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和佐助成為了朋友。

    ……至少在鳴人心中是這麽認為的。

    鳴人本以為，宇智波一族那樣聲名顯赫，他們家裏的少爺也該是高高在上。鳴人偶爾見到的宇智波就是那個樣子，鼻孔朝天，背負著天才之名，走到哪裏都能收到無數稱讚和榮耀。

    而鳴人卻截然不同，他就像是小巷子裏的野貓，髒兮兮地到處流浪，藏在黑暗中的角落裏，隻能在被驅逐時發出喵嗚喵嗚的怪叫來抗議，卻根本沒有人在乎。

    可是佐助不一樣。

    他精致得像個小王子，又高傲地像是國王，在他的王國裏漠然俯視著所有人。

    但他卻向鳴人伸出手來，默許鳴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接近。

    學校從此成為了鳴人最喜歡去的地方。

    以前最討厭的上學日好像搖身一變，變成了驚喜大禮包，每一天鳴人都期待著太陽升起，那樣他就可以一溜煙跑去學校，運氣好還能在學校門口遇到佐助，向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大聲說：“早上好！”

    要知道，在這之前，鳴人連問好的機會都沒有，他隻能每天早上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咧開嘴角努力笑著。“早上好！”他對自己說，這可能就是他這一天裏唯一能聽到的問候了。可是他的聲音回蕩在空落落的房間裏，很快就消散了，留不下一絲痕跡。

    而在學校裏，鳴人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佐助會坐在他的旁邊，上課鳴人忍不住偷偷說話佐助也會認真聽著，鳴人有什麽聽不懂的地方，佐助也會耐心講給他聽……雖然鳴人可能還是搞不清楚，但佐助從來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冷眼看他，仿佛他是一塊最肮髒的汙漬。相反，佐助每次都是微微笑一笑。

    鳴人不明白佐助為什麽會笑，他隻是覺得真奇妙，佐助的笑好像有神奇的力量，能把白紙上髒兮兮的汙點變成一朵美麗的小花，能讓鳴人因為聽不懂上課內容而滿是煩躁的心忽然安靜下來，讓他不再像是被針紮了屁|股一樣上躥下跳，而是老老實實地坐下來，看著課本，剛才還歪歪扭扭擠成一團的文字忽然舒展開，一個一個跳進鳴人的眼簾。

    ……好像忽然能看懂一點了。

    鳴人心裏想著。他看看課本，又看看旁邊，佐助正湊過來，垂眸看著桌子上的書。

    “還有哪裏不懂？”佐助問。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的漠然和漫不經心。

    可是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佐助，卻比鳴人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有耐心。鳴人問了那麽多那麽蠢的問題，佐助卻沒有一丁點不耐煩。

    鳴人望著佐助近在咫尺的側臉，也許就在某個瞬間，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佐助精致的眉宇上。那時候小小的鳴人還不知道佐助的樣貌後來會被一大群班裏的女生追捧，他隻是突然發現佐助的睫毛很長，在陽光下仿佛落了一層淡淡的浮光，窗外的鳥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搖晃了樹枝，空氣裏飄散著暖洋洋的味道。

    莫名的，鳴人的臉上有些發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出於看不懂課本的羞赫？

    到了中午的時候，佐助又會把自己的便當分給鳴人一半，他把塞得滿滿的便當推到鳴人麵前，卻隻是冷酷而又簡短地說。

    “太多，我不餓。”

    就好像真的是因為挑剔家裏的飯菜才隨便推給鳴人的。

    後來鳴人無數次回想，便覺得佐助的體貼和溫柔從那時起就初見端倪。

    每天中午鳴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咕直叫，佐助和他年紀相當，又怎麽可能真的不餓呢？而且，那一份便當又怎麽可能塞得滿，遠遠超出了佐助一個人吃的分量。

    可是佐助從來都不說，他從不解釋，也不需要鳴人的感謝，把這些細膩的溫柔用厚厚的殼掩蓋起來，像是生怕被別人窺到柔軟的內裏。

    那時的鳴人是不懂的，他隻是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佐助這麽好的人，每天都願意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和他說話，與他分享便當。便當上用小番茄和目魚絲擺出的笑臉是那麽可愛，讓鳴人想要跳起來向全世界宣布，他也是有朋友的人，他有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吃過全世界最好吃的便當！

