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的小草青脆欲滴，泥沙石塊帶著股溫潤感，負青風站在岸邊臉色陰沉不定。

    水麵依舊閃著微光，波光粼粼似塊塊水晶鑲嵌其中，如畫的景色本是極好的，但在負青風的眼中卻是糟糕透頂。

    斷裂的浮木散亂的分布河麵，一塊完整的都沒有，為什麽會這樣也不需去猜，除了水僵又有誰會去斷掉負青風等人的退路。

    近二十來米的河麵寬度，想過去根本不可能，遊過去當然可以，但水僵又怎會讓他如願，這不蒂於自投羅網，在水裏，負青風不是它的對手。

    “主人，這………”

    “過不去了，想活的話………”

    本欲說出自行逃命這句話的負青風突的止住了話口，因為，它們來了。

    “嘭嘭嘭”

    地如鼓，似錘擊，僵屍，終是來了，來得，是那麽快。

    “聽天由命吧。”

    話語自負青風的口中吐出，可他的神情卻不是聽天由命的樣子，雖喊不出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但也相去不遠。

    百煉鋼刀從無到有出現在手中，生死，又豈是輕言放棄，說不得，今天也要搏一搏了。

    “嗆”

    長刀出鞘，一股肅殺之氣充斥四野，空氣出其的安靜，隻有帶著涼意的風吹拂著，拂在肌膚上，帶著衣角飄飛。

    眾人身後的河麵中央，緩緩出現一個頭顱，無聲無息，連水花都沒有掠起，它的眼沒有顏色，到像是一汪清水做成，人說秋水剪瞳大概足以比擬，可偏偏它是頭僵屍。

    披散的頭發很是雜亂，卻閃著光澤，如水一般，它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負青風一行，一動不動。

    負青風似有所感，猛的回頭向身後看去，皺了皺眉。

    因為，水僵扯動了一下嘴角，似是在笑，可這笑讓人覺得陰森了些，水僵消失了，又進入了水裏，不知藏在何方等待著施展致命一擊。

    護衛排成長隊，似半圓一樣將負青風保護起來，但他們的手在抖，腳也在擺動，即使動作很小，但負青風也全部收入眼中。

    一百七十具僵屍從極動再到靜止，立於眾人正前方，沒有攻擊，也沒有再前進，它們似有著視覺，穿透人牆將視線落在負青風的身上，他上前兩步，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也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

    這種感覺很怪異，無論負青風或左或右，僵屍的頭顱也會隨之偏移。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僵屍是在表達善意？

    雖然很沒有道理，但他卻覺得這並不是錯覺，沒有理由，沒有依據，仿佛，理所當然？

    “吼”

    一百七十具僵屍仰天長嘯，聲如雷鳴，護衛抖動的身軀齊齊後退一步，反應過來時臉色變得漲紅，手掌死死的抓住刀柄，抬腳就要上前。

    身為武者，卻在對方一吼之下就往後退了一步，雖隻是一步，代表的卻是恥辱，一名武者該有的膽氣不允許他們不戰自退。

    “住手。”

    話語雖輕，卻清晰的入了眾人的耳，抬起的腳突然停下，神情一窒的同時將目光投向負青風。

    沒有疑問，也沒有說話，他們要的，隻是一個回答，僅僅隻是想知道為什麽而已。

    從他們跟負青風出了雲來城時他們就已經明白，這條命隻屬於負青風，叫他們生就生，叫他們死就死，又怎會有質疑的資格。

    然而負青風並沒有理會眾人，他的神情平靜，但眸中卻閃著精光，沉穩的腳步抬起又放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

    伸手撥開前方的護衛，他還在走著，跟僵屍越來越近。

    呼吸仿佛停止，眾人甚至能聽到各自的心跳聲，風很輕，將草葉吹得搖擺不定，但這些不重要了，他們眼裏隻有負青風，與僵屍越來越近的負青風。

    距離越來越近，一股股屍氣鑽入負青風的鼻中，皺著眉，卻沒有停下腳步。

    僵屍的吼並不是平常的吼，而是帶著某種情緒，某種語言，這種語言，負青風聽得懂，因為，他也是僵屍。

    隨著負青風的接近，僵屍群的身體竟開始了抖動，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如它們的吼叫一樣興奮。

    “屍中之王，血脈壓製，哈哈哈哈哈。”

    前八個字喃喃著自負青風口中說出，如囈語，輕不可聞，可八字之後，負青風卻是狂笑出聲，聲音傳出很遠，將對麵岸邊的鳥雀驚得亂飛。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錯了，自己並不是半人半屍，而是僵屍中的一種高等存在，從猙獰的僵屍優化而來，稱之為人。

    實際上他並不是人，而是僵，算是天地中的另一生物，與人有別，卻又與人無異，若要與人別無二致，需得血脈濃鬱，又或是經千百年成長或可達到。

    而負青風不需千百年，而是自擁高等血脈，至於高到何種程度，負青風不知道，一百七十具僵屍也不知道，他能在僵屍這裏知道的也就隻有那麽多。

    負青風的笑直入雲霄，一百七十具也吼聲連連，交相輝映，看得眾護衛直冒寒氣，這種情況實在是詭異，或者說雲來鎮太小，他們的見識不足。

    負青風雖是在笑，可卻不是笑起來那麽開心，可知他是一個人，而現在卻有著無論如何也反駁不了的證據證明他不是人，不是天生，而是後天形成。

    “難怪，難怪。”

    這樣的結果對負青風有著不小的衝擊，卻並不是不可接受，本是死過的人，能活著，還是如人一樣的活著，又有什麽是不可接受的。

    他嘴裏念著難怪，自是想起自己的異常，早該想到的，卻到現在才明白，或者，本就是他自己不願明白。

    難怪修不出內力，他雖是人身，卻與人身不同，自是修不出內力。

    難怪吃飯時咽之不下，甚至是不用吃飯，剛醒時要補充自身，吃了不少食物，可但凡生物，餓極了什麽吃不得，自那次之後，除了血液，再難以讓他下口。

    自身疑問很多很多，但在今日卻全都變得明朗，問題再多，隻指向一處。

    自己非人而僵，世事何等神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