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野心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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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仿佛無邊無際,從遙遠的天邊一直鋪展開來,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灰色的水霧之中。雨滴重重擊打在地上,形成一小股一小股湍急的水流。
這雨下得如此急切,如此磅礴。與天邊的雷聲交織在一起,宛如命運的奏鳴曲。
鼬已經加入了對抗大筒木輝夜姬的戰鬥,交錯的人影在參天的神樹之下顯得格外渺小。我最後望了他們一眼,找到一處偏僻的視線死角,坐了下來。
我慢慢抬起手,摸到了自己的左眼。新獲得的力量在血液裏沸騰,我循著這些從亙古開始流傳的查克拉,越來越多的絲線將我和大筒木聯係在一起。
已經足夠了。
查克拉的始祖重現於世,六道仙人的力量也已經到手。
所有隱藏在背後的人都已經出現,這個世界上也再也沒有什麽力量能比現在的這些更強大。
我小心翼翼地使力,手指插進了柔軟的眼眶,鮮血霎時湧了上來。
也許很痛吧。
但現在的我已經不太清楚到底什麽才是痛苦了,加具在身體上的感受早已被更加冰冷混亂的東西過吞沒。我隻覺得很冷,大量的查克拉匯聚在左眼之中,隨之抽離。
隻有滾燙的血順著我的臉頰流淌,恍惚間讓我感受到了一絲溫熱。
我精準地計算著我需要用到的查克拉,把剩下的統統送進左眼中。
冰冷的雨順著我的發梢流淌到臉側,將蜿蜒的血衝散。我微微喘著氣,手中攥著一顆粘膩的圓球。似乎是失去了阻隔,鮮血從空洞中滴滴答答地流出,混合在雨裏,一同打在塵土上,濺起小小的黑色的水花。
大部分查克拉被抽離,我的腦海中一陣眩暈。獨自坐在那裏很久,才稍微回過神來。
身上出的冷汗又被雨水澆築,我渾身都濕透了,衣服緊貼著皮膚,像是能把潮濕的冷氣直接傳導進骨髓裏。
“在幹什麽?”大蛇丸從黑暗中走到我身邊,看似隨意地問。忍者的步伐都很輕,隻不過大蛇丸的格外安靜,就像蛇搖曳著尾巴滑過黑暗。
我沒有說話。
大蛇丸低頭看著我,呼吸很輕很輕地頓了一下,我甚至懷疑那隻是我的錯覺,反正我也快分不清臆想與現實了。
細小的白蛇蜿蜒爬行著,來到我腳邊,我把手中的眼睛交給它。驟然接受了這樣的力量,白蛇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和大蛇丸都靜默著,等待白蛇終於從痙攣中安靜下來,然後“彭”的一聲消失。
大蛇丸輕輕笑了。他的聲音低啞,卻並不難聽,反而有種獨特的魅力。
“就這樣全部交給我?”他問。
“小心我會私吞哦。”
雖然沒有這樣說,但大蛇丸調笑的語調中滿滿都是這個意思。
確實,這是六道輪回眼。擁有了它就能站在忍界的最巔峰。再加上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也就是因陀羅和阿修羅的查克拉,以我獨特的力量加以混合,確保不同力量之間的穩定性。
而這其中蘊含的力量和世界的奧義,不正是大蛇丸一直殷殷切切尋求的嗎?
