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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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晚,隻有蟲鳴在院落裏高高低低地回響,微風吹動樹影,月光落在木質窗框上輕輕搖曳。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靜謐的月色照在屋內精致的屏風上,花鳥走獸栩栩如生。
沒有點燈,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我提著狹長的太刀緩步走進屋內,刀上濺著血,粘稠的血液正順著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也許我的身上也有血,我看不清自己。也許有液體正順著我的額角蜿蜒流淌,流過我的眼睛,又或許沒有。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越來越多的線條交錯著,時間與空間重疊,在蒼茫變換的世界中,我隻知道我要做什麽,我在做什麽。
我本可以避開那些飛濺的血液,但我卻隻有淋著溫熱的液體,才具有一絲實感。
屋內的人是醒著的,蜷縮在床的一角哆哆嗦嗦。轉過屏風,他望著我,臉色煞白,如同看見了惡狼的兔子。
他知道我,也知道我會來,隻是可能沒想到我會來的這樣快。
他早在發現我的那一刻就試圖呼喊護衛,我靜靜看著他聲嘶力竭地尖叫,伸著脖子扯著喉嚨好像一隻受驚的呆頭鵝。
但沒有人會來,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呼喊。直到他滿臉灰暗地萎靡下來,徹底陷入絕望。
“你怎麽……怎麽……怎麽可能?!”那人的嘴唇顫抖著,既絕望又不可思議。
我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麽。從三天前我暗殺雷之國的大名高官開始,我還特地放慢了腳步,讓他們把這個消息傳到整個國家,乃至五大國範圍。
這其實是最普通的政治暗殺,很多忍者都做過這樣的事,隻不過我殺的對象有名了一點,多了一點,殺人的時候高調了一點。雖然名義上是暗殺,但其實我就是踹開他們府邸的大門,一路打進去,殺得全城皆知。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說現在這樣的,我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也不留痕跡,不會有人知道。
而這人感到震驚的原因,也不過是我昨天還在雷之國的最南端,今天就出現在了最北端。
沒什麽稀奇的,事實上,我已經拜訪過附近的很多人了,他是最後一個。要不然這些血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富山江,目前富山一族的家主。雷之國眾多大名中的一個。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富山江沒有在意我到底有沒有回答,他隻是在臨死前想把所有的疑問都說出來,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明明是個挺高壯的中年人,此刻卻大口喘息著,緊緊抓著睡意領口,好像一個重病患者。他死死盯著我,也許有一瞬間,我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了那個仿若死神的自己。
“你想毀掉雷之國嗎?”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發問。
毀掉雷之國?
這個提議真的非常具有吸引力。
但我怎麽能毀掉一個國家呢?鼬不會高興的,鳴人也不會,這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局。他們想要的是“和平”,那個所有人都無知無覺,無憂無慮生活著的“和平”。
而我。
隻是看你們不爽很久了,包括鼬。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我平靜地反問,看著那人微微一愣。
他明明應該高興的,畢竟死的可都是在某些方麵和他作對的人,那些人死了,他難道不是擁有了繼續向上爬的機會?他在雷之國的話語權完全可以再擴大一點,而不是局限於雷之國北部的一片土地。
富山江驚恐地望著我,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嘴唇顫抖著。
許久,他臉上死灰一般的絕望才稍稍消退,似乎終於從半夜驚醒的恐慌中冷靜下來。他顯然發現了我沒有殺他的打算,但卻又為我的來意而驚疑不定。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是誰雇傭了你?”
是誰雇傭了我?
我挑起了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你看來,忍者隻是受你們雇傭的工具?”
“不!”也許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富山江的臉色更白了一點,連忙顫抖著聲音否認,一邊拚命擺手,一邊向床腳裏縮得更靠後,恨不得和我之間劃出一條河來。
“不……你們不是工具,不是工具。”他慌忙解釋,“我從未把你們當成工具。”
“我知道。”我回答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每個人見到我的反應都不盡相同,有極度驚恐到尿褲子的,有嚇到失去理智拚命大吼大叫的,有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也有試圖和我談條件的。有聰明人,也有無可救藥的蠢蛋。
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聰明人。
“你該慶幸你的這些想法。”我意有所指地說。那些鼻孔朝天的大名的血正流淌在我的刀上。
“我認為,人應當心存敬畏,你覺得呢?”我輕聲問,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這個占據了北方的大名果然是個聰明人,也許是從我的態度中探出了一絲生機,又或許是他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麽。
為什麽擁有強大力量的忍者會被輕視差遣?
為什麽忍者和武士的性命就不值錢?
為什麽是這些愚昧無知的大名控製著國家,肆意揮霍著忍者們用生命堆砌而成的一切?
