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阿木古郎蒙語中“平安”的意思，小女孩是他的女兒格根塔娜蒙語中的“明珠”。老“平安”是巴音台吉的奴隸。這裏“巴音”是“富有”的意思，而“台吉”則是一種貴族爵位。老“平安”從七八歲起就一直給這位“富有”貴族老爺放羊，也算是老員工了，日子勉強能夠糊口。

    不想老“平安”最近或許是犯了錯，或許是走了黴運，他所放牧的羊群中有幾隻母羊流產了。

    本來嘛，天寒地凍的，牧草又不夠充足，這母羊流產也是常有的事情，再有經驗、再能幹的牧民也無法擔保自己的羊群能夠做到一頭母羊都不流產。

    但這些羊都是巴音的財產，老“平安”造成了巴音的財產損失，會受到懲罰那是一定的。按照過往的經驗，老“平安”也做好了挨幾鞭子的心理準備。

    但誰也沒想到，最近巴音因感受到以黃遵憲為首的外來戶的壓力而倍感煩悶，喝醉了酒的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巴音隻覺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對，連眼前一個小小的奴隸也敢和自己過不起！

    暴怒的巴音命令手下將老“平安”綁起來，自己親自動手整整抽了上百鞭子，直到氣喘籲籲舉不起鞭子才停手。

    然而巴音仍然不願意放過老“平安”，命令手下繼續往死裏抽，可憐一個活人被生生抽得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肉。

    一個奴隸而已，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哪個貴族老爺家裏一年不打死十個八個的？巴音渾然不以為意，自顧自找自家嬌妻美妾發泄去了，死掉的老“平安”自有狗腿子拖出去扔大街上。

    身為貴族的巴音不在乎奴隸的一條性命，其他牧民、奴隸卻是敢怒而不敢言，隻有老“平安”的“明珠”，不管不顧地為自己的父親而痛哭。

    了解了事情真相的黃遵憲暴怒，正要大喝一聲，讓手下前去抓人，但多年的養氣功夫讓他沉下氣來，仔細思考其中的得失。

    毫無疑問，那個叫巴音的家夥目無國法，鞭打他人致死，絕對是死有餘辜，但是，這裏畢竟是化外之地，這裏的人現在還處於非常原始的部落製度中，平時執行的就是貴族統治牧民和奴隸這一套，和內地的政治、法製是截然不同。

    尤其棘手的是，這個巴音不大不小也是個“台吉”，算是蒙古人中的上層人物，從官銜上來說，起碼也算是個部級幹部。如果對他執法，會不會有引發其它貴族的警惕心理，甚至引發民族矛盾？萬一引發了叛亂呢？

    雖然黃遵憲對自己手裏的槍杆子很有信心，但這不是引發叛亂的理由對不對？何況，蒙古騎兵雖然在洋人的槍炮麵前慘遭屠殺，但蒙古騎兵來去如風，一旦被叛亂的蒙古騎兵闖入防守薄弱地區，對於當地的百姓來說，那絕對是滅頂之災。

    就算最後把叛亂的首領全部殺了又如何？造成的損失無法彌補，枉死的冤魂無法重生。

    黃遵憲如果隻是一個匹夫，隻對自己負責，他絕對要呼籲把巴音伏法，但當他要對整個庫倫地區負責，甚至要對整個蒙古族對現任政府的態度負責的時候，他就不能不多做思量。

    沒等黃遵憲想出個子醜寅卯來，一邊的雅典娜早已經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還在嫦娥位麵折騰的程啟。

    在雅典娜看來這件事情很簡單，所有程啟統治下的百姓都是程啟的財產，現在有人造成了財產損失，而黃遵憲作為程啟任命的負責人卻不能迅速有效采取措施，反而在緊鎖眉頭難以決斷，雅典娜理所當然的就把事情給捅了上去。

    雅典娜一把這事情匯報程啟不要緊，平民出身的程啟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欺壓平民了，也不理會黃遵憲到底在猶豫什麽，劈頭蓋腦就一個跨位麵“視頻電話”訓了過去。

    “皇帝駕到！”

    伴隨著雅典娜的通報聲，正在猶豫的黃遵憲眼前突然出現了皇帝的全息影像，仿似程啟親自到場一般。

    出於宣傳的需要，這個全息影像是全體人員可見的，在場的所有人員，包括黃遵憲的護衛、格根塔娜和圍觀的一眾牧民們。

    黃遵憲立馬帶著護衛就跪在了地上，大聲說道：“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程啟“出場”的動作有點大，驚動了格根塔娜和圍觀的牧民們，雖然他們完全不知道站在那裏一身金光閃閃的是穿著龍袍的皇帝，雖然他們完全不知道跪在地上身穿普通衣服的黃遵憲是封疆大吏，但跟著別人跪拜看起來服飾華貴的人，這麽簡單的事情他們還是明白的。

    大人物也許會在乎跪拜的是誰，小人物就不用在乎了，反正是誰都可以輕易收拾了自己。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學不會的早被其他權貴收拾掉了。

    雖然出現在庫倫的是程啟的全息影像，但遠在嫦娥位麵的程啟同樣被全息影像完全包圍住，不光影像完全一致，聲音完全一致，甚至還能感受到寒冷的氣息，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一切就仿佛程啟真的到了庫倫，就站在黃遵憲等人麵前，旁邊就是慘死的老“平安”血肉模糊的屍體。

    程啟深深吸了一口氣，壓製住自己的暴怒。按理，程啟該讓黃遵憲等人站起來了，但他沒有。

    雖然程啟對黃遵憲的猶豫很不滿，但他從好處想，認為黃遵憲隻是有所顧忌，隻是因為還不夠了解自己的主張以及決心。

    通常這需要好好的溝通溝通，但程啟已經放棄“講道理”這個手段了，他有別的選擇。

    以庫倫城為中心，方圓數十裏都能看到從天而降漫天的金光，比當日“觀音降臨”更加的聲勢浩大。在金光中，程啟緩緩升起數千米高，散發著耀眼的紅光，就仿似庫倫升起了一輪巨大的紅日，就算遠在數十裏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