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婉心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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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沉婉走後,薑向晚一夜沒睡,第二天張涓看到兒子青色的眼袋十分心疼,摸著兒子的臉眼淚汪汪的,薑向晚卻忽然看著母親開口道:“媽,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張涓嚇了一跳,自從車禍昏迷醒來後,兒子已經很久不願意開口說話了,她欣喜的發現兒子一直死灰一般的眼睛忽然泛出了些生機:“兒子,兒子,你不自私,你一直是個好孩子”薑向晚抬手接住母親掉落的淚水,頭一次發現,母親瘦了很多,一向烏黑的頭發有了幾根白發,他搖搖頭:“不,媽,昨晚,我想了很久,我真的很自私,這麽長時間,隻想著我自己,我成了殘疾,我的腿廢了,我就覺得我的人生毀了,我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薑向晚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忘記了你和爸爸對我期望,忘記了哥哥們對我愛護,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責任,我忘記了你們那麽愛我,一定也會為了難過,我,真是個自私的人”薑向晚的眼淚落了下來,張涓一把抱住兒子放聲痛哭起來。
薑向東和薑向陽聽到哭聲都從客廳裏跑了進來,看見哭成一團的娘倆都慌了神:“怎麽了?怎麽了?”
薑向晚擦幹淨眼淚,漂亮的眼睛像雨水洗過的天空,幹淨清爽,他衝兩個哥哥笑了笑,有幾分羞澀:“哥,我想明白了,我接受葉神醫的針灸。嶽沉婉那丫頭雖然可惡,可有句話她沒說錯,我的身體可以殘疾,卻不能連腦袋也殘疾了,就算一輩子坐在輪椅上,我也應該做個有血性有尊嚴的男人!”薑向陽看見弟弟久違的笑容,激動的不行,幾步走到床邊,拉著弟弟的手笑道:“老三,老三,你醒過味來了?”
薑向晚看到整整瘦了十多斤的二哥,心裏十分酸楚,這個二哥自小最疼自己,自己受傷,他隻怕比誰都著急難過,尤其自己還是因為保護二哥成了殘疾,二哥心裏的愧疚隻怕比所有人都多,可這麽長時間裏,自己一眼都沒看過他,隻顧自怨自艾。
他沙啞著嗓子拍拍二哥的肩膀:“二哥,對不起,這麽長時間,讓你難過了”
薑向陽的眼眶紅了,有些哽咽卻強笑著道:“咱們親哥倆,說什麽呢,你能恢複精神,二哥就高興”
薑向晚衝薑向東笑笑:“大哥,我願意接受葉神醫的針灸,我一定好好配合,我一定能重新站起來,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薑向晚咬牙切齒的微笑:“我要嶽沉婉那個丫頭陪著我接受治療!”
薑向東好脾氣的微笑,這個弟弟從來沒吃過這麽大的虧,被個小姑娘戲弄了一番,估計心裏是邁不過這個坎,想伺機報複人家呢,不過這在他眼裏不過是些小兒女的玩笑,那丫頭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聰明伶俐、牙尖嘴利,自己這個弟弟恐怕還鬥不過人家呢,隻要弟弟能有求生的意誌,多個小女孩陪著倆人吵吵嘴也是件趣事,何況,弟弟如果能逐漸開朗起來,未嚐不是件好事。
張涓卻不樂意:“你這孩子,那孩子雖然說話有些過分,可畢竟是好心,那葉神醫還是阿婉拿出了醫書才換得他來咱們家給向晚看病的,你可不能過分,人家可是嶽家大小姐呢”
薑向東卻笑道:“媽,是嶽家大小姐不正好?跟咱們家門當戶對,將來給你當兒媳婦多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薑向晚愣神,什麽啊這是?他不過是對那小丫頭捉弄自己心有不甘,想捉弄她一番罷了,怎麽到了哥哥嘴裏就成了青梅竹馬了?還門當戶對?那丫頭跟個竹竿子似的,長的也不好看,哪裏跟他般配了?可張涓卻不這麽覺得,對大兒子的提議很有想法,那女孩看起來幹幹淨淨聰明活潑,最要緊不像那些千金小姐那麽做作,挺可愛的
嶽沉婉對薑家人的想法根本不知情,不過聽到薑向東來電話說薑向肯接受針灸了,當即欣喜若狂,聽說薑向晚要求她陪著針灸,就知道這壞心眼的家夥肯定是要打擊報複,不過她心裏還是竊喜的,感情嘛,還是早早培養的好,自己認定他,就要早早的努力,成功虜獲他的人和他的心!
