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你怎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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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為,從管驍口中聽到這些話,便是我這兩年最值得開心與欣慰的事情了。可是當我真正聽到他這樣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如我所想的那樣高興。相反,他現在的狀態讓我深為擔憂。
人在最失意的時候,再多的酒醉都無法麻醉神經,我理解他現在的這種狀態,因為我曾經也經曆過。
我走到洗手間,把毛巾擰幹拿了出來,當我伸手去替他擦臉的時候,他推開了我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搖著頭說:“別同情我了,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沒有同情你,隻是希望你堅強一點。”我見他這樣,又看到外麵的陽台上滿地的酒瓶,於是淡淡地說,“沒有過不去的坎,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再成功的。”
他苦笑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有些踉蹌地往陽台那邊走去,他的襯衫就這樣大開著,門打開後風吹了過來,襯衫隨風而動,他身上的酒氣也隨著風飄了過來,他很快不適應,跑到陽台的一角吐了起來。
“沒事吧你?”我跟著出去了陽台,本來想走過去,卻聽到他大聲說了一句,“你別過來!”
我於是就這樣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在不遠處吐得稀裏嘩啦,他的電話在屋裏響了一遍又一遍,他吐的天昏地暗,好久才終於緩過勁來。
他朝著我走了過來,我從兜裏拿出紙巾遞給他,他看了看我,眉頭緊皺,對我說:“我好多了,沒事了,你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不知道我會對你怎樣。我現在情緒很亂,很難理智。”
“你現在大概也沒人可以說話吧?”我看著他,我說,“如果你想傾訴的話,我可以聽一聽,雖然我也幫不了什麽忙。”
“我爸查出了癌症,胃癌。”管驍看著我,突然對我說了這樣的消息。我渾身一怔,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屋漏偏逢連夜雨,嗬嗬。”管驍看著我,苦笑了一下,隨後又說,“一切都已經無力回天了。寶兒,如果這是你最想看到的,那麽恭喜你,你現在看到了。很快,管家破產的消息會鋪天蓋地,而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胃癌?早期還是晚期?”我不禁問道。
“早期,已經做了手術了,但不知道能不能夠控製,現在人已經在美國了。最後一筆錢,我打算給他治病,報答他對我的養育之恩。”管驍看著我說說道,風一吹,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患了感冒。
“養育之恩?”我佯裝不知請地問道,其實我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他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天空,一臉悵然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其實根本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
盡管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明白從管驍嘴裏說出這個真相,對他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氣。也許今天,他已徹底撤去了所有的偽裝。
“我早就知道了。”我看著他,淡淡說道。
他渾身猛烈地顫抖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說:“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怎麽可能?”
我笑了笑,我看著他說:“但是我就是知道了。管驍,其實你沒必要讓自己活得那麽累。有些事情,看得太重,反而成了包袱。”
他看著我,他的目光一直處於一種震撼當中:“你從哪裏知道的?我很奇怪你怎麽會知道?難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嗎?”
管驍還是放不下這一份虛名,在他的心裏,這件事對他而言太過敏感了。也許這件事是他心裏最大的坎,也是他之所以偽裝那麽驕傲的源頭。
我搖了搖頭,我看著他說:“你記得我曾經死過一回吧?在我死之前,是管彤親手把我推入了海裏。在把我推入海之前,她告訴了我很多。”
“什麽?”管驍瞪大了眼睛望著我,他不敢置信地連連後退,手猛地扶住了頭,似乎一下陷入了極度的痛苦與不解之中,“當時是管彤幹的?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我怎麽說,那是你妹妹。當時我如果告訴你,你難道又會相信嗎?”我看著管驍,苦笑著說道,“當初我之所以回去,之所以想嫁給你,一開始是為了報複。但是後來你對我那麽好,當我意識到你動了真感情的時候,我真的想過和你一起麵對一起好好走下去。隻是後來,漸漸的,我們漸行漸遠……一切的一切,也許終究是命吧。其實,我最恨的人是你父親和你妹妹,並非是你。”
“恨我父親?”他顯得更疑惑了,他皺著眉頭看著我,“為什麽恨他?難道管彤推你入海,是我父親指使的?……不,這一切怎麽可能,我妹妹雖不單純,但不至於那麽惡毒。我父親,更不可能這樣做。”
管驍陷入了一種極大的困惑之中,我幾乎脫口而出想告訴他所有的真相,想告訴他我才是管虎的親生女兒而管彤一直是掉包貨,但是我想此時此刻管驍不可能能夠接受。於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
“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看著管驍,苦笑著說道,“隻是你就算再怎樣,怎麽能懷疑平安?”