大蛇丸完全沒有義務信守約定,甚至我們連約定都沒有。
但是……
“你會幫我的,對吧?”我語氣篤定地說。
大蛇丸不笑了。
“看得懂嗎?”我把一個卷軸扔給大蛇丸問道。
“佐助,我可沒有在黑暗中看書的能力。”大蛇丸雖然這麽說,但他還是把卷軸放進懷裏收好。
他這麽說就意味著我寫的東西沒什麽問題,當然我也很自信自己寫的端端正正,絕對既漂亮又幹淨。
這可能就是最後一份了。我仔細想著還有什麽遺漏的,其實我也隻是寫了幾個我比較在意的部分,我又不是全忍界的老媽,沒必要盡心盡力,剩下的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就好了。
“賣忍具絕對是最賺錢的行業。”雨水形成的激流在我腳邊流淌,我忽然自顧自地說。
忍者們都大手大腳慣了,也都願意在忍具上花費精力,畢竟好的忍具可能會在關鍵時刻救自己一命。更何況,就像女人愛珠寶,男人愛豪車,忍者們當然也愛死了各種忍具和護具。具有良導性的忍具在忍者手中能賣出天價,更別說絕大多數忍具都是消耗品。
而忍者們又腦子不好使,絕大多數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忍具都來自於哪裏,而自己的錢都是在什麽時候花光的。
這些我早就注意到了,有些戰亂地區還有小孩子偷偷去戰場上撿廢棄的忍具賣錢,但大多數老板都不願意回收這樣來路不明的忍具,誰知道那些苦無刀劍上有沒有藏著奇怪的術式,最後被莫名尋仇就得不償失了。
但這些對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所以,我想開個忍具店。”我說,一邊從腳邊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放在手裏把玩著。這樣不但能大發橫財,還能解決戰亂兒童的就業問題,“你知道什麽是連鎖店嗎?”
大蛇丸抱手站在我身後,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否定。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身上,但卻好像對我的話無動於衷。
我也不在意,隻是繼續自言自語下去:“就是掛著我們宇智波家的名號,讓屬於宇智波的忍具店開遍五大國。當然這是一個過程,需要一些正經的手續,先從一家店開始,然後漸漸擴大。我們的貨源有兩種,一是回收廢棄的忍具重鑄,二是開礦。”
“開礦的許可很容易就能從大名手裏拿到,手續齊全不是什麽難事。”
“開礦,回收忍具,甚至包括重鑄,都需要大量人力,戰爭以後,最多餘的恰恰就是人力。”大雨傾盆,仿佛泯滅了世界,我的聲音被雨聲所覆蓋。
這個世界其實不需要忍者。
戰爭結束後,五大國已經結盟,那麽多大名短時間內動彈不得,已經再也沒有忍者們施展才幹的地方了。但成千上萬的忍者如果沒有了去處,就會成為地痞流氓,成為山野草寇,成為失去了主人的野狗。
總要給狗做個窩。
有了窩的狗就會無比乖順。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們本身也很適合去做各種各樣的工作,無論是開礦,製造忍具,又或者是運輸,都可以發揮非常大的作用。
“這是一門暴利,沒有人能離開武器。賺了錢就可以擴大規模,規模越大,錢就越多,僅僅是所繳納的稅款就可以養活一個國家。而人們對於我們的依賴性也會更強……直到百分之八十的武器都出自我手,於是一柄苦無就可以撼動整個世界。”
我從不懷疑我的忍具店會開不起來。
雖然看似簡單,但打通各個關節的手續和到處開礦鑄鐵的許可,製作和回收忍具的技術,也隻有我才能做到。
石子碎成粉末,從我的手指間地掉在地上 。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大蛇丸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我沒有回答,好像一切都是隨心而起的閑聊。我能感覺大蛇丸的目光從我的臉上落到了我的手上,沉默良久,他才輕聲問:“已經按捺不住了嗎,你的殺意?”
我的呼吸猛然一滯,好半天我才輕輕呼出一口氣。其實我也沒想著能瞞過大蛇丸,不過這家夥也太敏感了吧?
“你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是因為不做點什麽就會控製不住自己?”大蛇丸緩緩走近,他的聲音很輕,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卻又縈繞不盡。他低笑兩聲,繼續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殺戮,毀滅,絕望,痛苦……你身上的氣息越來越美味了。”大蛇丸仿佛在仔細辨別著什麽,在連綿的雨聲中仿佛帶著一絲悠然,“你的身體裏住著一隻猛獸。”
“怎麽,你快要關不住它了嗎?”
