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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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陽光撒進諾大的書房,安靜的書房內隻有一抹纖瘦的身影,身著白裙,孤傲飄渺,細看眉眼之中,竟是坦坦蕩蕩,一片淡然。
清風徐徐吹來,散了她鬢邊的碎發,少女倚在窗口,靜靜的看著樓下滿園白雪般潔白的梨花林,她喜歡梨花,純白無暇,所以在自己的別墅區栽了許多的梨花,如今,這滿園的梨花自己也看不了幾天了吧?她微微搖頭,淡笑一聲。
一轉眼,十年已逝,如今,她已經強大到無人能及,再不是剛剛登上少主之位,萬事小心翼翼的少女,鳳族之中,上至族長長老,下至學徒弟子,無不看她眼色行事,可是強盛如斯的她,卻救不回自己的命,也許上帝真的是公平的,給了她無人能及的天賦,卻不給她享受生命的時間,要她早逝,明天就是她25歲的生日了,她身體很好,也沒感覺哪裏不對,但是她還是相信爺爺的預言。
猶記得爺爺臨終前,心疼的拉著她的手說:“昭陽,你這孩子,命苦啊,未來對於你來說,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啊...”看得出,他還有許多話未說完,便撒手人寰。
是福是禍,她已經不在意了,這麽多年,她一早便知道自己的命,也沒什麽好難過的了,雖說25歲就死有點太年輕了,也沒找過男朋友疼疼自己,這麽多年就為了鳳氏東奔西走實在是遺憾,但是如果有來生,她一定會對自己好一點,停下腳步,看看這大千世界的美好。
其實她一直很感激爺爺,就算她並不是她親生孫女,但是他收留了父母早逝的自己,以至於她不必流落街頭,光這一點,已經足夠她感激不盡了。
對於自己的父母,她的印象實在少得可憐,隻依稀記得父母是在給族裏出任務的時候發生了意外,雙雙去世的,之後她便跟在了爺爺的身邊,在辛城那個流放族人的地方,一直過了許多年,直到她被選入族地,才離開那裏。
她唇角微勾,啊,臨死前,應該再回去看看的,畢竟是養育了她的地方……貌似,沒有多少時間了,嗬嗬。
‘咚咚咚---’一陣輕緩的敲門聲打斷了書房內原有的寧靜,也打斷了鳳昭陽不知飄到哪裏的思緒,聽到聲音,她沒有回頭,隻說了句“進來。”
門外的人應聲而進,快走幾步在書桌麵前站定,對著背著他的少女恭敬的喊了一聲,“少主。”
從十年前開始,直到現在,少主所展示的一切才能都足夠讓他傾佩不已,他們兄弟幾個,沒有一個不是打從心裏尊敬少主的。
鳳昭陽沒有回頭,但是光聽聲音她就已經知道是誰了,“鳳崖,你回來了。”鳳崖,從十年前就開始跟著她的。
“是的少主,鳳崖幸不辱命,完成了您交代的事。”
鳳昭陽回過身,走到了椅子邊上,打算坐下,麵前的男子微黑的臉上帶著幾塊淤青,但是眸子裏閃爍著完成任務的的喜悅與驕傲。
她一愣,受傷了?
隨即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略帶調侃道:“鳳崖,這次辦事很困難嗎,竟然能讓你臉上掛彩。”奇怪,鳳崖的能力她很清楚,這十年間,他們幾人飛速的成長她看在眼裏,尤其是鳳崖,如今已經是長老級別的了,可是還是願意跟在她手下做事。
這次的事也不難辦啊,怎麽還會受傷呢?不過,能讓她這個最優秀的手下受點傷,她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要知道,打從八年前,鳳崖第一次出任務開始,就從來沒受過傷的。
自己主子的聲音裏帶著笑意,這讓鳳崖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解釋:“少主,我這不是辦事時傷的。”
咦?那是怎麽回事?“那我倒是奇怪了,鳳崖,你倒是說說,誰打的?”誰膽子那麽大,敢打她的人?
被自己主子如此關懷的注視,風崖是不好意思說的,可是他不能騙主子,紅著臉,低頭略帶尷尬的說道:“是鳳月打的。”
聞言,鳳昭陽不淡定了,鳳月也是當初跟他們一組的組員,是除了她組裏唯一的女孩子,他們幾個一同跟著她,平時關係很好,這好端端的鳳月打他幹什麽?她印象裏,鳳月很溫柔的,不會是…想著,眼神一眯,有點危險:“鳳崖,是不是你欺負鳳月了?才把鳳月惹急了?”
