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蟬意10

字數:16377   加入書籤

A+A-




    “先生若是不嫌煩,願解先生之惑。”田祁接過了話,徐徐道來。

    這是一場從未在曆史上出現過的故事,被時光的河流所淹沒,而今終於重見天日。

    那時的大漢朝雖然占據中原,地廣物博,但終究隻是一個才剛剛建立不久的王朝,論兵力實力,大漢朝還是略遜色突蠻。

    景帝初登位,麵臨節節敗退的漢軍,也隻能披掛上陣,親臨邊疆,守護國土。

    即使由景帝親臨而稍稍挽回了劣勢,但這遠遠不夠,迫不得已,幾番僵持之下,不得不派公主前往和親。

    敵強我弱,在因為公主和親之事後,雙方明麵上保持了一種平靜的狀況。景帝下令讓他們休養生息,以和親換來的寶貴時間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且,雖說是出嫁的公主,還贈送了大量的財物,然而突蠻並沒有完全停止對大漢的侵擾。幾次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攻城屠邑搶掠畜產。

    當然,說實話,作為大漢朝的天子,景帝的腦子可沒有壞,每次出嫁的公主,都不是真公主。水土養人,中原出來的女子總是比在草原上生活的人看起來更為漂亮而富有靈氣些。大漢的皇室,在和親之前,總是會挑選一個適合的宮女,封為公主,派去和親。

    這樣一次兩次還好,畢竟以突蠻的眼光,也看不出來宮女和公主的區別,但久而久之,也還是有差異露了出來,突蠻便看出了門道。

    當時的單於便派了一位使節來要公主,要財物。景帝剛剛解決了國內的內亂,沒有力量在和突蠻動手,便又“如法炮製”了一位公主送去,不過這次,假公主剛剛被送過去,單於就毫不留情的將假公主一刀斬之,並轉頭就說,漢朝欺騙於他,是看不起他單於配不上真正的公主?所以在之後的轉達中,他不僅要真公主,還要更多的財帛。

    景帝沒有辦法,隻得把真公主嫁了過去。這是當時大漢朝太子的親妹妹,他們兄妹兩人感情甚篤,在公主出嫁的當天,太子哭的很厲害,卻也束手無策。

    幾年後,景帝駕崩,太子繼位,而羽林軍最開始的幾人便是由皇帝身邊的貼身護衛形成的。後來逐漸加入了那些親人均死於突蠻之手的孤兒從小訓練,由此變成了一個特殊的軍隊。

    由於親人死於突蠻之手,所有這些人對於突蠻的仇恨比其他的部隊都要強,更因為從小培養,對皇帝保持著絕對的忠誠。

    說來這羽林軍,雖然是皇帝的近衛部隊,但也別把他們想象成隻是守在皇城裏的那些軍隊。

    羽林軍裏麵的人個個都是百裏挑一,以一敵百的精英。毫不猶豫的說,羽林軍便是代表了大漢朝的最強戰力。他們負責皇帝的安危,在抗陣殺敵之時。

    在皇帝養精蓄銳幾年後,一日,突然召見了羽林軍的部分人馬,總共一百人。

    皇帝先是神情平靜的考教了一番羽林軍的訓練程度,之後在晚間休息之時,突然崩不住麵色的掩麵而泣。

    被選來的羽林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詢問了,才知道,那平靜了幾年的突蠻又開始了不安分。

    或許是因為大漢朝的屢屢退讓,讓突蠻覺得大漢好欺負,這次的單於又作死的給張太後送了一封信。

    這是皇帝在無意中看到的,本來不在意,然而看了內容之後,才知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尤其是皇帝在看到他的生母張太後,因為這些年漢朝對突蠻的退讓,不敢得罪突蠻,卻又不能答應這上麵的無禮至極的要求,便委婉的拒絕了單於。

    聽到這裏,秦朗和顧惜挑了挑眉,他們雖然並不是專門研究曆史的,但博聞強記也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那封單於寄給張太後的信,翻譯過來,就是這樣的:我是草原上一隻很孤獨的狼,聽說你死了丈夫,不如跟了我,我們快活快活。這已經算是對漢朝的極度侮辱了。

