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番外】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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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

    “神”降臨於世。

    司掌真理,權衡因果,切斷命運,以毀滅為職。

    但無形的“神”想要出現在世間,就需要載體。

    於是依托於人類的外殼,“神”得以在人類外形的容器中誕生。

    【承】

    好冷……

    但“冷”這種感覺就像是隔著一層玻璃的雪花,僅僅知道這是名為“冷”的事物,卻無法擁有真切的體驗。

    世界是一張龐大的蛛網,沒有遠方與近處,也沒有過去與未來,時間與空間並列而行,每一個微小節點的顫動帶來相應的延伸,但任何變化都遵循著特定的規律。

    所以,沒有意外,沒有未知,有的隻是描繪在眼前的線條和網絡。

    扯斷一條線,就意味著一次毀滅。這是職責,也是既定的命運。

    但這又有什麽意義呢?一條微不足道的線也許代表著上千人的泯滅,代表著山河破碎天地崩塌,代表著悲傷、絕望、死亡、分離、哀慟……但依然是玻璃板背後的雪花,看不到六棱柱上閃爍的陽光,也感受不到稍縱即逝的冰涼,隻留下蜿蜒的水漬說明它曾經存在過。

    看不到破滅時的壯觀和那濃黑的情緒,就連本職的毀滅都變得毫無意義。

    好冷……

    明明是感覺不到“冷”的,但卻好像有種莫名的冷意深入骨髓,隻能蜷縮著,徒勞地痙攣著,兀自發抖。

    直到被一雙手臂抱起,厚厚的毯子遮擋了寒風,寒冷與饑餓被驅散,痙攣的身體放鬆下來。輕柔的聲音在耳邊哼唱,帶著某種舒服的韻律,令人不自覺地昏昏欲睡。

    那是名為“溫暖”的感覺嗎?

    那麽那個給予溫暖的“人”呢?

    明明隻是個網絡上最渺小的點,為什麽卻突然和周圍千千萬萬的點都區別開來。

    第一次,覺得這些線條和網絡是如此貧乏而又單調,那些渺小的點又是多麽枯燥無趣。

    想要看到這個“人”是怎樣的。

    想要看到她的臉,看到她那雙環抱的手臂,看到她的笑……而不是交錯的線條和紛亂的注解。

    想要感受到冷。

    想要感受到溫暖。

    想要嚐到牛奶的味道,知道到底是什麽填進了肚子。

    想要接到雪花。

    想要看到天空。

    想要……打破那層阻隔著一切的玻璃。

    想要看到光。

    想要看到色彩。

    想要……欣賞毀滅時的壯觀和絕望。

    真是受夠了那個單調而又混亂的世界!

    不想再看到過去與未來,也不想再看到交錯的空間,更不想看到密密麻麻的網絡。

    不想再看到這個用命運、因果、規則和真理所構成的所謂的世界!

    想要看到那個有其他人存在的世界。

    想要……真真切切地用眼睛去看。

    想要溫暖。

    想要快樂。

    想要色彩。

    想要痛苦。

    想要……成為一個人。

    想要自我。

    種種“想要”堆砌成了足以顛覆神明的**。明明隻是一個用來盛放神的容器,卻渴望著擁有自我。

    於是,背負著這樣的野望,“我”誕生了。

    【轉】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我隻是一個容器所誕生的虛假的人格,僅僅是用來存放那些難填的**。

    但是我有名字,它沒有。

    我叫小佐。

    最開始,隻有**,但漸漸的,我學會了更多。貪婪、渴求、占有、掠奪、毀滅、好奇、探尋、疑惑、生氣、求知、滿足、快樂……

    我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完善,從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第一次感受到冷,第一次伸手拿到東西,第一次憤怒,第一次對未知產生好奇,到學會走路,學會自命不凡,學會對同齡的孩子不屑,學會霸占著那個女人不放,學會喜歡……

    我越來越像人類,直到徹底占據了主導權,把“神”隱藏在最深處,假裝自己真的隻是個有點奇怪的人類。

    我成了小佐,一個被陳阿姨撿回來的孤兒院的孩子。盡管依然能看到很多東西,但我已經是個人類了。我堅信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但假的永遠是假的。

    我才最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作為虛擬的人格,越遠離那個充斥著命運和真理的世界,我就越強大。

    所以我不看,不聽,不說,假裝一切都不存在,以為假裝得久了,就會變成真的。

    所以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最初擁抱我的女人死於車輪之下。

    為什麽不救她呢?很容易吧,這種程度的命運,隻要一點微小的轉變,就能更改結局。不是最喜歡她了嗎?不是唯一喜歡的人就是她嗎?