鳳崖委屈的看著鳳昭陽,他這主子,怎麽這麽不開竅,看著少主好像在看犯人一樣的看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搖搖頭,不開竅啊不開竅,無奈道:“少主,我跟鳳月在談戀愛。”她是吃醋了,才打我的。鳳崖在心底弱弱的說了一句。
嘎?談戀愛?鳳昭陽這次真的不淡定了,什麽時候的事啊,她都不知道,她隻知道鳳蘊談戀愛了,還是鳳蘊嚷嚷著告訴她的,她這個主子是不是有點失職啊,哈哈。“既然在戀愛,好好地打你幹嘛。”
鳳崖瞥了一眼她,低頭道:“少主讓我去暗殺那個潛入我國的女間諜,可是我去的時候,那女的正在換衣服,我直接就把她殺了,我正跟鳳蘊說這事的時候鳳月聽見了,非說我看了人家的身子,然後…就把我打了,我秉承著少主教育我們的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就沒還手。”
鳳昭陽神情一僵,隨即哈哈大笑,她極為不客氣的笑出聲來,什麽秉承著她的教育,明明是他自己舍不得打,卻要賴在她的頭上。
完全不理會鳳崖滿臉怨念的看著自己,直到她笑夠了,才說:“行了,鳳崖,下次讓你出任務,我一定給你找男人的任務,省的你們兩口子打架,行了行了,快下去擦點藥。”說著擺了擺手。
“那鳳崖就先出去了。”他一躬身,總算得到解放,轉身出去了,他實在受不了主子的調笑。
諾大的書房又剩下鳳昭陽一人。
鳳昭陽目送他出去,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這樣也好,他們一個個都圓滿些,她也能放心了,“不知道鳳民他們這幾個有沒有女朋友呢,不行,一會兒我得問問。”
“自己都沒剩幾天可活了,還有心思操心別人。”一聲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那不陰不陽的語氣使得鳳昭陽回頭,她剛剛賞花的窗台上如今靜靜立了一個黑衣男子,大約三十歲左右,一頭黑色的短發,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著,嘴角卻掛著戲謔的笑,怎麽看這表情在這張俊逸的臉上怎麽不協調。
鳳昭陽見到來人,嘴角一抽,扶額,“鳳臨,我家有門,麻煩您下次走門。”沒錯,來人真是十年前敗在在她手上的鳳臨。
“窗戶比較方便嘛,我一跳就上來了,敲門還得等半天,再說了,我每次來都走窗戶啊,你應該習慣了才對。”鳳臨說的理所當然,毫不客氣跳下窗台,找了個椅子坐下,隨即翹起了二郎腿,戲謔的眼深處,有著化不開的溫柔,看著好久不見的少女,心裏頓時暖和了。
鳳昭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就是因為每次你都走窗戶她才忍不住想說的好不好,如今竟還怪她沒習慣,哪有這樣的人?“有事?”
鳳臨把手臂枕在頭後,注視著她,語氣欠扁的回道:“沒事,就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他這麽說話,鳳昭陽也不惱,反正她已經習慣了他這麽說話,每次見麵,他不損她兩句都難受,雖然兩人十年前是對手,但現在,他是她唯一交心的朋友,鳳崖他們與她雖然親,但有的事情,她沒辦法跟他們說,而鳳臨,也是除了爺爺以外,唯一一個知道她活不久的人。
鳳昭陽滿不在乎的慫了一下肩膀,語氣平淡,聲音淡漠無奇:“明天才是最後期限,我還有一天可活呢。”
她淡漠的語氣讓鳳臨的心像刀割過一般的疼,她那麽出眾,那麽美好,為何老天不讓她陪在他身邊呢,他連對她的感情都還沒說出口呢,這麽多年了,就以朋友的身份陪著她,他不是不敢說,隻是不想她為難,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他,何苦說出來讓她為難呢,就這樣也好,他們以這種方式相伴十年,說了,恐怕她都不會理他了。
掩下自嘲的嘴角,鳳臨佯裝一歎,“是啊,我還有一天才能重新成為少主呢,罷了,我等了這麽些年,也不在乎多等一天了。”他隻能說著風涼話來掩飾自己難過的要死的心情。
鳳昭陽低頭微微一笑:“我死後,你幫我多多照顧鳳崖他們。”如今,他們是她最放不下的人了,跟著她這麽不負責任的少主,終究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忠心。
臨終托付嗎?她就是這樣,把誰都安排好了,剛剛不還是聽她想給手下們找女朋友嗎?她怎麽不想想自己?一時間,鳳臨沒有回話。
空氣仿佛凝固了,鳳昭陽沒有得到回答,也不急,半響,鳳臨站起身,來到她的麵前,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伸出了手,擁住了麵前令人心疼的女孩,他比她高了一頭有餘,下巴抵著她的頭,哪怕掩飾的再好,他聽了這話心裏也難受:“你真的會死嗎?就那麽準?”他的聲音中有著難以掩去的顫抖。
