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攻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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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愛純大步離開,不斷說服自己那樣做就最好的選擇。同時眼下還有一件事她必須盡快處理。
追出樹林,便是荒涼的山崖,忘歌看見愛純背對著站在前方,麵色一滯,然後笑容俊朗,大步走過去說:“小葵花心情不好?我可以借個肩膀給你啊,哈哈……”
愛純轉過身來看他,四目相對,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尋常,忘歌的笑意漸漸退去。
愛純說:“一前一後一座崖,忘歌大人,此景你還有印象嗎?”
忘歌笑了笑,一邊靠近她一邊說:“小葵花,你在說什麽啊?”
“那天你雖黑衣蒙麵,最後擊中我的那一下卻用焚魂刀法中的一式,你對付大白那次,也用了那一招,也就是那一招喚起了你一路追殺我到山崖的全部記憶。”
忘歌麵色沉冷,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抿出一絲冷笑說:“原來早都記起來了?你這樣說出來就不怕舊事重演,我再把你從山上打下去?”
愛純隻是微微一笑,對他說:“煊國的炎王諸葛望飛?我的記憶並未完全恢複,也不知這炎王到底有多厲害,那你猜我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
然而忘歌卻出乎意料地笑了笑,眼裏有狡黠的光,他說:“不就是偷了我幾封密函,看把小葵花得意的。”
愛純怔了怔,警惕的眼神驀地看去,眨眼道:“你怎麽知道?”
“小葵花啊小葵花,你還是小看了羽虹的能力,昨晚那點時間也足夠她向我通風報信了。”
愛純蹙了蹙眉,然後挽起嘴角,一副棋逢對手的模樣說:“原來都是演技派啊。”
忘歌豎起食指搖了搖,低頭在她麵前,挽著狡黠的笑說:“不不不,小葵花的演技可不怎樣哦,比如剛才,大雪人好騙,可卻沒騙過我的眼睛哦。”
“……”他居然嘲諷她演技差,簡直觸碰了她做人的底線!!
內心一陣抓狂炸毛之後,愛純咬了咬嘴皮,隱忍著笑了笑說:“是麽?炎王難道沒發現從林裏出來就一直少了個人?”
忘歌麵色一怔,直起身子蹙眉俯視她,道:“傻妞?哼,小葵花不僅比以前體貼心細,還更加狡猾詭詐了呢。”
語罷,暗沉的眸子斜一眼樹林難處,冷聲道,“去追!”
隻聞唰地一聲風嘯,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快速遊移,很快便消失了。
“小葵花,你說傻妞和羽虹,誰的速度要快一些?”
瞧他那副自信傲嬌的樣子,愛純撇撇嘴,然後冷靜地說:“炎王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聰明,可是我想你一定沒猜到,我之所以把你引到這裏來,並不是要設計抓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從來不認為你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我現在對峙,也不過是立場不同。站在你的角度和煊國的利益出發,也許你是對的,然而你也確實曾經差點要了我的命,你也曾是我蘇醒後最信任的人,卻從始至終都將我蒙在鼓裏。
其實在鳳來城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該明白的,現在想想,你看我的那一眼,充滿了詫異和疑惑,僅有的那一絲愉悅也是因為有機會找到《武皇秘籍》吧?還有幾次,比如我被鄭炎打暈之前你一直跟蹤我,回到玄機門後幾番親近試探,都是在觀察我到底有沒有失憶是嗎?炎王的演技之高超,如果在現代,你一定是受萬人追捧的偶像實力派,佩服佩服!”
忘歌凝她半晌,忽而扯出一抹譏笑,帶著一點苦澀的意味,他說:“這是對我失望了?”
愛純輕輕搖頭說:“其實玄侯早就對你起疑了。你來見我的那天深夜,我回到房中,原來玄侯早就在裏麵等我。他告訴我要還自己清白的唯一途徑隻有想辦法找出你是內奸的證據。這個清白我是一定要還給自己的,證據我也找到了,就在那兩張信封裏。對,羽虹的速度確實驚人,但你說,她能打得過玄侯麽?”