    那時候鳴人的世界就是那麽小，一個佐助，一盒小小的便當，就能把他的心塞得滿滿當當。

    但是無論鳴人再怎麽珍惜，一天時間總會結束。

    放學後，教室裏的同學三三兩兩地離開。他們或許回家，或許出去玩耍，總之每個人都有去處。但是鳴人沒有。

    鳴人像是透明的幽魂一樣在校園裏徘徊，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佐助也是要回家的，鳴人站在校門口，想是下意識的，向著佐助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故意要跟著佐助的。

    隻是……等到鳴人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跟著佐助穿過了大半個木葉。

    鳴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跟過去，隻是遠遠地，墜在佐助身後。他看著佐助的背影，夕陽在街道上拉下長長的影子。

    就這樣，一前一後。兩個小小的孩子，走過長街，走過短巷，走過小橋，走過河灘，從日漸黃昏走到一縷殘陽斜照天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偏僻的宇智波族地。

    “跟著佐助”，也是一件事。

    這樣鳴人在放學後也是有去處的人了，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樣。

    他不用再獨自一人蕩著秋千，看著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落在操場上，也不用一遍遍細數公寓窗外那棵樹上葉子的數量，趴在床上看著時鍾的分針一點點走過，祈禱它轉的更快一點，快一點到第二天，第三天，恨不得把所有難熬的時間都快速走過。

    他是有朋友的人。

    他有了可以說話的對象，有了想要做的事，有了……去處。

    鳴人把腦子裏想到的每一件事都告訴佐助，佐助總是認真地聽著，佐助既不會嘲笑他，更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無視掉鳴人的所有話語，隻是讓他滾開。

    鳴人說，他想要變強，他想成為受人敬仰的火影。

    這個笑話他以前說過一次，引來周圍人的哄笑和鄙夷。可是鳴人不在乎，那時他用很大很大的聲音說出來，在別人大笑時又衝他們做鬼臉，趁大家不注意時惡作劇，然後又快速溜掉。

    就像是野貓的生活方式，就算被人拿掃帚趕出去，也要哎呀咧嘴地表示“我誰都不怕”。

    但鳴人對佐助說時，聲音卻很小很小。

    這是他的夢想，他想要做到，也想讓佐助知道。可是當他說出口時卻突然害怕了，如果佐助像其他人一樣嘲笑他，那他該怎麽辦呢？鳴人覺得，他一定沒有辦法再做出那種滑稽的鬼臉來顯示自己有多麽不在意了。

    於是鳴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午後的陽光裏。

    但佐助卻好像聽到了，他抬起頭來，看著鳴人。

    被那雙很大的黑眼睛盯著，鳴人連動都不敢動，他很緊張，雙手偷偷攥著，滲出了汗。

    “好啊。”鳴人聽見佐助說，還是佐助一貫的腔調，帶著些許漠然和平淡，好像鳴人說的隻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就好像鳴人不是班裏的吊車尾，也不是那個村子裏人人喊打的怪物。

    “那放學後，一起練習手裏劍吧。”

    佐助接著道，說完就重新低下頭去，看手裏的卷軸。

    鳴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佐助。

    他不明白為什麽佐助總是能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說出這種驚天動地的話。

    對於小小的鳴人來說，佐助的每一句話都能徹底地改變他的世界。

    就好像每天都活在生日裏。

    鳴人在心裏偷偷許願，就被佐助聽到了，然後佐助幫他實現了所有願意。

    鳴人不想再獨自一人，於是佐助向他伸出了手。

    鳴人渴望一個去處，於是佐助默許了他的接近。

    鳴人害怕肚子裏空蕩蕩的感覺，於是佐助用畫著笑臉的便當塞滿了他的整個世界。

    鳴人想要當火影。

    於是佐助說，那放學後，我們來一起練習手裏劍。

    這句話在鳴人聽來，就是在說。

    “那麽從今天開始，我來幫你變強，幫你成為火影。”

    在鳴人的世界裏，這句話有兩層含義。

    第一，無論他說出了多麽不可思議的話，有多麽不可思議的想法，佐助總是無條件相信著他。

    第二，無論他想要做什麽，佐助都會毫不猶豫的幫助他。

    ——這是鳴人所聽過的，最動人的告白。

    而這，也在之後經曆了無數次驗證，從未被打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