地下到現在。許是到了晚秋臨近入冬的緣故雨水落下帶了一股子的涼意。
晉了位份的溫清玉,這些日子都是低調地待在韶華宮。在文錦言不曾將牽機之事探出的結果報來之前,她不能太過招人眼神。
隱忍而發是有必要的。
安妃本約了宮中人同遊禦園,可偏巧昨夜落了雨,至今都未停。儀禮之上,為了不招人話柄,還是應該過來請趟安。
早早起了,便要去安妃處請趟安就回來。
薛華勝伺候溫清玉穿了一層晚秋的衣裳,玲瓏看著韶華宮外久不停歇的雨,臨出門了還勸著給溫清玉披了一件暖和的加層披風,既可禦涼又可隔雨。
“通報一聲,韶華宮文婕妤前來請安。”到了毓秀宮門口,薛華勝對著守在毓秀宮外的宮女道。
“文妹妹起得早,這個時辰就來給安妃娘娘請安了?”此時,林淑儀的聲音在溫清玉耳邊響起,聲音沉緩。
幾人一回頭,那林淑儀的笑意親和,林淑儀身邊的宮女亦道:“林淑儀前來請安,勞姐姐通報一聲。”
原先守在毓秀宮外的宮女看了溫清玉與林淑儀,便進去了。
溫清玉搭著手腕淺淺福了個身:“林淑儀安。”
“尋常時候都是姐姐我第一個就到毓秀宮請安的,這一次倒是叫文妹妹搶了個先。看來下次啊,姐姐我可得再早些了。”林淑儀伸手扶起了溫清玉福身的動作,方道。話語親和,動作輕柔,似是與溫清玉多熟稔似的。
溫清玉聽著林淑儀口中“姐姐”“妹妹”的稱呼,不動聲色:“都是來給安妃娘娘請安的,誰早誰晚都沒有什麽,心意到了安妃娘娘心中都是有數的。況且林淑儀與安妃娘娘本就住在一殿,比之嬪妾真是親近許多。”
外頭的雨一直淅淅瀝瀝的,少有幾滴竄進了脖頸之中,那份涼意,直能讓人顫上一顫。
“文妹妹說的不錯,你我都是侍候君上的,本就該多親近的。”說罷,林淑儀還不忘綻了一抹笑意。
看著林淑儀這會兒無比親和的笑意,溫清玉不覺又記得她初初見到她的時候。那時候安妃言語試探她,林淑儀可是明明白白地以安妃那邊的人坐觀的。
“林淑儀、文婕妤,安妃娘娘還在梳妝,請先進宮中稍坐。”方才通報的宮女恰在此時出來。
進去殿中,二人都尋了自己該坐的地方坐下。
毓秀宮裏不比外頭陰雨連連的,宮中起了炭爐,使得整個毓秀宮都異常溫暖,全然不似要晚秋後入冬的跡象。
溫清玉褪了外頭的披風,抽出了腰間的錦帕,這才將方才路上偶然落到麵上的幾滴雨水擦拭幹淨。
不消片刻,靜女宮的阮貴人隨後也到了。
“阮貴人還是如從前一樣晨昏度事有時,都說阮貴人是個不忘本的人,我們的凳子都沒捂熱,阮妹妹就到了。”阮貴人剛進門口,林淑儀便道。
溫清玉打量著二人,聽著二人的對話。
阮貴人聞言,先是給林淑儀欠了個身算是施了禮,隨即道:“嬪妾再早也晚了林姐姐與文婕妤,外頭風雨交加,還是安妃娘娘宮中暖和安適。”
阮貴人是宮中女官出身,相貌算不得最最出眾的,但就是生得大方,說話也是大大方方。
就這樣不著痕跡轉了林淑儀的話題。
聽二人的對話似是最平常的問候話,可深究一下,林淑儀話中也不乏對阮貴人從前出身的微微挑釁之意。
溫妃與虞婉儀二人一同到的,陳萋萋不曾來說是染了風寒。
幾人坐在毓秀宮中大眼瞪小眼的。
“今日本是本宮請你們去遊園的,誰知這樣不湊巧。”這時,安妃終於出現了。梳妝細致,淩雲髻襯得鳳目冷凝。
“遊園也就是為助興,一眾姐妹在屋子裏聊聊也是很不錯的。”溫銜此時道。
安妃覷了一眼溫銜,又打量了眼眾人的神色:“溫妹妹說的也在理,這天氣出去了估計會落病了。要像暢鶯宮的陳小儀那樣染了風寒反倒是本宮不好了。”
“陳貴嬪幽禁有些日子了,陳小儀心裏苦。”林淑儀道。
安妃聽了林淑儀說話,嘴角有些上揚,似是很稱心。又叫飛燕上了茶:“石婕妤畏罪自盡的事情已經沉寂了,倒也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本宮以前怎麽就沒瞧出那石婕妤竟有著要翻巨浪的心思呢?”