忘歌眼神複雜地看她半晌,忽而挽了挽嘴角,笑容帶著一絲自嘲,他說:“果然機智啊小葵花,居然被你算計了。”
愛純輕歎口氣,隻道:“你快走吧。”
忘歌麵色一怔,然後眸光深沉地注視她,瞳孔緊鎖道:“所以你把我引到這裏,就是為了提醒我,放我走?”
“嗯。”
“我對你做了那些事,你一點也不恨我?為什麽?”
“炎王明知我偷了密函,大早清的還帶了我愛吃的東西討好我。你說的沒錯,至少對於劫後重生的花葵來說,炎王一直以來對她還是很不錯的。”愛純看進他的眼裏,說,“即使知道真相後曾經的那些溫暖並不純粹,但它們確實存在過,我感激。快走吧,玄機門的人很快就要來了。”
“好你個花葵!”忘歌逼近一步,尖銳的眼神仿佛要看進她的骨子裏,忘歌突然扯出一抹明媚的笑,晃得愛純雙眼發怔,怎料下一秒,左手便被他死死攥住。
“誒誒,你幹什麽?”
他勾起唇角,狡猾地笑著:“要走一起走!”
“我去,放手啊!誰說要跟你走了?誒誒,再不放手我動嘴咯?”
“啊!你咬人!”忘歌疼得抽回手,錯愕地看著自己小臂上被她咬出的一排牙印,然而山下已經有大批人馬紛至遝來,他複雜的眼神看著愛純,帶著幾分挑釁和宣誓的意味道:“我不喜歡勉強人,尤其是你,下回若是再見,我定讓你心甘情願隨我走。”說著又換上了那一貫傲嬌燦爛的笑臉,隨即揚起一陣風塵,踏空而去。
狡猾機智如忘歌,雲國朝廷派出大量人手,在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城鎮全麵搜索,卻依然未在有效時間內將忘歌抓住。朝廷有意將此事詳情封鎖,隻向外公布忘歌涉嫌重罪停職查辦,卻也在雲國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百姓紛紛表示震驚之餘,此後關於雲國玄機門左玄督焚魂忘歌,也隻剩下一段富有神奇色彩極具爭議的傳說。
雖然人沒抓到,但證據提交給了皇上,玄侯也從旁說了不少好話,愛純不僅洗脫了罪名,之後還深得玄侯賞識,被記一功,已經從左玄密探升至左玄校尉。同時,左玄督一職空缺,大家紛紛猜測葉芳和寧簫誰會更先一步坐上這個位置,然而玄侯卻遲遲未作決定,有意將此事暫且擱置。
此前盛陽和忘歌交情較好,在外人眼裏都以為盛陽是忘歌的心腹,忘歌身份暴露後即便上頭已經派人查明盛陽的清白,但玄機門人多嘴雜,各懷心思,盛陽很快就被孤立起來,愛純見此,便將盛陽由捕快提點為左玄密探,從此盛陽就成為她的貼身手下。
盛陽跟在愛純身邊後幫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尋查白蘭地的下落。
然而中間還發生了一件愛純萬萬沒想到的事。玄侯與她在房中密談,竟揭穿了她是花無淚的孫女和身中劇毒等事,愛純在他麵前就像被剝去了所有的外殼,他似乎對“花葵”的事無所不知。愛純見此隻能立馬下跪,坦白從寬。
玄侯的想法和行事總能出乎愛純意料,他不但給了她五行丹的解藥,沒對她判罪,還打算給她戴罪立功的機會,並承諾隻要事情辦妥,她夠忠心,可以對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從此她不用再顧忌魔教,隻是他應杉宏的得力手下。
真不愧是玄機門的*oss,擁有格外敏銳的眼光和睿智的頭腦,不僅猜透了她的心思,還將一切早已算計布置好,忘歌的事已然讓她對這位年過了六十的老者心生敬畏,現在她又對他的高深莫測更加顧慮和害怕。然則麵對這樣的人,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似乎隻能忽略不計,因為他早已幫你選好了一條路,而你不得不跟隨他的意願走下去。
這回真可是無從選擇。愛純坐在窗台前,翻了翻《呂氏春秋》,最後無奈地合上,隻道一句,也許挨過去就會雨過天晴。
那日林中一別,白蘭地清冷孤寂的背影時常出現在她的腦海和夢裏。窗外雪花紛飛,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回到四海城。
她趴在桌上,望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出神,一抹黑影閃過,她瞥了瞥突然出現在身旁的石雨,然後繼續望著窗外。
“喵喵~”花花窩在石雨懷裏,慵懶軟綿綿地叫著。
石雨撫摸著花花的毛發,倚著窗台邊的牆壁,燭光在他身後映照,將他慵懶的身姿一筆勾勒。
“煊國內奸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我給你的任務是不是該行動了?”