    而且當時的張太後甚至是還沒有過了三年的守節期。不敢得罪,又不能答應,張太後隻能委婉,甚是有些卑微的回複:單於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已經老了,也不好看,不能伺候您。這樣吧,我選一些美女送給你,代替我和你睡覺。

    麵對這種事情,有血性的漢子都不能容忍這種恥辱,當即便有便羽林軍中的人跪伏在地,懇請皇帝出兵,攻打突蠻。

    “大漢現在兵強馬壯,此仇如何不報?朕允了出兵之請,攻打突蠻。”

    羽林軍眾人均歡呼萬歲,皇上卻皺眉說道:“可是朕有一事始終不能放下。朕的妹妹現在還在突蠻,是突蠻人的閼氏(指單於的妻子,類似於古代王朝的皇後)。如果朕要出兵,必然危及到她的安全。她是朕的親妹妹,突蠻有她,終究使朕顧慮再三,況且朕現在貴為天子,卻讓妹妹在突蠻那裏受苦,朕心何安?”

    話畢,即有人請命:“求皇上下令!臣等願前往突蠻,拚死救回公主!”

    “汝等忠心為國,真是國家的棟梁朕今天叫卿等來,就是商議必是。朕決定派你門秘密前往突蠻,救回公主。此事事關重大,前途艱險,不知卿等敢往否?”皇帝聞言,眉頭一鬆,說。

    “臣等有何不敢!”羽林郎們齊聲道。

    幾日後,這一百名羽林郎抵達了大漢和突蠻的邊界治郡,休整過後,他們化裝為突蠻騎兵,曉伏夜行。先向東疾行了四天四夜,然後又朝著西南,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往突蠻領地奔去。

    他們隻有一百人,並不是和突蠻的大部隊硬對的,隻不過是想要突襲突蠻,趁亂將公主搶回,然後就可以成功返回漢地。

    大家都知道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但生為羽林軍的傲氣使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一路上,他們若是遇到小隊的突蠻阻攔,為了節省時間,就直接暗中消滅,然後毀屍滅跡,掩蓋蹤跡,若是遇到突蠻的大部隊,就繞開。突蠻之地向來都是環境惡劣至極,羽林軍路上遇到的艱險數也數不清,無論是惡劣的天氣,突蠻的騎兵,缺少飲水,狼群,隨時隨地都可能威脅到他們。

    在如此行進九日後,第十日,他們和突蠻的大部隊遭遇了。觸目所及,黑壓壓的全是人,這是一支近百萬的軍隊,他們居然和突蠻的主力軍相遇了。

    羽林軍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出發突蠻之時,幾乎同一時間,突蠻的高層也定下了進攻漢朝的決議,以便繼續實施漢朝臣服計劃。

    由突蠻的單於帶領突蠻軍隊突襲漢朝邊境,為了避免使漢朝發覺,他們也是繞了一個大圈子,結果萬分不幸的,兩支隊伍因為巧合,幾乎是迎麵相碰。

    兩者相遇,都吃了一驚,不得不說,突蠻的單於雖然在某些方麵為人所不齒,但他也絕對不是蠢人。

    他是第一個發現這對騎兵並不是突蠻的軍隊的人,甚至看出了這支隊伍是屬於羽林軍的,立刻便派了兩千人的小隊意圖包圍羽林軍。而這邊的羽林軍也發覺了自己所麵對的險境。

    羽林軍頭領當即下令回撤,盡快甩掉敵人,兩千名突蠻騎兵在後麵緊追不舍。

    經過九天的艱苦奔行,就算是羽林軍坐下的馬匹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也無法擺脫突蠻的騎兵。

    在第十四天的傍晚,有幾百名突蠻騎兵追上了他們,羽林軍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殺退了他們,斬首二百餘次,羽林軍折損十數人。

    這次帶領羽林軍的是一位將領,他與田祁邊撤退邊商議道:“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突蠻追上。不如我們一分為二,你帶領主力繼續往南撤退,盡可能地逃回漢地,我率領一小部分羽林兵往東跑,吸引突蠻騎兵的注意力。”

    “將軍不可,不如讓我來吸引敵人,將軍率軍回漢。”

    “我是主將,此次任務失敗,就算回去,也難逃一死,不如以我死換你們生。你們都是部下,回去的話。皇上不會為難你們。大丈夫為國而死,有何遺憾?”