閃電轟然劃過,照亮了天空。
急促的雨點仿佛鼓聲,劈啪作響。
“野獸一直存在,但你以前可沒有這種被逼到末路的感覺。”大蛇丸的聲音清晰可辨,他不急不緩的,像是在說一個童話故事,在這樣淒厲的大雨中顯出一絲詭秘,“以前你比它強,所以你能牢牢壓住它。可是現在,它已經出來了,你就再也沒有辦法……”
“閉嘴。”轟鳴的雷聲裏,我猛的打斷大蛇丸。
“是眼睛。”大蛇丸絲毫不為所動地說了下去,“它是你的眼睛。”
大蛇丸說的話沒頭沒尾,我皺了皺眉。
“你在害怕它,所以你也害怕你的眼睛,一直以來你都不願意使用它,因為每使用一次,你對它的壓製就會越薄弱。”
大蛇丸的語氣篤定。
“我一直在想,你那神奇的力量到底從何而來,就算是宇智波家,也不曾出現過你這樣的天賦。太特殊了……我走過無數山河,探索了數不盡的遺跡秘境,也從未見過你這樣強大而又獨特的能力。而擁有這種力量的你,又為何如此排斥和恐懼。”
雨越來越大了,就好像把整個世界的長河都從高高的天幕上傾倒下來。
仿佛是最後的終結,大蛇丸細細闡述著他一直以來的思索。
我靜靜坐著,保持著緘默,任由冰冷的雨水肆虐,似乎化為了這個夜晚裏的一塊木頭。
“如果那不是你的力量,而是它的,這樣似乎就能解釋一切了。”大蛇丸說道,“我一開始以為,你和它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
“你和它不是那麽簡單的關係。”
“你排斥它,恐懼它,回避它,把那種力量視為魔鬼。所以你喜歡溫暖,追逐色彩,好像在極力拉開與它的距離,追尋一切與它相反的東西。但你卻又無法抑製地被與它相近的東西所吸引。你一直在受它的影響。”
“你與它同為一體,但它才是本源。”
最終,大蛇丸如此說。
猙獰的閃電仿佛撕裂了天空,雨水拍打在我的臉上,我顫抖著閉了閉眼。
這很明顯,無可辯駁。
我隻是依附於它而存在的。從始至終,那種力量都不屬於我,而是從它那裏滲透過來的滄海一粟。
我好不容易才和它分離開,擁有自我,當然是距離它越遠,和它劃清界限,涇渭分明,才能生存下去。
去觸碰、借用、甚至是釋放出那些力量,不就是回到了原點,再次在那個黑暗冰冷的世界裏湮滅嗎?
可我最終,不還是這麽做了。
“你原本做的很完美。”大蛇丸的語氣說不清是驚歎還是遺憾,“但你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之後,就不可能再控製那種力量了。”
我和它之間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種疏忽和意外隻可能發生一次,我曾經拚盡全力才做到的事,現在卻又拱手送了回去。失去了眼睛,色彩和光明離我而去,我也不可能再與那些狂亂的濃黑抗衡,被漸漸吞沒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它醒了。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大蛇丸悠悠地說,仿佛在黑暗中遊弋的蛇,“狐狸趁老虎睡著時蹲在它頭上,所有動物都懼怕老虎,所以也聽從狐狸的號令。所以狐狸想讓老虎永遠沉睡下去,可是,有一天老虎醒來了,你說,會發生什麽呢?”