耶!加油!嶽沉婉對著鏡子必出一個v字。
周一,嶽沉婉一放學就讓司機先走,自己借口出去逛街去了薑家,目前她還不想讓陳建亨知道自己和薑家的關係,當然陳建亨對嶽沉婉也很少管教,陳順之很忙,在家的時間少,很難看見,蔡書儀女士更是巴不得她學壞了才好,所以,嶽沉婉在家裏基本屬於三不管地帶。
薑家別墅的布置跟嶽家差不多,占地三畝的草坪園,綠蔭蔥蘢、草木葳蕤,中間修建了一條小路,別墅是仿古歐洲風情,尖尖的屋頂、白色鵝卵石圍牆,四方的窗戶,進門就是寬敞的客廳,抬頭就能看見明亮的彩色玻璃屋頂,盤旋樓梯,一共三層,薑向晚本來是住在三樓的,因為腿不方便,搬到了一樓。
嶽沉婉進來的時候,葉老頭已經到了,正吐沫橫飛的跟張涓和薑向陽、薑向晚大說特說他的針灸要求,見了嶽沉婉,葉老頭就住了口,本能的有些訕訕的,這種情緒類似於欠債的見到了債主。
嶽沉婉禮貌的跟張涓薑向陽打招呼,她今天穿的是啟德高中的校服,藏藍色嵌白邊的水手裝,藍色百褶裙下兩條修長筆直圓潤的大腿,白色及膝襪純淨清新,俏麗的短發,脂粉不施晶瑩幹淨的小臉,充滿了蓬勃的青春氣息,讓人不由眼前一亮。
薑向晚對嶽沉婉的感覺很別扭,說不出為什麽,他即感激這個女孩為他做的,又有些惱羞成怒的不甘,反正他見到她就本能刺蝟般豎起了毛刺。
“看你這麽斯文有禮的樣子,我真懷疑我昨天看到的那隻噴著毒液的母蠍子是不是換人了?還是”薑向晚薔薇般紅潤的嘴唇略略一撇:“這是你們嶽家的傳統,喜歡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嶽沉婉仍然笑眯眯:“謝謝薑三哥的誇獎,其實我對你今天的樣子也十分驚喜,昨天你還是一副要死不活隨時準備撒手人寰的架勢,今天就這麽精神奕奕的準備就醫,唉,是不是我昨天的提議讓你覺得十分心動?你終於發現了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薑向晚冷笑:“是啊,本來我真不知道我的性取向,自從看見了你像一根竹竿子佇立在我麵前我才知道原來你一直隱瞞了真實的性別,整天穿著女孩的衣衫你不難過嗎?聽我的話還是回泰國去吧,那裏才是真正適合你發展的地方!”
“哦,這都讓你發現了,三哥真是好眼力,其實我不做人妖很多年了,縱橫人妖界多年,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句話,三哥的相貌要是來泰國,那必須是選美比賽的第一名啊,人民群眾再擁護您,說不準總統都要下台換你來做,到時候您就不僅僅是陳家的少爺了,您還可以做一個標榜青史的人妖,多好!”
“以我的相貌就是做人妖也肯定比你這樣的強,扔到人堆裏基本就扒拉不出來,就是做人妖也隻能是最下等的,而且你放心我要是做總統第一個就會讓你這樣低級的妖從地麵消失,人類世界不適合你這樣根本沒有曲線的人妖發展,因為即使再過三百年,你也依然隻能是一塊平地。”
兩個人一來一回唇槍舌戰,旁邊的三個人腦袋跟電風扇一樣,晃來晃去。
葉老頭歎為觀止:“喝,我以為那丫頭嘴就夠損了,看不出你們家的小少爺嘴也很毒嘛!”
薑向陽大笑,即使是弟弟沒病的時候也沒見過老三跟哪個女孩這樣過意不去,那時候很多女孩追他,他都是很不耐煩三言兩語的打發走人的,他問過他難道就沒有喜歡的類型,薑向晚一臉不耐煩的說:“都是些癡,煩都煩死了,還喜歡什麽?”想不到今天他居然見到一向高貴溫煦的三弟跟一個女孩唇槍舌劍,他真開心,簡直恨不得拿錄像機拍下來留念。
張涓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還從來沒這樣孩子氣過,對一個做母親的來說,兒子偶然的孩子氣更然她覺得可愛可親。
兩人一邊鬥嘴,葉老頭一邊準備施針,薑向晚被剝光了上衣,整個人趴在床上,葉老頭笑眯眯的囑咐:“可以鬥嘴,可以罵人,就是不可以移動,有點疼,可你得忍住了知道嗎?”
薑向晚點頭:“我知道!”多疼他都要堅持,因為他的生命中也隻剩下這樣一件事可以堅持了,即使不為了自己,為了父母兄長也要堅持
“第一針,肩井,第二針,風門,第三針,魄戶”葉老頭下針很快,不到十分鍾,十三根閃亮的銀針就□了薑向晚的身體各個穴位。
剛開始,薑向晚還沒什麽反應,可是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額上青筋暴起,牙齒咬的格格做響,下頜因為用力繃的緊緊的,雙手抓住床上的被單幾乎擰成了麻,顯然他在忍受痛苦,張涓一見兒子這樣,有些慌神:“怎麽會這麽疼?葉老先生,這,這要不要緊啊?”