“平安真的是……”管驍看著我,再度怔住了,“平安真的是我的孩子嗎?我拿到手的親子報告千真萬確不會有錯。”
“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我看著管驍,淡淡說道,“平安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孩子,這沒有關係。我本身生下他,也隻是為了我自己和他。我懷上了,我就不可能不要。不過,我隻想知道當時,你轉身離開,為什麽那麽快就選擇了王惠?你那天說的逢場作戲,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和王惠之間,並不像你認為的那樣,”管驍看著我,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離開你的那時候,公司已經出了問題了。當時公司資金有一筆較大的漏洞,我不知道該怎麽補足,也不敢向父親提起。當時正處於我和我妹妹爭家產的關口,爸爸緘默不言,並沒也表明態度。我心裏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王惠從哪兒知道了我缺乏資金的事情,她給我弄了一筆錢,彌補了我的燃眉之急。後來,她開始和我說她的家世,我才知道原來她是汪行長的私生女,當時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對她難免同情或憐憫。她畢竟離過婚,看準我們曾經相戀,又覺得我家世不錯,所以有意和我再續前緣。她給我的那筆資金我很快用來救急,但是並沒有取得如期的回報,她一再催我還款,我不知道該怎麽樣告訴她真相,在得知她父親是汪行長的時候,我有了和她訂婚的念頭,我們算是一拍即合,但破鏡重圓,感情的成分已經少之又少。因為那筆錢,我在她麵前始終短她一截,又因為公司的情況每況愈下,我隻能和她逢場作戲,不想讓她知道我公司現在的境況。嗬嗬,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生活並不好過,我覺得我活得越來越不像人了……”
我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原來一切與感情全然無關,聽起來倒像是各取所需一般,悉數都與利益掛鉤。
管驍無比萎頓地跌坐在陽台上的靠椅上,不停地揉著頭喊著頭暈,然後又悵然地說,“我真的很累很累,畢業回國的時候我一心想著一展宏圖實現自己的抱負,最初幾年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許是成功得來的太輕易所以我並沒有珍惜。如今事業像滑鐵盧一樣連連潰敗,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活著這麽不容易。我真的很厭倦很厭倦現在這樣的生活,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麽走下去,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站起來。寶兒,你說我該怎麽辦?”
管驍說著說著,竟哽咽起來,他再也說不下去地用手捂住了臉,壓抑的嗚咽聲聽得我的心也跟著揪揪地疼。
越驕傲的人越無法承受失敗,其實這種人生跌落穀底的感覺,我和杜一諾都曾經承受過。管驍此刻的難受,雖然不男人,但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他的人生一帆風順到現在,突然就遭受如此巨大的重創。
我蹲下身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順勢抓住了我的手,扭過頭不忍讓我看到他的臉,他帶著哭腔問我,“以後,我是不是就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了?那時候,還會有誰陪在我身邊?”
我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王惠的聲音:“電話打了好幾個都不接,我當是怎麽了呢,原來身邊有紅顏知己在安慰啊。”
我愕然回頭,竟看到王惠站在陽台玻璃門的旁邊,她穿著一身橙色的套裙,雙手插兜,氣勢凜然地站在那裏。發型比從前更短了一些,看上去剛剛去燙過的樣子,帶些微微的栗色。
“你怎麽進來的?”管驍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看著王惠,不禁問道。
“你是我未婚夫,這是你的房子,你問我怎麽進來的?我倒是想問問,她是怎麽進來的?”王惠氣勢洶洶地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