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番外】我的弟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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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
奇跡般的,鼬隻覺得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手沒有顫抖,正有條不紊地收拾著刃具,他的心跳也很平靜,一下一下,慢條斯理地,有規律地跳動著。
鼬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錯過了和刀匠約好的時間,匆匆趕過去時,隻看到了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和一把黑鞘的長刀。刀一出鞘,寒光四溢,伴隨著清越的鳴聲,鼬幾乎是立刻就發出一聲輕歎,這確實是一把絕世的好刀。可是當鼬把刀拿回來,他卻忽然不知道該放去哪裏。
牆上的日曆還停留在六月,卻再也不可能翻到下一張。
這是一份永遠也送不出的生日禮物。
鼬沉默許久,把刀深深放進箱子的底部。他準備了好多個大箱子,裏麵裝滿了這些年來他收藏的卷軸和刃具。
佐助一定會需要的。那孩子總是那麽不會照顧自己,沒有足夠的刃具說不定還會撿地上掉落的手裏劍回來用。
可是等鼬把幾大箱刃具整整齊齊擺在房間裏,卻像是才意識到,原來他不止是出一趟遠門那麽簡單。
佐助馬上該過生日了。
像是做夢一樣,鼬寫下了生日祝福。然後又猛然從美夢中驚醒,他錯愕地看著手下已經寫好的祝福,狠狠捏緊了手。他慢慢地,一點一點,把祝福拿起來,像是連同自己事到如今還抱有的天真臆想一同撕得粉碎。
可是撕到最後一張字條,鼬已經撕不動了。輕飄飄的紙張仿佛比山還要沉重,鼬的手顫抖著,再也抬不起來。
留下吧。
鼬心裏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
不要再撕了。
那個聲音似乎在哭泣。
鼬舉著那張祝福,像是拚盡全力去撕,但紙張好結實啊,撕了很久都沒有絲毫的破損。於是鼬著了魔一般把生日祝福放在黑鞘太刀上,好像真的有一天能重見天日一樣。
最後一遍環視著他的房間,鼬默默走過玄關。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去殺人,殺族人,殺血親。他甚至在腦海中計算著所需要用到的刃具,手裏劍不夠了,他從櫃子下拿出一把新的,裝進刃具包中,然後彎下腰,係緊綁腿,最後一遍檢查身上的裝備。
甚至來到熟悉的街道上,聽著那些熟悉的聲音,揮下第一刀時,鼬也是冷靜的。
原本祥和的招呼聲變了調,如同一支古怪而又刺耳的奏鳴曲,血液飛濺起來,人們四相奔逃著,鼬在心裏計算著每一個人逃離的路線,然後追上去。刀鋒微微揚起,雪白的刀身上蜿蜒著殷紅的血,反射出天邊的新月。
血色漫過長街,族人如同積木般倒下,堆積成小小的丘陵,那些熟悉的麵孔猙獰地扭曲著,猩紅的寫輪眼永遠定格在臨終的那一刻,失去了生機。
鼬透過一雙雙滿是驚懼的瞳孔看到了自己,麵色木然,雙眸空洞。
佐助……
鼬的眼前模糊一片。
佐助……
刺骨的寒冷從鼬的指尖開始蔓延。
佐助,佐助,佐助……
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步走回家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推開房門,看到坐在那裏等待他的父母,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舉起刀。
當鼬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已經顫抖得不能自已,他死死咬著牙,可是淚水還是無休止地流淌出來,劃過他的臉頰,滴落在地上,暈開大片的水光。
爸爸、媽媽……
有一瞬間,鼬想要放棄了,他的手輕輕抬起,那把高懸在父母頭頂的忍刀就要收回。
讓他死吧!他該死。
該死的是他才對啊!
“鼬!”可是父親厲聲喝止住了鼬,他還是那麽嚴肅而又刻板,端端正正挺直了腰板跪坐在那裏,隻留給鼬一個威嚴的背影。
“揮刀吧,鼬。”他說。
刀鋒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而後,閃過一道白光。
鮮血在黑暗中無聲彌漫,鼬默默地,擦去了淚水。鼬偏過頭,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他已經不再是小孩子,早已過了軟弱的年齡。
黑暗中搖曳的燭火,驟然間變得無比遙遠。鼬被溫暖的光所燙傷,隻能退回陰影裏。
他已經失去了被火光所眷顧的資格。
佐助踏著月色而來,殷紅的血一直蔓延到那孩子腳下。
鼬扼住幼弟的脖子,把這個幼小的孩子舉起來,寫輪眼對寫輪眼,相似的勾玉流轉著。
開了三勾玉啊,佐助。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呢?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七歲就開了如此完整的三勾玉,這才是族人一直殷切尋求的希望之子啊。
鼬將萬花筒寫輪眼的力量釋放出來,編製著他早已想過無數遍的謊言。這本是鼬最擅長的事,他和佐助一起在那個世界裏徘徊,看著族人一次又一次死去。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那孩子眼中的火光還沒有熄滅。
即使這樣,也依然不夠嗎?
