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最後掙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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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佑成的聲音在幽閉的空間裏回響,大概他的激動引起了工作人員的注意。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冷聲提醒說:“探視的時間到了。”

    詹佑成抬起頭,滿臉怒意,看樣子就要發脾氣。我快速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別亂來。

    “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所以你也別讓我擔心好嗎?”我緊緊握住詹佑成的手,努力想把他的掌心捂熱。

    詹佑成想要甩開,我卻抓得更緊,直到他停止掙紮,盯著我看,語氣才恢複平靜。“別屈服,我會想到解決方法的。”

    我默默地看著詹佑成,輕聲勸說:“你別在裏麵生事,我們也會想辦法幫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知道了。”詹佑成的語氣終於軟了下來,反過來握住我的手。他的雙眸中有千言萬語,可是在這種場合裏,再多的言語都抵不過他深情的注視。

    我知道,他一直很擔心我會做傻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脾氣,擔心抵不過詹明博的威脅而選擇忍痛放手。

    “我回去了,如果還有機會,再來看你。”

    “好。”

    離開檢察院的時候,何紹偉還在門口等我。看我無精打采地走出來,他上前關切地問道:“聊完了?”

    “嗯。”我抬起頭,苦笑說:“詹佑成臉上的傷到底是什麽回事?”

    “你留意到了?”何紹偉也不感到意外,坦白對我說:“今天早上,他與一起被關押的人起了爭執,最後打起來。至於具體因為什麽原因打起來,工作人員無論如何審問,詹總始終不願意鬆口。”

    以我對詹佑成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一起關押的人譏諷。他的臉皮薄,怎能容忍別人的諷刺?

    我不再說話,無奈地與何紹偉揮手告別說:“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我先回去了。”

    “好,如果調查有新的進展,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何紹偉禮貌地說。

    剛上了汽車,我毫不猶豫翻出電話,撥通了詹明博的號碼。我沒想過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可是這麽做,好像是我現在唯一的選擇。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從提示音可以猜出,詹明博已經在國內了。

    “改變主意了?”詹明博的聲音依然冷清和不可一世,電話的那頭很吵,偶爾還傳來航班到達的廣播。

    我沒猜錯,詹明博已經回到海市機場了。這樣也好,有些話當麵說清楚比較適合。

    “我想約你見麵。”我淡定地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詹明博放肆的笑聲:“好,一小時後在詹氏大樓等你。”

    掛了電話,我的心情卻沒有預期的混亂。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就會變得無所畏懼。

    我很清楚知道,以詹明博的性格,這件事是開始但不會是結束。以我和詹佑成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而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學會放手。

    想起分開,我的心底就會有種撕裂般的痛。可是繼續掙紮下去,我和詹佑成隻會從現在的困局,掙紮到另外一種困局。

    所以當詹明博出現在詹氏大樓前的時候,我已經變得毫無畏懼。他讓司機打開了車窗,朝我揮手說:“過來。”

    我毫不猶豫照著做,上了詹明博的車。車子很快繞進了地下停車場,司機禮貌地幫我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詹明博鑽出了汽車,大步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我連忙緊跟其後,步入了vip電梯。一路上,我們沒有說一句話,電梯裏的氣氛怪怪的。

    二十八樓,是詹氏大樓的董事長辦公室,裝修奢華。走廊裏掛滿了榮譽獎狀,全都是詹氏這些年以來獲得的名譽,以及慈善頭銜。

    外表光鮮的詹氏,在外人眼中是海市數一數二的家族式企業,優秀的企業家、慈善家。大概沒有誰會想到,意氣風發的詹明博,會是這般不擇手段的人。

    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裏,秘書已經泡好茶,看我們走進來,彎身鞠躬禮貌地告別而去。

    詹明博脫掉身上的外套,鬆了鬆領帶在沙發上坐下來,平靜地啜了一口普洱茶,才問我:“說吧,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緩了口氣,端起茶杯仔細地品嚐陳年的普洱茶。香氣四溢,讓人的心情頓時平和下來。“我今天探視過詹佑成,他看起來不太好。舊傷新傷,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圈。”

    詹明博並沒有說話,安靜地品茶,似乎在等待我的接下來的闡述。

    “認識詹佑成快三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狽和憔悴。為了海港城這個項目,他已經好幾個星期不眠不休,全力以赴做準備,結果卻功虧一簣。”我把茶杯輕輕放在茶盤上,抬頭看著詹明博,發現他的表情依然淺淡,就像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認識詹佑成的時候,海港城這個項目才剛開始。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依靠你的人脈和關係,才能順利拿下這個項目。隻有我知道,他因為背著詹明博兒子這個名號,身上的壓力很大。”我心平氣和地解釋說。

    詹明博抬頭看著我,嘲弄說:“如果他不是我的兒子,你覺得凡事能這麽順利嗎?”