葉懷仁不耐煩的揮揮手:“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嗎,這個很疼,不僅疼,還有危險,那個二少爺啊,你快讓你媽出去,她看不得這個,那個小丫頭啊,你繼續跟三少爺鬥鬥嘴,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嶽沉婉臉色也煞白,她咬著嘴唇看著薑向晚,心疼的眼眶發紅,哪裏還有心思跟他鬥嘴,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薑向晚道:“我,我給你唱歌吧”也不管人家答不答應,就開唱:“黑夜將城市籠罩,想念蔓延在細胞,想你的擁抱,你的微笑,快要瘋掉,想你倒莫名其妙,上了癮無可救藥,沒有你,會死掉,我不再開心的笑,痛苦在胸口燃燒,在你離開以後,寂寞把我逼進牆腳”她反複的唱:“就是戒不掉對你的依靠,就是戒不掉你對我的好”
你是我生命中的毒品和劫難,明知道那是致命的誘惑,就是無法忘記,無法戒掉
薑向晚睜開眼睛,沙啞著嗓子道:“一句都沒在調上,真難聽啊”
嶽沉婉幹脆將自己的手臂塞進他手裏:“太疼了就掐我胳膊,”她仰臉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繼續道:“說我唱的難聽?你沒有音樂常識?你的音樂科是體育老師代課的吧?我非常真誠的建議重新回去補課,你的水平太次了,我們班居然還有人崇拜你說你文武全能,我質疑他們的審美”
葉懷仁老頭一邊撚針一邊惡趣味的想這個畫麵可真美,一個麵容美麗的少年極力的忍受痛苦,還要跟麵前牙尖嘴利的少女鬥嘴,可看看那少年滿身晶亮的汗水,握在手裏纖細白皙的胳膊都被他捏紫了,那少女也真有耐受力,硬是堅持著談笑風生的跟他鬥嘴。
起針之後,薑向晚渾身是汗,身下的床單都濕透了,因為耗盡了力氣,他虛弱的趴在那裏,嶽沉婉也好不到哪裏,手臂被他掐的烏青,每個指印都十分清晰。
張涓見了十分心疼:“兒子,你怎麽樣了?阿婉啊,怎麽能讓他把你掐成這樣?”
薑向晚剛回過神來,看見嶽沉婉的手臂,心裏忽然掠過一絲不舍,他皺著眉粗聲道:“誰讓你把胳膊塞給我的?媽,讓劉嫂拿二哥的藥油給她揉揉”
嶽沉婉活動了一下手臂,笑嘻嘻的道:“沒事,有些淤青,我皮膚不好,稍微磕著碰著都有淤青,不要緊的”
“那怎麽行?”張涓一疊聲的喊劉嫂拿藥油:“回家讓你家人看見了還不得以為我們虐待你了?你看看,好好的小姑娘,細皮嫩肉的,被掐成這樣”張涓心疼的拉著嶽沉婉的胳膊:“哎,明兒你還是別來了,我真是不知道這針灸會這麽疼,還得讓你受這個罪!”
嶽沉婉瀟灑的揮揮手:“沒事,薑嬸嬸,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麽,而且我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言而有信,好了,我該回去了”
張涓哪能就這麽放走她,熱情的留下嶽沉婉吃了晚飯,還讓薑向東親自送嶽沉婉回家。
薑嶽兩家離的不遠,隻是因為同在半山區,人煙稀少,夜晚看著有點寂靜滲人。
薑向東沉吟了半晌,才說:“阿婉,請原諒我的失禮,咱們倆家的關係,我想你也多少知道一些,我們是商場上的對手,令祖父和叔父對我沒有什麽好感,我想知道,你這麽幫向晚,是為了什麽?是令祖父要求你的嗎?”他是商人,商人總是看重利益比較多,更何況他是個十分精明的商人,他不相信嶽家會毫無目的的做這樣的事情。
“我祖父和家人都不知道這件事,事實上,那本書是我祖母在我七歲時送我的聖誕禮物,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至於為什麽幫薑向晚”嶽沉婉停下腳步,烏黑的眼珠散發著墨玉一樣清潤光潔的光澤:“我暗戀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是,我知道他是個多麽優秀的人,所以一直自慚形穢,不敢靠近他,他出了事,我才能有機會靠近他,幫到他,我希望他好起來,像從前那個神采飛揚、溫潤如玉的少年,一直高高在上,所以,我才會幫他,如果你問我目的,薑大哥,這就是我的目的,跟嶽家無關,跟你們的事業、家族發展、兩家的利益地位都沒有關係,我幫他,僅僅是因為,我喜歡他!”不能說愛,隻能說喜歡,然而她的語氣肯定真誠,一張小臉在月光下神采奕奕,完全符合這個年紀女孩對夢中"qing ren"的一往情深,薑向東看著她鄭重其事風光霽月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個弟弟可真是個有福氣有魅力的男孩子,即使雙腿成殘,依然有女孩自告奮勇的幫助他,愛護他。
他苦笑一下:“原來是這樣,我們家向晚有福氣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