“狐狸會被老虎吃掉。因為老虎絕不允許自己受到欺騙和侮辱。”我平靜地回答。
大蛇丸停頓了一會兒,才一字一頓地,緩緩說:“它不是老虎。”
“——它是神。”
老虎和狐狸尚且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動物。
可惜,我根本沒有成為狐狸的資格,它也不是老虎那樣弱小友善的東西。
長久的沉默,久到我們兩個都快要化成石像,我才輕聲說:“原來這就是你那時候看到的東西……如果你認為是,那就是吧。”
“佐助,我隻是想知道,它醒了,會做什麽。”大蛇丸問。
我沒有說話,因為大蛇丸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一開始就說了“殺戮,毀滅,絕望,痛苦”,所有灰暗冰冷,仿佛是世界背麵的東西,就像是老虎生來就應該吃肉一樣,那也是它與生俱來的職責和本能。
透過重重疊疊的枝椏,鳴人和鼬的力量依然在夜色中閃著光,戰鬥還在繼續。天照巨人即使在暴雨中也熊熊燃燒著,蓬勃的力量渲染了天空。
“不會醒的。”
我最終說,聲音很輕,仿佛要滲透進這漫長無邊的夜,“不該醒來的東西,就永遠也不要醒來好了。”
又是無盡的沉默。
雷聲,雨聲,交織成這世間最後的樂章。
我站起身,握住腰間的刀。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就在這時,大蛇丸突然問了一個我始料未及的問題。
我微微一愣。
這不像是大蛇丸的風格。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對我的做法充滿期待的話,那一定是大蛇丸。
大蛇丸才是最期待最高興的那個。所以他才會一直幫我。
他已經察覺到了吧?他連“它”的存在都能發現,沒道理看不到那麽淺顯的東西。
——這個世界是一個死局。
這是一個漫畫的世界。我一直在想,當漫畫結局的時候這個世界將駛向何方。
所有的命運線都回歸於一點,一個命中注定的結局。大筒木輝夜姬吃下禁果是為了這個結局,六道仙人的出現是為了這個結局,陀摩羅和因陀羅的分歧是為了這個結局,柱間和斑的大戰是為了這個結局,木葉的建立,五大國的產生,甚至是宇智波的滅族……全部都是為了最後的結局。
即使過了結局,這個世界依然不會毀滅。每個人的生活都會繼續下去,血脈會繼續傳承,新的一代會出現,好像掀開了嶄新的篇章。
但不過是再次陷入新的輪回。
發生的故事還是那麽老套,不用猜都能知道。但世界卻永遠停滯不前。
這個世界是僵死的。
它永遠不會向前向後發展,看似每個人都在努力生活著,其實不過是在一個輪回中不斷循環。
孩子重複父親的故事,後輩重蹈長輩的覆轍。
所以我想打破它,讓這個世界上不要再被單薄的世界線所束縛,而是和我曾經所處的世界那樣,任由命運的線條瘋狂延伸,成長為茁壯的大樹。
參天的枝丫伸向未知的遠方。
即使仍然擺脫不了既定的命運,但我希望每個人至少能多條選擇。
想要打破一個結局,那就殺死之前的神,造就新的神。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結局。
但大蛇丸竟然在最後的關頭有了勸我收手的意思。難道他覺得在這樣的死循環中生活也能接受?
我一時有點不明白大蛇丸在想什麽。
大蛇丸似乎也被自己問出口的話驚到了,他若有所思地捂嘴笑了一會兒,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已經不能收手了。
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樣的結果。
這樣一想,還真是可笑。
這本來就是我偷來的人生。虛假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我竟然堅持了兩世,也算是一個奇跡。
竊取來的東西總歸要還給“它”。
但我還是有點不甘心,所以才會掙紮了這麽久。
“你會幫我的,對吧?”我又重複了一次。
大蛇丸輕輕笑了。
我和他擦肩而過,就在即將離開的那一刹那,大蛇丸突然開口。
“你知道第一次見你時,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什麽嗎,佐助?”他問。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沒有等我回話,大蛇丸就繼續說了下去:“是野心。”
“無與倫比的……野心。”
野心啊……
也許真的有吧,因為莫大的絕望和不甘而滋生出的野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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