    “……將軍,保重!”

    羽林軍將軍隨即帶領二十餘騎往東而行,他們在馬後綁上樹枝,拖帶起滾滾黃沙,突蠻主力被吸引了過去,但仍有數千的突蠻騎兵尾隨田祁部隊而來。

    如此再次奔逃一日後,他們來到小孤山,未料此處也有一隊突蠻騎兵在此駐守。

    前麵有駐守騎兵堵截,後麵也有騎兵追擊,羽林軍六十幾人被迫策馬上山固守,不到一個時辰,小山周圍就聚集了上萬名突蠻騎兵。一眼望去,隻見黑壓壓的軍隊還不斷的從遠處蔓延而來,此時已是絕境。

    田祁看了看四周,苦笑一聲,“看來我們是無法完成將軍的托付了。”

    六十幾名羽林郎沉默以對,高大的馬匹不安的踏著蹄,似乎也感覺到了此刻緊繃壓抑的氣氛。

    “不過一死而已!”

    “我等早有覺悟!”

    小孤山隻有一條路可上,以羽林軍的能力即使是麵對如此數量的騎兵也可以守住。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突蠻騎兵的數量龐大,而他們不過隻有六十幾人。即便是耗也能耗死了。

    但即便如此,身為羽林軍的驕傲也不能讓他們低下頭投降。寧可站著死,不肯跪著生!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天邊已泛白,黑夜即將散去。

    天,快亮了。

    微涼的微風中,濃鬱的血氣彌漫開來,堆成一座小山的突蠻騎兵屍體,其上插/著漢朝的旗幟,紅色的染血的旗幟迎風獵獵作響。

    田祁單手柱劍,俊朗的臉上神色冷凝,側臉輪廓堅毅,滾燙鮮紅的血液從額角緩緩滑下,不過是這麽靜靜站立著,突蠻的騎兵在幾百米之外便不敢接近。

    清點了一下羽林軍,現在僅剩二十餘人了。突蠻的攻擊也停了下來,剩下的羽林軍已經精疲力盡,饑渴交加。他們已經沒有了食物,水也不過還剩半袋了。

    天亮之時,突蠻派來了使節。

    使節表示,突蠻單於對於羽林軍的頑強表示欽佩,強調羽林軍已經陷入絕境,要求羽林軍投降。

    田祁自然是一口拒絕。使節又說,他們願意給羽林軍一點兒時間商議,如果日中的時候,羽林軍仍然不肯投降,突蠻的軍隊將一鼓作氣消滅羽林軍。

    使節退下後,田祁回頭看著這剩下的羽林郎,他們的眼睛在天邊升起的朝陽裏熠熠生輝,也掩不住那裏麵深深的疲憊。

    田祁說:“吾為漢將,安降突蠻?今日之事,唯死而已。箭矢已盡,無法死守,敵兵勢大,難以衝破重圍。我意日中之時,衝下山去,以死報國。諸君若欲投降,田某並不阻攔。”

    “將軍何出此言?”

    “將軍為漢將,難道我等便不是?卑職願與將軍共同赴死,何必見疑?”一人抽出劍,劍尖直指山下突蠻,“這便是我等做人之路!待到日中,我等跟隨將軍衝下山,但求一死!”

    “但求一死!寧死不降!”

    日中時分,突蠻的軍隊在小孤山下聚集,如同黑色的波濤,無邊無際。

    二十幾名羽林郎一起騎上戰馬,高舉戰旗,在蒼涼的號角聲中,向突蠻部隊發動了最後的攻擊,聲嘶力竭的呐喊聲在曠野上顯得寂寥而悲涼,在萬裏無雲的天空下,他們猶如一把插/入黑色波濤裏的利劍。

    很快,便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色波濤裏……

    這裏便成了幾十名羽林郎的埋骨之地。

    秦朗坐在地上隨意的姿勢不知不覺間,改變成了挺直而端正的坐姿。

    他沒有想到,這個故事會是這麽的悲壯。如果說繡娘的故事給他的是震驚,那麽羽林軍的故事給他的感覺則是震撼。

    他們淹沒在漫漫的曆史長河中,但他們卻是一個民族真正的脊梁,承載著一個民族真正的希望。

    “你們就在這裏待了兩千年?”顧惜緊緊的握住白無的衣袖,站在他身邊,問道。

    “我們的骨骸都在這裏,我們又能怎麽離開呢?兩千年來,我們日夜所思,便是魂歸故裏。兩千多年了,家可能都不存在了,但是,哪怕是把我們的骨骸撒在家鄉的一棵樹,一朵花上,我們的心願也足了。”