愛純笑了笑,轉頭看他,眼神篤定道:“這回的任務以失敗告終。”
石雨眼底閃過暗芒,嘴角勾出若有似無的笑,語氣陰陰沉沉:“你是不忍心對白蘭地下手?”
“幸而五行丹的解藥不是隻有魔教才有,我已經從玄侯那裏吃下了解藥,體內毒性也解了,如果你要以其他人的性命威脅我,那我也可以用他們兩人的性命來威脅你。”
“嗬!”石雨修長的手指輕輕撩動著花花的小嘴,嘴角勾出陰邪幽冷的笑,不緊不慢地說,“你要威脅我?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麽好笑的話了。”
雪花安靜地飄落,在泥地上隴上一層薄薄的冰霜,涼風拍打著窗戶,一陣一陣地吹進屋子,愛純關上窗戶,從抽屜裏拿出一疊卷宗,緩緩道:“石昊,天池族人,先皇在位時的一品國師。”
愛純說著,有意瞟了眼石雨的神情,隻見他微微揚了揚下頜,除了麵容愈加堅毅以外卻也看不出一絲波動。
她繼續說:“十八年前,以勾結外敵謀反罪被判抄家。石昊有三子兩女,小兒子石樺因為自小進入歸寧山莊拜師求學,得到歸寧莊主力保才得以幸存,當朝做官的大兒子石京與石昊一起被抓,大女兒石蘭得到風聲,帶著弟妹暗中潛逃,石蘭後來被官兵抓住,然而朝廷從始至終都沒有找到石昊的二兒子和小女兒。這倒是巧了,這二兒子的名字也叫石雨呢。同樣是藍色的眼睛,年齡也正好對上,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的蹊蹺。”
石雨抬眸看向愛純,幽藍的瞳孔逐漸暗沉下來。
愛純繼續道:“石家被抄家後歸寧莊主為石樺改名換姓,收為義子撫養,他真是石家最幸運的人。以前很多記憶我都想不起來,可是有天我卻偏偏清楚地記起了你抱著她站在白蘭樹下的畫麵,還有你給她的承諾,那一天對花葵來說一定是灰暗的,所以才深深地印刻在了腦子裏。然而無論過往的記憶是好的還是糟糕的,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可是對於你來說,這裏還有兩個你重視的人,一個是你的親弟弟,一個是你喜歡的人。
我想你是知道的,寧簫嫉惡如仇,善惡分明,尤其仇視邪門歪道,你一直不相認是考慮他的感受,你真的很疼你的弟弟。再說說血香吧,當初我在竹林裏第一次聽她說話,便覺得十分耳熟,原來她就是我記憶裏的那個聲音,我終於明白以前的花葵為何會拚了命地在玄機門裏做內奸,她都是為了你啊。
其實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訴你,當初奮不顧身不惜一切為你賣命的花葵,她已經在鳳來城的山崖下死了。很可惜,在生命調零的那一刻誰也不在她身邊,死得孤獨,死得悲涼,連愛過的人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而我不過是從另一個時空占據她身體的靈魂。你若足夠了解花葵,隻要仔細回憶,你會相信的。”
石雨的嘴角漸漸勾勒出冷而蔑視的笑,他抬起下頜,桀驁冷酷地俯視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