鼬隻好徒勞地強撐著那張麵具,仿佛隻要下手更狠一些,就能將他們昔日的過往全部打碎。
鼬了解佐助,甚至比那孩子自己還要了解。
那孩子如此聰明,鼬甚至懷疑這世間是否有什麽秘密能不被那孩子所覺察。所以鼬隻期望自己能瞞得久一點,讓那孩子晚一些知道這一切,能夠有足夠的機會成長起來。
以那個孩子的驕傲,就算最後知道了全部真相,也依然會動手殺了他。
因為親手滅族,親手殺了爸爸媽媽的那個人,的確是他。無論有什麽樣的理由,他的手上流淌著族人的鮮血,這就是他無可辯駁的罪名。
這是他的罪,是他的惡。
佐助愛他。
鼬知道。
但鼬也知道,佐助終會親手製裁他。
犯了錯,就要被懲罰。選擇了什麽,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這就是他那個驕傲的幼弟所堅守的原則。
佐助……就是這樣一個恩怨分明,高傲堅強,堅守著原則,卻又溫柔到不可思議的孩子。
當鼬選擇親手殺掉族人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終要以死謝罪。
這樣就好。
鼬期望著死亡,期望著被佐助裁決。
他想要死在佐助手裏,這是他最大的奢望,也是他最後的救贖。
所以,憎恨我吧,佐助。
請一步步成長起來,做那個展翅的雄鷹。
請殺死我佐助,為這一切的罪孽畫上一個句號。
而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從此成為叛忍,不斷流浪,他想守候在黑暗處,在遙遠的地方,構建起一座更大更堅固的堡壘,將狂風遠遠阻隔在外。
在佐助徹底成長之前,他必須活著,他還要確保木葉履行約定,還要監視宇智波斑的行動,他還想……親眼看見佐助長大。
一切寂靜下來,鼬看著那孩子倒在血泊中,他看見自己伸出的手,就好像他和佐助之間,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他努力伸長手,卻始終觸碰不到佐助的臉。
許久,鼬的指尖才碰到了佐助的額頭,鮮血從那孩子黑色的發中滲出,染紅了鼬的手指。這些血像火一樣燒灼著鼬,幾乎燒幹了鼬的血液。
好溫暖……
鼬喟歎一聲。就和臆想中的一樣柔軟。
佐助的睫毛顫動著,那孩子的眉緊皺著,就算昏過去了也並不安穩,像是努力要從黑暗中掙脫出來。
但當鼬的手扶上了他的額頭,那孩子幾乎是下意識地放鬆下來,他的眉峰略微舒展了一些,就仿佛曾經的無數次,鼬坐在這孩子的床邊,看著這孩子依偎著熟悉的氣息,一點一點露出柔和而又信賴的表情。
為你驅散了噩夢嗎?我的弟弟。
哪怕是到了這個地步。
為什麽……
鼬的手顫抖了。
為什麽……
透明的水光滴落在鼬的手上,與佐助的血混在一起。
明明想要好好嗬護的,明明曾經勾畫了那麽美好的未來,明明不想讓這孩子蒙受一丁點痛苦,但到頭來,他終究隻不過是力量有限的凡人。
他做不到的東西有太多了,有那麽多迫不得已和無能為力。
驀地,鼬的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是佐助呢?
如果是佐助,那孩子會怎麽做?
大概會高昂著頭,不願接受這世間任何的無奈與不公吧。絕不容忍,絕不妥協,也絕不後退。他的幼弟天生就擁有蔑視一切的勇氣。如果這個世界是畸形的,那就打碎這個世界。
一定要長大啊,佐助。
向這個世界盡情展示你的天賦和魄力吧。
我會在最終的結局等你。
那一年,鼬十三歲。
《傲嬌觀察記錄簿》{又名《癡漢哥哥的日常》}by黃鼠狼
6月28日日曜日天氣晴
木葉將會保證佐助的健康成長,三代目大人的愧疚將會做出更多讓步,給佐助帶來更多便利。
宇智波斑也許諾不會向佐助出手,我會一直待在他身邊,監視著他。
隻要我還活著,這些承諾就會一直生效。
我不會讓佐助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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