……因為忍者傻。
因為狗永遠都是狗,就算讓它兩條腿走路,它也依然改不了狗的本性。
傻缺的忍者永遠都成為不了大名,一群亡命之徒隻會在廝殺拚搏中度過一生,他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永遠都隻是戰鬥和廝殺。他們講起戰鬥和殺人能夠滔滔不絕,他們百般算計,千般忍耐,潛伏密探,偵查窺視,卻都是為了戰鬥。而他們卻不懂經濟,不懂文化,甚至不懂生活。
所以工具天生就是工具,就算自己力量再強,也是戴著項圈的狗,永遠不敢摘掉項圈反抗主人,哪怕他的主人隻是一團窩囊廢。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什麽公不公平,正不正確。
我從不認為這些大腹便便的大名們把忍者當成狗一樣驅遣有什麽不對。但很可惜,我也是忍者中的一員。
這個世界忽視忍者太久,隻有當失控的瘋狗狠狠咬了他們一口,他們才會意識到狗的危險。
我不在意他們把忍者當狗,但果然還是有點不爽看到他們有朝一日用對待狗的方式去對待鼬,偏偏鼬又是那麽喜歡當狗,到處都喜歡認主人。
那我隻好先把這些“主人”都敲打一番,隻要沒有人再願意去做鼬的“主人”,那就好了。鼬隻能乖乖回家,給我當一隻宇智波家最馴服的家犬,而不是天天想著另尋高就。
我深深注視著麵前這個大名,一直看進他的眼睛裏。他一時間沒有回話,但卻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或許他還存在著諸多疑惑,但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會殺他,而他卻也無法反抗我。
“你厭惡戰爭。”我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點一點滲透進隔著屏風照進來的月光裏,屏風之上的走獸飛禽越發生動了,連綿的山脈起伏著,錦繡的花在山邊綻放,一路鋪展到飛鳥的腳下,“你的父母就是死於戰爭的,不是嗎?”
富山江的呼吸停滯了,他驚懼地望著我。
“但戰爭永遠都不會停止。錢財,地位,女人,名利……想要搶奪的東西那麽多。自己不去搶別人,那就會被別人侵|犯。”我頓了頓,繼續說,“然而即使是你的家族,也無法理解你的想法。沒有人會讚同你,黨派之間也永遠不會統一,爭鬥不休。”
富山江的眼睛越瞪越大。
“就不想去試著站在最高處嗎?”
“如果你擁有了絕對的權利和力量,就不會有人再爭論,隻需要一道命令,你就可以停止一場戰爭。”
月光偏移了,落在屏風的一角,我的影子被拉長了,斜斜地落在他的床腳。鮮血順著太刀流下,在地上滴出幾朵小花。
“你甚至可以解散所有的軍隊和武裝力量。不會再有聚集起來的忍者和武士……也就不會再有殺戮。”
“這不……”富山江想要說些什麽。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因為有我。
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我走近他,在他耳邊留下最後一句話。直到我離開,他仍然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床腳,仿佛化為了一尊雕像,與夜色徹底融為了一體。
但我已經看到了他的動搖,甚至看到了他心底猝然亮起的火苗。其實他要做的事一點都不難,富山家本來就是雷之國有名的大族,在現在各個高層遭到暗殺的危急時刻,他趁此上位輕而易舉。
當然,就算他做不到,也沒有關係。
一個不行,還有另一個,總會有合格的人出現。
天將破曉前,我離開了雷之國。
當阿飛無聲出現在我身邊時,我已經細細擦完了刀,正抬頭望著天,無數線條向遠方延伸出去,一直伸向天空的最深處。
溫熱的液體不斷從我的眼眶中流出,我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天空,一直追溯到萬千命運絲線的盡頭。
那是……
我的眼睛突然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眼睛裏碎裂了,我猛地弓起身子捂住眼睛,腦袋裏嗡嗡作響。
眼睛痛得我想嘔吐,但我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咦?佐助,你的眼睛怎麽了?啊啊啊,你的眼睛在流血哎!”阿飛蹦蹦跳跳來到我的麵前,一驚一乍地大聲喊道。
我看到了……
這個世界真是有趣,超乎我預料的有趣。
也許,值得期待的東西有很多。一開始我還苦惱要怎麽辦才好呢,沒想到解決的方法如此簡單,隻要靜靜等待就好了……隻要我能再撐一段時間。
我放下手,掌心中濕漉漉的,滿是血腥味。
“你的眼睛……”阿飛突然一愣,看著我的眼睛不動了,他身上的氣息沉頓下去,但沉默了一會兒,麵具擋住了他的所有真實,他的聲音依然是那種掛刻意拔高的誇張音調,“佐助,你的眼睛好像和寫輪眼不太一樣啊!”
身高,體重,骨骼肌肉,和查克拉。
現在我確定了,阿飛不是宇智波斑,他是九尾襲村,參與滅族的那個人,卻和尾獸記憶中的宇智波斑截然不同。
但他一定和斑有關係。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阿飛,鮮血模糊了視線,但有些東西卻依然清晰無比。
這個自稱阿飛的人也有萬花筒寫輪眼。
卻隻有一隻。
那隻眼睛上的查克拉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熟悉到有些荒謬。
我曾在卡卡西身上感受過。
確切的說,是卡卡西左眼那隻據說是友人所贈的寫輪眼。那是很重要的人所贈送的吧,重要到卡卡西這個外族人頂著巨大壓力也要保留這隻眼睛,哪怕限製了自身的發展,使用代價高得嚇人,也依然讓那隻寫輪眼一刻不停地轉動著……視若珍寶。
但是據說已死的友人卻沒有死,甚至活得很好,好到驅使九尾破壞了村子,殺了自己的族人,在一個國際叛忍組織裏裝瘋賣傻玩的開心。
算了……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莫西莫西?佐助,你還好嗎?還看得見嗎?”阿飛在我眼前揮舞著手臂,企圖引起我的注意。
我能有什麽事?
“走吧。”我隨手抹了一把臉,擦去臉上的血跡,站起身,曉袍在風中獵獵作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