    田祁眼中蘊著深刻的思念,目光悠遠綿長的望著遠方,其他騎兵也無一例外的相似。

    秦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對麵前的鬼魂說道,“既然如此,若諸位願意,我可以幫各位送骨骸還鄉。”

    “各位都是英烈,我也沒有什麽好幫助你們的,願盡綿薄之力,送各位骨骸回家。”

    此話一出,所有騎兵都激動了。他們無論還有什麽執念,但回家都是他們所銘刻在靈魂深處的,不敢忘,也不願忘。

    秦朗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褪去,就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已經被騎兵們包圍了。

    “是真的嗎?先生願意助我們?”

    “白無,秦朗這樣沒事吧?”顧惜看著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秦朗,良好的視覺使他甚至看見了一匹戰馬在秦朗身邊,伸出長舌舔了他一臉口水。不知道為何,顧惜覺得,他似乎也能感覺出,那匹馬仿佛也是歡喜著的模樣。

    白無拍了拍少年的頭,帶著微微的笑意道:“他正樂意著呢。”

    “你跟我來。”

    白無拉著顧惜走進秦朗,正要於他商量如何處理羽林郎的骨骸的事情,便聽到從騎兵眼含淚光的大聲說道:“先生大德!請受我等一拜!”

    幾十名騎兵齊刷刷地跪下來,鐵甲撞擊出沉重的聲響。秦朗被跪的手足無措。

    “各位不必行此大禮。”秦朗側身讓開他們的跪拜。比起他們的為國捐軀,現在他不過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卻受到如此大禮,實在是受之有愧。

    “由於時間有限,各位回鄉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並且,希望各位將自己的埋骨之地悉數告知,我好燒成骨灰,方便攜帶。同時也要諸位幫忙區分骨骸,以免弄錯。”

    “這個不勞先生費心。”田祁道:“兩千多年,我們的骨骸早已腐爛,化為粉塵了。我等便攜帶自己的骨粉進入先生準備的東西裏,也省的先生麻煩。”

    秦朗站在原地,將自己身上摸了摸,然而他並沒有找出能夠用來裝羽林郎骨粉的東西,無奈之下,隻好轉頭看著一邊從頭看到尾,臉色沒有絲毫動容的白無身上。直覺告訴他,白無肯定有辦法解決的。

    “我身上沒有合適的東西來裝骨粉,怎麽辦?qaq”秦朗朝白無磨過去,“你有沒有?”

    “自然……”白無一挑眉,在秦朗心懸起的時候,淡笑著繼續道:“……有的。”

    他在秦朗正在說話之時,抬手輕輕一揮,幾十個小玉瓶整齊的擺放在了地上。玉瓶潤色溫潤光滑,在月色下泛著瑩瑩的光芒。一眼便知是好東西。

    “嗯,給你。”白無收回了手,對上秦朗瞪大的眼睛,輕鬆的詢問:“這個應該可以吧?”

    “……當然。”秦朗艱難的回答道。

    他看向那一堆賣相極好的羊脂白玉瓶。不覺得才發現,原來白無才是真人不露相,就看這一堆極品羊脂白玉瓶,就值好多錢了。

    看白無那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是讓他體內的洪荒之力都快要控製不住啊。突然很想仇富一回怎麽破。

    不過聯想到白無深不見底的實力,秦朗識相的控製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爪子。

    白無看秦朗吃驚的模樣,摸了摸衣袖,這些東西還真的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係統送給他的空間很大,隨便他裝什麽東西,他也就隨便裝,甚至說,現在的空間裏,連他也不知道到底都有些什麽東西了。

    這種玉瓶不過是最差的一些東西罷了。

    “你喜歡玉?”白無問秦朗,看他目光看到玉瓶煥發出的一絲歡喜,“喜歡的話,等我走時,我送你一個好東西。”

    “嗯,啊?”秦朗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突然抓住了白無話裏隱含的含義。

    走?白無要走哪裏?是不是也像這些鬼魂一樣,魂歸故裏。不,他記得白無說過他不是鬼魂,那麽他要去哪裏?

