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並沒有回頭看向他。

    但即便是這樣背對著，我也能感覺到些許的凝重落寞。

    我想了想，最終低聲開口道：“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不能回頭。哪怕是重新再來過，誰又能保證，得到的不是傷害。”

    何嘉洲聽完靜默了會兒，然後聲音比方才更深沉低啞地傳來：“是不可能了，對嗎？”

    我輕吐一口氣，語氣清淡：“是，不可能了。這個案子完成之後，你還是盡快回美國吧，南城不適合你。就算是對什麽事情還有不甘和留戀，相信我，隻需要不多久的時間，你就會慢慢忘記。當初秦舒剛走的時候，其實每晚我都會做噩夢，然後一夜都睡不著。但現在，你看，我還不是過的好好的，而且也基本不會再想起她了。時間一直都是最好的答案。”

    說完，我沒再聽何嘉洲的答案，徑直離開了。

    由始至終，我沒再看他一眼。

    這次我沒再回包間，而是在外麵給張其雲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張其雲可能正喝的高興，所以沒注意到短信，我也不等他的回複了，打了輛車就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我摁了密碼走進家門，卻發現門口正正當當地放著兩個大箱子。

    我心下有些詫異，想問問我媽是怎麽回事。

    剛換好鞋子，我媽就從廚房裏麵走了出來。

    我邊走向客廳邊問她：“收拾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又要搬家啊？”

    我媽頓了一下，然後說：“你呢，想不想走？”

    “我還有什麽想不想的，您去哪，我就跟著去哪唄。”說實話我真的對換不換住處這種事不是很關心，反正都是一個落腳地，在哪不一樣。

    但看我媽的樣子倒是對此有些沉重。

    我把包放下之後去洗了洗手，然後打算去廚房找點吃的，剛才在那麽高檔的酒店我根本沒吃多少東西，淨喝了一肚子的水回來。

    我媽方才是在熬排骨湯，這麽大晚上的，還是成功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自己盛了一碗到餐桌邊坐下，大口地喝了起來。

    我媽這時候也沉默地走過來，坐在我的對麵。

    “慢點喝，沒人搶你的，別嗆著。”她看上去對我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些不滿。

    我倒也聽她的話慢了下來，也看出她是有話想跟我說。

    果然，不過久之後，她開口說道：“我想先回老家住兩天。”

    “哦，什麽時候走，我得把公司那邊的事情交待交待。”我若無其事地答道。

    我媽聞言看向我，似乎是有點意外，不過很快也說道：“公司那邊你繼續上班，我一個人回去。”

    我把手中的碗和勺子放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您這意思，就是想一個人走唄？”

    “我就是回去住兩天，等……等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回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媽的目光已經撇開了，不再看著我。

    我一時之間沒再說話，倒不是在生氣，隻是在盯著我媽，看她因為緊張而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就跟之前一樣，我知道就算是繼續問下去，她也不會告訴我這當中真正的原因。

    許久之後，我輕歎了一聲說：“好吧。不過你回去之後，我不可能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還是先搬回以前的住處吧，那邊應該沒那麽快再租出去。”

    我媽點點頭，也算是同意了。

    這晚上我把自己的東西也都收拾在一個大箱子裏，跟我媽的箱子放在一塊，看上去就是要跟連夜跑路的一樣。

    要睡覺的時候，我洗完澡溜鑽進了我媽的房間，躺到了她的床上蓋上被子。

    我媽走進來看到我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模樣，也是頗為無奈。

    “快點去睡吧，明天不去上班了？”她把剩下的東西都歸攏到一塊。

    我搖搖頭：“不去了，明天調休。而且你不是要坐車回去嘛，我怎麽也要去送送你吧。”

    “不用你送，跟著淨幫倒忙！”我媽看上去還不樂意。

    我不知道她此刻說的是不是真正是她心裏所想的，但別人的想法，哪怕是自己有些血緣親情的人的心思我們也沒辦法參透，我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行事罷了。

    我又歎了一聲，沒再說話。

    “年紀輕輕的，整天歎什麽氣！”我媽開始坐在床邊疊衣服。

    敢情我在她的心裏還年輕啊，我卷著被子來到她的麵前，眼汪汪地看著她：“媽，我不年輕了，都過了三十了。”

    “三十又怎麽樣，人家那些女明星哪個不是幾十歲還漂漂亮亮的，過的好好的。三十怎麽了？”

    “好好好，女人三十一枝花，我知道，我會努力活得像花一樣的！”

    說完這句，我跟我媽終於一同笑了出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是賴在我媽的床上，跟她蓋同一張被子，隻是彼此的身體還隔得有些遠，留著不少空隙。

    我久久地沒有睡意，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在黑暗中開口說道：“媽，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媽翻了個身，看樣子也是沒睡著：“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沒個準信。”

    “嗯，不過你還是跟我保證一下吧，說你能回來。”

    “你這丫頭整天事兒怎麽這麽多？”

    “再事多也是你的閨女。所以你到底保不保證，不保證的話我明天直接跟你上車走。”

    “……好，我保證。”

    “這還差不多。”

    說完這些之後，我也學著我媽的樣子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以前我總聽人說左側臥不好，會壓迫心髒，但是我現在這麽做了，卻覺得憋悶的感覺比剛才好了好多。

    我一連又舒歎了好幾口氣，這才慢慢有些平複下來。

    我現在是不想哭的，也哭不出來。

    而且也沒有什麽值得我流淚的理由。

    隻是又要一個人生活了，這樣的認知和即將到來的體驗，帶給我的，又是一番難以形容的孤獨和挫敗。

    現在我隻盼望著，我媽真的會如她所說的那樣，早點回來，平安回來。

    ……

    第二天我有些精神委頓地從床上爬起來，這個時候我媽已經起床了，旁邊的位置空空如也，也沒有任何溫度。

    我打著嗬欠走出房間，打算先去趟洗手間，卻在路過玄關的時候發現我媽的那兩個行李箱已經不見了，隻剩下我的一個孤零零地立在那。

    我見狀反應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媽是趁著我還睡的時候偷偷走了。

    用偷偷這個字眼我也是留情了，不然的話，我會說她是欺騙。

    昨晚明明說好等我醒過來送她去車站的，結果她到頭來給我整出這麽一出。

    我一時之間有些生氣，找出手機就給她打電話，結果係統提示說對方已關機。

    好啊，真是好，還對我避之不及了是吧。

    我將手機扔在沙發上，真是覺得心情跌到了穀底，偏偏還沒有地方發泄。

    簡單洗漱完之後我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今天其實還是要去上班的，而且鑒於昨晚的飯局，說不定還得跟張其雲好好解釋一番。

    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同事們見我精神有些差，有幾個小姑娘還湊過來問我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

    我對她們向來都是極溫和的，此時因為心情有些差的緣故，所以隻簡單應了幾聲，她們見了也就很快走開了。

    而在上午大概10點鍾，果不其然，我接到了張其雲的電話。

    “羅愫啊，昨晚怎麽你自己先走了，我事後才看到你給我發的短信。”張其雲的聲音聽上去好像並沒有在生氣。

    我輕咳了一聲道：“不好意思啊張總，昨天實在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下次不會這樣了。”

    “哈哈，說什麽下次。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難為你了，放心吧，以後不會再讓你參加這樣的飯局了。”張其雲笑著對我說了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