鳳昭陽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慰,淡淡的回了一聲“嗯。”死前能有個人替她傷傷心,她也算沒白活一場,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十年相伴,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隻是自己注定要死,怎麽好拖累他,他還有著大好的年華,不是嗎。
她靠著他的肩,由衷的一笑,“鳳臨,謝謝你。”謝謝你的十年相伴,讓我不再寂寞。
一向高傲的鳳臨聽了這話,忍不住眼眶泛紅,強忍著不讓自己流淚,他的心,真的很疼,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撫著她披散的發,低頭,在她的耳邊輕呢了一句,以前不說,是不想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如今,他還怕什麽?他真怕,再晚些,不說出口,他會後悔一輩子。
鬆開她,轉身離開,出門前,他說“我會幫你照顧他們。”他大步走向隔壁的客房,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落下了他忍了很久的眼淚。壓抑的握著拳,這熟悉的房間還是她幫著布置的,這是他平時來看她住的地方。
鳳昭陽看著他略帶踉蹌的背影消失在門前,拉上房門,回身坐在辦公桌前繼續辦公,如果這時有人在她的身邊,就會發現這女孩泛紅的眼眶,以及文件上那一片水漬。
夜,悄無聲息的到來,繁星點點下的別墅區隻留了一小部分人警戒,其餘的人都已經各自睡去。
半夜11:00,鳳昭陽一個人離開別墅,徒步向後山走去,不遠的路程,平時她也會偶爾上後山散散步,徒步隻要十分鍾而已。
“呼呼---”爬這麽高的山,她有些氣喘,視線也有些模糊,若在平時,這山根本不足畏懼,隻是如今她靈氣外泄殆盡,體力實在吃不消。
是的,靈氣外泄,自夜幕降臨開始,她一點點的感到自身的靈氣在消失,越是接近午夜,越是消失的快速。
“呀!”她一聲驚呼,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倒向地麵,原來,她被路麵突出的石塊絆倒了,她自嘲一笑,如今她連石頭都已經看不清了嗎,嗬嗬。
拍拍手上的灰塵,她打算站起來,卻在拍手的瞬間怔住了,月光下自己的雙手若隱若現,她瞪大雙眼,看向自己的身體,同樣也是若隱若現。
不是死亡,而是…消失嗎?她鳳昭陽雄霸世界整整十年,死了連個屍體也留不下嗎?嗬嗬,罷了,留不下就留不下吧,免得恨她恨的牙癢癢的人在她墳前鬧上一鬧,她死了也不安寧。
站在不遠處的鳳臨瞪大了雙眼,月光下她的身體忽隱忽現,原來,她不是死亡,而是消失。
消失嗎?嗬…這樣也好,起碼他不用看著她在自己麵前斷氣,他們鳳族隱秘而強大,無故消失的,他不是沒見過。
他一路跟她出門,看到她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有一瞬間,他想要衝過去,隻是他不能,她夜晚獨自離開,不就是不想任何人看見她死嗎,她想安安靜靜的離開,誰也不打擾,就是他也不例外。
可他還是跟了過來,就當是送她最後一程。
時間越來越臨近午夜,鳳昭陽也終於登上了山頂,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腹腔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知道自己已到極限,她抬頭看著好像近在咫尺的月亮,今天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六…她的生日,已經快到了吧…明天,她就滿二十五了。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身體已經不是忽隱忽現了,而是逐漸消失,慢慢變得透明,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那個跟了她一路的男子,雖然她已經感覺不到,但是她就是知道,他在。
想起那時鳳臨輕聲在她耳邊呢喃出的那一聲“我愛你。”鳳昭陽笑了,淡漠又苦澀,鳳臨啊,如果有下輩子,記得離我遠一點,我什麽承諾都給不了你。
“抱歉。”她呢喃出一句,身體的透明度已經達到極限,她,就這樣消失了。
不遠處,直到她完全消失後,鳳臨靜靜的緩步上前,走到剛剛少女坐著的地方,閉上酸澀的眼睛,哽咽道:“走好。”
男子腕上戴著的那價值不菲的手表,指針剛好指向:11:59。真是應了那卦象,少女活不過25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