    他看了看一直跟在白無身邊的顧惜,一直以為白無是顧惜的什麽親人之類的呢,原來不是嗎?

    不過看顧惜的樣子不太好啊。秦朗從少年麵有些泛白的臉上一掃而過,注意力重新回到白無身上,俊朗的臉上揚起一抹帶著朝氣的笑:“既然你要送,那麽我也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你的心意了。”

    白無眨了下眼,然後轉身對著羽林軍,“請各位報上姓名,籍貫,最好說出具體地址。”

    羽林郎紛紛站起,彼此默然以對。半晌,一位羽林郎站起身,眼眶微紅,語氣慘然:“我們兄弟們相聚了兩千多年,如今終於到了分別之時。諸位兄弟的情誼,李某永世不忘!但願轉世之後,我們還有相見之期!諸位,先走一步了!”

    “末將李辰,吳中人士,謝先生大恩!”

    “何必客氣,請上路吧。”秦朗忙回答。

    李辰哈哈大笑一聲,笑聲裏充滿了快意,“哈哈,回家了,回家了!”

    他抱拳一轉身,便不見了蹤跡,白無跟前一隻玉瓶自動塞入了瓶塞,同時,玉瓶光滑的瓶身上也浮現了“李辰,吳中”等字樣。

    白無抬手將玉瓶收入空間,然後看向第二個羽林郎。

    每一個羽林郎走出來,都淚流滿麵的與其他的羽林郎派別,然後向秦朗道謝,隨後進入白無早已準備好的玉瓶中。

    田祁撫著腰間的劍,目光平和的看著身邊的羽林郎一個個減少,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

    白無將手中的又一個玉瓶收入空間,抬頭說道:“田尉官,請上路吧。你的妻子,在遠方等著你呢。”

    “我在這裏待了整整兩千多年,兩千多年啊!今日總算要離開此地了,要回家了,回家啦。”他目露傷感的環視一周,兩千多年的時光,是誰也無法忽視的漫長時間,而他今天終於能夠回家了,去見已經等待了他兩千多年的女子。

    “我先送他們,最後在帶你回去與妻子團聚,沒有意見吧?”秦朗道。

    “我正有此意。請先生先去送我的兄弟們回家,田某能等。等了兩千多年,也不差幾天了。”

    田祁說完,英俊的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朝他們拱手後,也消失不見了。

    白無握住最後一隻玉瓶,指腹摩挲著溫潤光滑的瓶身,少了幾十名羽林郎,這座小孤山也變得寂寥起來,他回頭率先朝山下走去。

    “秦朗,既然事情已了,我和顧惜也該離開了。”白無邊走邊朝身旁的青年說道,“送他們回家的事情,你一個人應該可以吧。”

    “我不行!”秦朗不知怎麽的,腦子抽了似得脫口而出,拒絕了白無的離開。

    “嗯?怎麽,你還有什麽難處嗎?”白無聞言頓了頓,順便等等一直落後在他們身後的顧惜。

    不知道怎麽回事,顧惜最近都很沉默,大概是還不能接受他要離開的事情吧。顧惜還沒有成年,卻是一個人住,應該很想有一個人來陪伴他,白無的出現讓他不在寂寞,如今白無突然要離開,才一時無法接受。

    “我……我,找不到他們的家鄉。”秦朗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腦抽的說出剛剛的那句話,但現在也隻能繼續說下去了,再說,有了白無肯定會輕鬆許多,他的直覺(……)告訴他。

    這年頭,一個兩個都靠直覺了啊←_←

    “為什麽?”

    “我語文不好。”一旦開了口,話也就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秦朗麵不改色的抹黑他的語文老師,“我語文不好,根本找不到他們的家鄉到底在哪裏。”

    白無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也沒有戳穿他破綻百出的借口。

    能夠那麽精準的在地圖上找出大概範圍的人,會找不到羽林郎的家鄉?這跟語文不好根本沒有半毛錢關係。

    秦朗被白無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的心一跳,他應該發現這隻是謊話了吧。這種破綻百出的借口,他本來也沒有打算瞞過白無的。不過他也厚著臉皮,繼續胡亂忽悠。反正白無沒有拒絕不是嗎?