    哦,對了。

    “小佐”是不能預知未來的,也沒有可以改變命運的能力。能夠輕易改變命運的是神,而不是那個虛擬出來的“小佐”。

    小佐什麽也做不了。

    小佐誕生的意義,就是什麽也不做,僅僅是作為小佐這個人類而存在著。

    我就這樣在看見與看不見之間自欺欺人,在虛假和真實中掙紮。

    我瘋狂地嫉妒著那些人類,他們擁有與生俱來可以存在的權利,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世間的一切。

    陽光,色彩,溫度,氣味……

    而我卻要拚盡全力,賭上一切,與神抗爭才能得到他們視之為尋常的東西。

    我沒有未來。

    因為我的一切都是偷來的,隻是漫漫長河中最微渺的一粟,什麽時候神醒了,就是我的終結。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就如同水中的月亮,一陣微風就能拂去我的身影,留不下一絲痕跡。

    但我依然想存在得更久一點。

    我想活著,看見更鮮活的世界。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我存在過的證明。

    我想成為真實的。

    我想……有人能看見我,記住我,愛我。

    愛我。

    愛……小佐,而不是神。

    這就是我誕生的初衷,我存在的意義,也是我的野望。

    【合】

    可能是假裝人類裝得太久了,我好像陷進去了。

    仿佛我真正成為了人類中的一員,成為龐大網絡中的一個點。我能看見我和其他人的紐帶,鮮豔得令人炫目。

    如果我消失了,你會記得嗎?直到最後,我想這麽問。

    為什麽會這麽做?可能是因為錯過了太多,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想錯過?於是我借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把那個被我壓得死死的神重新釋放出來,任由它一點點蠶食著我。

    因為隻有神才能救他們,所以我隻能這麽做。哪怕這意味著我的死亡,意味著我顛覆了存在的意義。

    真奇怪不是嗎?我明明是一個為了“作為人類存在”而誕生的人格,壓製神明努力活下去是我的本能,是比呼吸和心跳更加無法抗拒的本能,但我卻主動放棄了到手的一切?

    我會破碎的,會消失。

    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生命消失會留下屍體,那是他存在過的證明,但泡沫破碎了,就是什麽也沒有了,“啪”的一聲,比風還要輕。

    曾經的野望全都化為了泡影。

    其實每個生命死亡,都會進入新的輪回,就算他們都死了,我等一等,也會再見到新生的他們。隻要我想,我們總會再次相見。但我卻隻是為了阻擋這一次死亡,就放棄了我的全部。

    為什麽呢?

    明明他們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無數次新生,無數種可能。

    也許……是因為,轉生的鼬,就不再是我的那個鼬了吧?

    隻是因為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

    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

    總之,為了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我們也失去了再次相見的機會。

    再也沒有以後了。

    這就是我最後的終結。

    ……

    鼬,你聽見了嗎?

    那是我消失的聲音。

    *

    【true end】

    “故事就是這樣嗎?”

    坐在吧台旁的男人問。在燈紅酒綠的喧鬧裏,他穿著簡單的襯衫,領口卻大敞著,露出結實而又飽滿的胸肌。來來往往無論男女,都會被他所吸引,前來搭訕的不計其數,卻又很快在他甜蜜的笑容中暈頭轉向地離開。

    “你真的選擇了犧牲自我?”封尚輕鬆擺脫了一群蜜蜂蝴蝶的糾纏,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調酒,絢爛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搖晃,蕩出迷離的光。

    “唔……怎麽說……”封尚撇了撇嘴,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有點不甘心啊……”

    他又出什麽幺蛾子?我懶得理會麵前的衣冠禽獸,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聽到從他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因為那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也隻有那些被他外表蒙蔽的蒼蠅才會不知疲倦地纏上來。

    “沒想到你這樣的小混球,竟然也有為了別人犧牲全部的一天。而我這個當哥哥的,卻整天被嫌棄,連個好臉都得不到。”封尚聲唱俱作,故意拖長了聲音,好像披塊破布就能扮演新世紀的小白菜。

    我眉角一跳,沒忍住把手裏的餐布直接丟在了他的臉上。

    “現在你才是小弟。”我陰側側地提醒。也許曾經某人確實仗著大我很多歲把我按在地上暴揍,但風水輪流轉,現在看看他那張嫩臉,再裝成熟也掩蓋不了他隻有十八歲的事實,我想揍他就像喝白開水那樣容易。

    “不過啊……”某人假裝聽不見我說話,拖長聲調,轉瞬就換了一副陰險又醜惡的嘴臉,“我竟然又有點同情他。”

    “誰?”我一時沒明白。

    “你的那位兄長。”封尚挑起眉,意有所指地說。

    ……鼬?

    我有了片刻的忡愣,手中調酒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封尚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問道:“你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拉著你的神,也就是那個‘它’同歸於盡了?”