安妃此言一出,有幾人忍不住麵麵相覷。尤其是當時跟石婕妤姐妹想稱的。到了要落罪的緊要關頭,除了阮貴人不曾表態,旁的人可都是插了話落井下石的。
幾人對視一番,不知道安妃這句話又要帶出的下一句是什麽來。
安妃鳳目微抬:“本宮代理後宮,石秋瑾之事實在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本宮剃了她的位分,撤了她的玉牒,虧得是她已經畏罪。宮裏麵人心項背,但凡再有這樣的事情,本宮依舊不會輕饒了。”
石婕妤閨名石秋瑾。沒了位分,能被稱的最好的稱呼便該是石氏了。
說到此處,眾人都是起身異口同聲:“謹遵安妃娘娘教誨。”
“都坐著吧,今兒個若非不下雨這會兒都該在遊園了。”安妃掃了掃寬厚的長袖。毓秀宮外涼雨陣陣,毓秀宮中卻溫暖如春,半爐子的炭火生得滿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眾人複又坐回原處。
“這幾日都不曾小聚,本宮也是很少出毓秀宮,早幾日便聽說文嬪晉了位分,倒也不曾遣飛燕前去祝賀了。”安妃道。
忽聽安妃提到自己,溫清玉立起身子,方道:“安妃娘娘諸事繁瑣,嬪妾小事又豈敢煩擾娘娘?”
“晉了什麽位分呢?”安妃恍若無意識地問著身邊的飛燕。
旁邊的飛燕隨即道:“回娘娘,文嬪娘娘現在已是韶華宮文婕妤文娘娘了。”
“婕妤?”安妃竟是挑起了眉,嘴角也露了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跟石秋瑾最後的位分撞上了。”
溫銜本是坐在安妃的身旁,不動聲色聽著眾人來去的對話。忽然聽到安妃這樣的口氣,溫銜眸色深了些,卻連頭都沒抬,隻嘴角處微微動了動。
溫清玉:“石氏已被安妃娘娘撤了玉牒,最後已是沒了位分了,安妃娘娘處事明斷,想來同君上一般都是循例賞責,循例而有此等巧合也是合乎情理的。”
“文婕妤說得也是合乎情理。”聽了溫清玉的話,安妃鳳目一瞟,不置可否,“可也要以石氏的例子警醒著,都是倚靠著君上的,誰若是圖了不該圖的步上了石氏的後塵那便不要說本宮不曾提醒過了。”
……
石秋瑾無非成了朝堂在後宮縮影下的犧牲品。
溫清玉覷了眼安妃。
從她第一日入宮見到安妃的時候,安妃對她的眼神就是這樣冷凝的。朝堂之上左相與右相的黨爭風頭尚在,文家與安家的關係根本就是處在對立麵。
朝堂後宮往往都是牽連甚深,不可單獨算計。
楚桓之所以將代執後宮的權利交予安妃,一則因著她右相之女的身份,二則楚桓也是知道安妃對他的心。可他偏偏寵著左相府送進來的陳綰綰,毫不遮掩他待陳綰綰的寵愛。
後宮中這樣的平衡在陳綰綰幽禁後傾斜向了安家,於是右相府又想同時打破朝堂上這樣的平衡,才有了石秋瑾的事情。
石秋瑾性子在蜀宮裏算是直的了。石秋瑾沒了,這會兒坐在毓秀宮裏的都是九曲心腸,輕易說話不顯山露水,偶爾說出幾句話都是話中有話的。
此時再想在毓秀宮外與林淑儀的對話,這才又疏通了些脈絡。
林淑儀言語動作間忽然之間對她的無故親近反倒叫人生疑。
林淑儀一直都是向著安妃的。
溫清玉心中略動,以林淑儀近身安妃多時,又是個口頭言語謹慎的人。她怎會不知以安妃的身份與性子,根本不會與背景為左相府的人拉攏起來。
從一開始便已經分明,文家與安家在後宮的兩道勢力根本就是無法融合成一道的。而林淑儀的所為……
她是想進攻退守、張弛有度!
思及至此,溫清玉看著林淑儀的眼神越發深了些。
朝堂上的局勢,似乎不止她溫清玉一人看得清晰。
真是個能伸能屈、懂得審時度勢的人。有時候,看似不起眼的人那心思才是真的深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豌豆豆 君的地雷。
內個,昨天我犯了個二,
覺醒的時候趕緊去翻了昨天的作者有話說。
我以為昨天是周五,今天是周六了。
然後祝大家周末快樂。
——好吧,今天才是周五,明天才是周六。
(基友說這是欠拍醒的節奏)
真心為自己雷了一把,人品遭堵,無能為力。
咳咳咳咳,無視昨天的有話說。
現在是周五,祝大家周末快樂。
忽然覺得不好意思了,我還是躲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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