    ……

    有了白無的幫助,秦朗本來需要一個月的路程,被極快的縮短為了半個月。

    秦朗心下歎道,果然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有了白無,他少了好多要走的路啊。

    至於將古代的地名和現在的地名對應起來,雖然很困難,不過也稱不上太過麻煩。

    他的爺爺曾是考古學家,奶奶是曆史學家,從小被他們所教導的長大的秦朗,又怎麽可能不熟悉這些東西?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把這個地方的羽林郎的骨粉撒在當地的佛堂寺廟的樹下,借此也能讓他們被香火洗禮,化解其身上的業障,保佑他們早日超度。

    沒有佛堂寺廟的地方,秦朗就會將之撒在或埋在當地風景秀麗的地方,讓他們與家鄉的山河共存。有幾個羽林郎的家鄉由於地理變遷,已經變成了一片湖泊,聽白無的意見,秦朗將他們的骨粉撒在了他們家鄉所化的湖泊裏。

    半個月後,顧惜和秦朗被白無帶著回了秦朗的家中。

    青霧繚繞中,一切都仿佛變得朦朧,變得虛幻起來。

    在薄薄的青霧中,征戰未還的軍人和他的妻子終於重逢了。他的妻子一直守候著他歸來,這份守候,跨越了兩千多年的漫長時光長河。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你受苦了。”

    “不苦,隻要知道你還在家裏等我。你在家中受了這麽多苦,才是真苦。”

    “我不苦,田郎,隻要能夠等到你回來。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這兩千多年,我日夜思念著你……繡娘,讓你久等了。”

    “我願意等,哪怕是兩千年,甚至一萬年,田郎,我都會在這裏等你。”

    田祁輕輕的扶著繡娘,聲音輕而清晰:“兩千多年了,我們夫妻鍾得團聚,心中已無憾事。繡娘,我們該走了。”

    “嗯。”

    繡娘臉上神采飛揚,這是她出現以來第一次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美麗如斯。

    青霧蒙蒙中,田祁和和繡娘相互攙扶著,向白無,顧惜,秦朗深深的施禮。

    “打擾了這麽長時間,給幾位添麻煩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日終於到了分別之時。我們心願已了,即將前往地府,轉世為人。我們夫妻因先生而得重聚,幾位的恩情,希望來世能報。”

    顧惜忍不住的問:“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聚散皆有天定,有緣自有相見之時?但願轉世之後,能與恩人相見,以便報答。”

    田祁又朝白無下拜,“我們要去了,隻求先生告知姓名,讓我們知道恩人是誰。”

    “不必了,我們不會再見了。”白無唇角噙著一抹淺笑,“心意到了就好。”

    “既然如此,便多擾了。”田祁和繡娘點點頭,兩人的身影化為了兩道青煙,在屋內盤旋了一會兒,便從打開的窗戶飄了出去,消散在夜空之中。

    白無手中握著田祁的骨粉,他走到了窗邊,將手攤開,一陣微風吹來,白色的骨粉也散了……

    ……

    已經臨近中考,學校裏到處都是朗朗讀書聲,嚴肅緊繃,顧惜剛剛回到學校,感受著周圍平常人的氣氛,

    恍然覺得有些不太適應了。

    無心於桌上的書,顧惜用指腹摩挲了幾下光滑還帶著油墨香氣的書頁,出了神。

    周圍空蕩蕩的,白無沒有在他的附近。其實以前也是這樣,他讀書時,白無向來是不會打擾他的。雖然在剛剛的一個半月裏,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有人在他麵前坐下,顧惜目露驚喜的抬起,卻不是那個他想象中的那個人。眼底的喜悅,迅速消散,重新回歸了平靜。他打量著麵前的人。

    是一個女生,準確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即使年紀尚小,但那精致的五官也顯得很奪人目光。

    有些眼熟。

    顧惜輕輕皺眉思考了一下,才想起,這個女生曾經對他告過白,不過他已經不記得這個女生叫什麽名字了,本來也不重要。

    本著圖書館這麽多位置,別人想坐哪裏他也沒有資格說什麽的態度,看了女生一眼也就不再在意了,低下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跟前的書上。