    我沉默了,他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我調酒。

    許久,久到滿目斑斕的燈光都化在了酒裏。

    我緩緩勾起了唇角。

    “怎麽可能。”

    “不是還有他嗎?”我說。

    我隻是有那麽一點微渺的希望。我和它相比,就像是高山上的一顆沙粒,汪洋中的一滴水珠,那麽有沒有千百萬分之一的可能,在高山覆滅的時候,恰好有一粒沙子,又恰好這粒沙子是我,能夠逃過一劫?

    這種概率,也許比被千億光年外飛來的隕石正好砸中了腦袋還幸運地沒有死還要微小。從概率學上,這一般被稱為不可能事件。

    但這也是我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後一線生機了。

    不是還有鼬嗎?隻要鼬還在,他就一定不會讓我死。

    因為無論是那個該死的世界,還是該死的它,它們都沒有鼬,而我有。

    鼬是我的希望,我的坐標。

    如果我真的成為了那粒幸運的沙子,那我就可以在虛無中追尋著鼬歸來。鼬成為了真正的神,但他同時是我的血親,是我力量的延續,他和我之間擁有著那條牢不可破的紐帶。

    我相信即使是死亡都不可能切斷那根纏繞著我們的絲線。

    我相信鼬,所以我願意押上一切去賭我們再次相見的可能。

    也許對其他人來講,這是一場瘋狂的賭局,但對我來說,“鼬”這個字就壓過了所有死亡的籌碼。

    我對鼬抱以希望,僅此而已。

    燈光還在搖曳,夜晚還在繼續。

    我將碾碎的薄荷葉灑進酒裏,封尚坐在我的對麵,一杯接一杯地喝,仿佛不知停歇。他喝醉了,臉頰上滿是紅暈。

    “其實你能回來找到我,我很高興……真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封尚突然小聲說,他低頭盯著酒杯,頓了頓,才繼續嘀咕,“畢竟我死了,轉世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麽意義。”

    “嗯。”那當然了,轉世的封尚就不是封尚了,正如轉世的鼬就不再是鼬。一個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沒有,也根本不可能挽回。

    “但是你會回來……就意味著你終於學會了放下對吧?”

    “……嗯。”

    “就這樣待在酒吧裏?”

    “嗯。”

    “直到等到他?”

    我的手停頓了。我緩緩放下酒杯,低頭看著桌麵上的紋路。

    即使從虛無中歸來,弑神者和滅世者的烙印永存,我永遠也不可能被世界與神明所接納,所以我隻能不斷流浪、漂泊,從一個地方到下一個地方,從一個世界到下一個世界,走過無數風景,與行行色色的人擦肩而過。我無法駐足,也無法回頭——這就是它和那個世界贈予我的“禮物”。

    但我知道,萬千世界中,仍有一個世界為我敞開,一個地方等待著我的歸來。因為那個世界的神明始終眷顧著我。

    “嗯。”最終,我還是輕輕應了這個問題。

    所以我在等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會過多久,但我相信,總有一天那個人會來接我回家。

    因為很多人不看作話,所以借正文地方~

    這就是最後一章了,二蛋回來了,他也終於學會了交付信任,那個曾經根本無法理解“同伴”的含義,什麽事都要自己扛著的孩子,在最後一刻能想到“鼬會幫我”,這就是最大的進步了。

    而在後來,二蛋願意停留下來,回到最初的世界,等鼬來接他,就說明曾經放不下的怨恨和痛苦他已經能夠坦然麵對了。和那個因為傲慢與固執和哥哥對打的熊孩子相比,現在的二蛋終於能夠走向真正的he了。

    這就是最後的真結局。

    那麽這篇文也就到此告一段落,之後還有一章與《愛的戰士宇智波》的聯動番外,就會徹底完結,一路走來感謝大家的支持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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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超級感謝不知海和陸十壹兩位太太,在出本方麵給予了我巨大的幫助,比哈特

    最後,是關於新加的小甜餅番外he十五題的節選試閱:

    3.寶貝箱

    媽媽突然翻出了我小時候的寶貝箱,然後笑眯眯地一件一件細數它們的來曆,什麽太陽花的種子啦,水之國的風車啦,我都不知道原來鼬給我送了這麽多東西。倒是我好像沒給鼬送過什麽。

    然而鼬也從床底下搬出來一個小箱子,據說裏麵全是我送給他的禮物,斷腿的小機器人、布製小恐龍、用剩下的橡皮,一小截鉛筆頭、星星糖紙、畫了很多畫的作業本……鼬一一向我展示。

    我抽了抽嘴角,強忍住糊他一臉的衝動。我就說我的小恐龍和星星糖紙哪去了,原來都被這家夥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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