    “對,因為是你的兒子,所以很多人都會給幾分麵子。可是如果他自己不努力,如何能把這麽大的項目坐起來?如果你看過海港城的演示,一定會感歎詹佑成的才華。”我試圖用最平和的語氣,與詹明博溝通。

    可是他笑了笑,瞥了我一眼說:“像海港城這種小項目,詹氏平均兩個月會接一個。從瑞士回來以後,佑成已經荒廢了幾年的時間。從明年開始,詹氏將會迎來新的改革和創新,他的回歸刻不容緩。”

    我知道,與詹明博根本無法溝通下去。他的自負和不可一世,遠遠超過我的預期。所以,接下來我必須提出自己的最後決定,哪怕他不願意、不接受,我也要據理力爭。

    “我今天約你見麵,是想跟你做一單交易。”我看著詹明博,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所想。

    詹明博冷笑一聲,嘲弄說:“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與你做交易?”

    俗話說輸人不輸陣,我抬頭挺胸,完全沒有回避詹明博淩厲的目光,堅決地說:“憑我可以勸服詹佑成主動回詹氏。”

    “小姑娘,你很自信。”詹明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靠在椅子上盯著我,露出以為深長的笑意。“盡管跟我所說,你還有什麽底牌?”

    像我這種從底層一步步掙紮上位的人,人生最大的底牌,就是詹佑成。

    “我同意你早前的提議,離開詹佑成,並且說服他主動回到詹氏。”頓了頓,我努力扯出一絲苦笑說:“前提條件,是海港城可以順利開幕,詹佑成能平安無事出來,不能因為這次的調查而受到任何名譽上的傷害。”

    詹明博半眯著眼打量我,淺笑說:“想清楚了?”

    “嗯。”我艱難地吐出這個字,心尖就像被挖去了一塊肉。原來要做這種違心的決定,真的很痛苦。“我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並沒有辦法與你抗衡。如此下去,我和詹佑成隻會更痛苦。”

    是的,我已經無計可施。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心高氣盛,以為能控製一切局麵。可是我們太天真了,如果堅持魚死網破,得不償失的隻有我們。

    有句話說得好,放手未必不是一種重生。

    詹明博沉思片刻,淡淡地應了一句:“好,我同意這個交易。不過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我的心浮起不好的預感,看著詹明博臉上不明的笑意,追問道:“什麽附加條件?”

    “事成以後,我要你離開海市,不要再出現在佑成麵前。”詹明博的語氣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離開海市意味著什麽,我比詹明博更清楚。可是事到如今,留下來與離開,還有本質上的區別嗎?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要等到海港城開幕以後,親眼看到你兌現承諾,才會離開。”我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一點。可是掌心滲出的汗水,早已暴露了我的彷徨與掙紮。

    詹明博露出勝利者般的笑容,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

    離開詹氏以後,我獨自一人來到第一次與詹佑成見麵的地方。

    早前聽說這家酒吧要轉讓了,想不到我來的正是時候。服務生說今天晚上是酒吧營業的最後一晚,明天將會由其他人接手,重新裝修然後營業。

    我的運氣比較好,當年詹佑成舉行生日派對的包間是空著的。我一個人點了一打啤酒,坐在沙發上悶頭喝起來。

    天氣很冷,可是我的心更冷。

    我坐在角落裏,當日遇見詹佑成的情景曆曆在目。還記得當時我的心情很緊張,偷偷躲在一旁點歌,以掩飾心中的慌亂。

    可是當我抬起頭的時候,發現詹佑成坐在一群豬朋狗友當中,目光灼灼望向我。

    我突然感到不害怕了,他的目光仿佛能把我看穿。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麵,但我覺得與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恰好這時,服務生走了進來,禮貌性地問道:“小姐,請問你是一個人嗎?需要我點歌助興嗎?”

    我想了想,把手中的啤酒喝完,苦笑說:“好,給我點首歌吧。”

    “你喜歡聽什麽歌呢?”

    “許美靜,傾城。”

    服務生愣了愣,然後在屏幕上操作了幾下。熟悉的音樂響起,她的聲音嬌嫩而充滿朝氣,與這傷感的歌詞一點也不搭調。我忍不住把麥克風搶過來了,清了清喉嚨,獨自唱起來。

    熱情就算熄滅了

    分手這一晚也重要

    甜言蜜語謊話嬉笑

    都給我一點不要缺少

    話題盡了也不緊要

    吻我至蕭煞的深宵

    繁華都市燈光普照

    然而共你已再沒破曉

    紅眼睛幽幽的看著這孤城

    如同苦笑擠出的高興

    全城為我花光狠勁

    浮華盛世作分手布景

    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會傾城

    霓虹熄了世界漸冷清

    煙花會謝笙歌會停

    顯得這故事作尾聲更動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