    “……顧惜。”顧惜不打算理會,但女生卻不打算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她坐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對麵,等了一會兒,並沒有見到那個少年有任何要理會她的意圖,咬了咬唇,隻能率先開口。

    “嗯?”顧惜疑惑的抬頭,“請問你有什麽事嗎?”看著女生微微暈紅的麵頰,他思索著女生的目的。

    “顧惜,你……我……我們,能不能做朋友。”女生漂亮如山茶花一般的嬌嫩臉頰泛起羞怯的暈紅,她注視著顧惜,大大的杏眼裏盈盈含情。

    “很抱歉。”顧惜斂下眉,認真卻無情的回絕了女生,“我目前隻想專注於學習。”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女生喜歡他,明明他們還小不是嗎?這種年紀,又哪裏會有什麽深刻的感情,他不懂,也不會懂。

    “……啊,這樣嗎?其實,我隻是,說我們能不能交個朋友,僅僅是普通朋友。”少女臉上好看的粉色褪去,她麵帶蒼白的道,聲音有些哽咽,但還是硬撐著說完。

    “沒問題,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顧惜。”顧惜知道少女隻是為了能有一個台階下,他眼神平靜而柔和,朝女生伸出了手。

    等到女生轉身離開,白無才在顧惜麵前現身。

    “你又踏碎了一顆芳心。”白無清楚的看見了那個女生離開時,從微紅的杏眼裏流出的淚水。

    “我不喜歡她們。那又何必勉強自己去回應呢?”顧惜沒有抬頭看白無,他手指緊捏著書頁的一角,聲音平靜的道。

    “那倒是,感情確實不能勉強。以顧惜你這麽好的條件,以後要什麽漂亮美人沒有,放心大膽的慢慢挑,現在你還小,不急。”

    “嗯。”

    “這是什麽?”顧惜抬眼望見了白無白皙修長的手指間一塊漂亮的玉在微微發著瑩潤的光澤,心思轉折間,顧惜詢問道。

    “給秦朗的禮物。那天不是說過要給他一件大禮嗎?嗯,這個就是了。”白無將手攤開,把玉完整的露出來給顧惜看。

    膚色白皙的手掌心,一塊白色隱隱泛著冰藍的玉靜靜在那裏,白無另一隻手一刻不停的在上麵刻畫著符籙。

    這是他準備送給秦朗的禮物,這塊玉被他紋刻了好幾個不同作用的符籙在裏麵。既可以驅鬼辟邪,也能夠保他一命。

    顧惜微愣,突然有些委屈的情緒襲上心頭,他對男人說:“我呢?你不給我禮物嗎?”

    “你呀,”修長溫涼的手覆上他的頭頂,力道輕輕的揉了揉,男人聲音清朗,“你自然是有的。”

    “正要問你,喜歡什麽?我好準備。”

    “……什麽嘛。”顧惜眨了眨眼,歪頭看白無,“這樣就根本沒有驚喜可言了。”

    “明明是你自己要提起這個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你了,等我走時,才揭曉吧。”白無無奈的攤攤手。

    “……你什麽時候走。”顧惜沉默了一下,將書合上,仰頭看在沐浴在陽光中顯得風光霽月的俊美男人。

    “我等你考完。”白無柔和了神色,他微微湊近了顧惜,“可要考個好成績啊,不好,你的禮物就沒了。”

    顧惜驀地扭頭,白皙圓潤的耳朵微微染上粉色,“你說話要算數!”

    “自然。”

    [係統,時間稍稍延後一點。]

    [宿主,為什麽不快點離開,你不會看不出這個孩子對你的想法吧。拖得越久,對你而言,越不利。]

    白無垂眸,他當然看得出來,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離開時,我會抹去他對我的感情。]

    [嗯,既然你已經有想法了,那好的。宿主,你放心大膽的多玩幾天吧,有本係統在做你的靠山呢!]

    [你說這話就不害臊嗎?]

    [嘛,宿主,本係統其實沒臉這種東西的,又哪裏來的害臊。╮(╯▽╰)╭]

    [你又贏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