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京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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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四爺今日怎麽出來了?”霍時徽笑了笑,雙眸裏流光閃爍,打趣著問我。
聽見霍時徽稱呼我為四爺,倒真是十分的不習慣,我幹笑了幾聲,“誒,叫四爺實在是生疏了,叫我魏公子便好。我這不是實在是悶得慌嘛……”我挑了挑眉,“霍兄,看在我今天也算幫你解圍的份上,你看,嗯……”我的這個“嗯”字尾音高揚,示意讓他替我保守私自出宮的秘密。
霍時徽聰明得很,一點即透,隻見他朝著我輕笑著頷了頷首,“這回還多虧了魏公子仗義相助。”
我將那折扇合攏,順勢拍了拍霍時徽的手臂,笑道:“客氣!霍兄隻是吃的地域上的虧。不是有這麽一句老話麽?叫作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話雖然是這麽個理兒,可話一說完,我卻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
霍時徽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公子說話真是風趣。”
“我打小就在這京城裏長大,這麽說吧,這京城可以說就是我的地盤。霍兄來北漢這些時日,可有在京城四處逛逛?要不今日小弟盡地主之誼,帶霍兄遊玩一番?”
我話音未落,霍時徽身旁那侍衛忽然上前來,在霍時徽身側耳語一番。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霍時徽,生怕他不答應。
隻見霍時徽沉吟了片刻,抬眸道,“那霍某恭敬不如從命。”他頓了頓,“不過……”
“嗯”
“隻是在下恐怕得先回去更件衣。”
我抬眼上下打量了霍時徽幾眼,並未察覺有異,難不成是方才與那些潑皮無賴糾纏之時,揚塵弄髒了衣角?不過他們這些王侯將相素來講究,就如我爹,雖然年輕時著實為一美男子,可如今這麽大歲數了,每次上朝之前,還是要占著我娘親那塊銅鏡,在前邊挑著眉端詳片刻,就差問我娘親“吾與城北徐公熟美?”了。
我這一出神,霍時徽已經走遠了,與那侍衛二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咦,那條路不是通往國賓館的,這樣走得圍著京城繞好大一個圈,我連忙追上去,欲給他們指條近路。
可我還沒追上,卻眼瞧著他們進了一間鋪子。我仰頭一看,原來是間客棧,隻見那匾額上懸著四個大字——長安客棧。
南楚使團不是住在國賓館麽?難不成換地方了?我正立在門邊,遲疑著要不要進去,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讓開讓開!”我側過頭一看,五六個侍衛擁著三兩個幕僚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走入客棧。那幾個人我瞧著有些眼熟,而且感覺就在前不久才見過。我正在門邊抓耳撓腮,突然靈光一閃!這不是千秋宴上那幾個勸劉崇明酒的幕僚麽?他們可都是淮南王的人,難不成淮南王也在這?倒真是巧呀。
我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於是連忙又回到方才與霍時徽分別的巷口,站在原處等他。
才一會兒,他便回來了,那個侍衛仍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隻是他們兩都換了身北漢人的便服。方才那些潑皮敢如此肆無忌憚地為難他們,一來是有堂兄他們撐腰,二來也是從他們的著裝上看出他們不是北漢人。
我轉著眼珠子打量了一番霍時徽,想著該如何不傷情麵,又能旁敲側擊問出些什麽來。
可我沒料到他沒有半分隱瞞我的意思,開誠布公道:“實不相瞞,方才我並沒有回國賓館,在前頭偶遇了一位舊友,與他小酌了兩杯,說了會話,還讓公子久等了。”說著,他抬了抬手,笑道:“我這身北漢的衣裳還是他贈的,正好合身。”
我連忙擺了擺手,“不久不久,霍兄倒真是廣結善緣。”我頓了頓,“不過小弟很好奇,霍兄在京城中的這位舊友可是哪位貴人?霍兄何不將他也請下來一同遊玩?”
霍時徽倒是毫不在意我的咄咄逼人,我問得越緊,他反而答得愈發從容。他笑了笑,坦然道:“那還是南楚的故交,他近來遇著些麻煩,要我幫忙出個主意。想必他近段是沒有這番雅興了。”
看著霍時徽這般坦蕩,我覺得我許是多心了。霍時徽和淮南王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麽會有交情呢?再說霍時徽這樣明睿的人,又怎會看得上淮南王那種愚鈍的莽夫?
我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我有些慚愧,轉著眼睛四下觀望了一番,看著前邊那街角圍了好些人。裏頭說書先生正說得興致盎然,外頭聽眾更是聽得津津有味。看那架勢不像是在講秦王掃*、荊軻刺秦那類的老段子。
我朝著霍時徽使了一個顏色,便同他一起湊上前去聽了。果真,那說書先生說的並不是些陳芝麻爛穀子,而是些時新的事兒,不過那故事好像已經說了一大段。隻見那說書人緊皺著眉頭,道:“今年年初南楚那老皇帝突然駕崩了,隻可惜那時候皇三子霍時徽還駐守在楚北。那皇後倒是極有手段,先將那皇帝駕崩的消息壓下,借著那南楚皇帝的名頭,下了道聖旨褫奪了霍時徽的兵權,然後再將他召回的京城。那老皇帝的遺詔落在了皇後的手中,保不齊那裏頭藏了多少貓膩呢。”
我一驚,才知道原來南楚還有新帝登基這事,我素來不關心這些家國大事,我還以為霍時徽還是皇子呢。難怪宮人的人都隻稱他為“霍將軍”,也難怪劉崇明是今年年初回的北漢。
我連忙抬眸望了霍時徽一眼。隻見他眉目舒展、神情淡然,甚至帶了幾絲玩味,完全不像置身其中,更像是一位坐在戲台下的看客,興致盎然地在底下賞聽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戲。
我見他沒反應,心裏頭雖然打著鼓,但還是繼續聽了下去。“待那皇三子風塵仆仆地趕回那南楚京城,太後和那初登大寶的新帝已經設好埋伏候著他了。霍時徽胯.下一路飛馳,可那馬兒才比爾奔入南楚皇城,忽然被那絆馬索一攔,“籲”地一聲頓時人仰馬翻!”
我聽見利劍出鞘的聲響,聞聲回頭,隻見霍時徽身邊那個侍衛眉頭緊蹙,手已緊按著腰間的劍,說不準那個口若懸河的說書人下一瞬便身首異處。不過想想,說書人的那番說辭的確極為冒犯。我正想著霍時徽會有什麽反應,隻見他的手往後一揮,“錚”的一聲,那出鞘的寶劍便被他逼回了劍鞘,他的動作連貫而利落,甚至透著幾分超脫的風雅。
我見狀,有些尷尬地寬慰道:“他說的我才不信呢,你那馬我可是見識過的,都快成精了!”
他笑了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姑且當個笑話聽吧。”
我忽然想問他,這笑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卻還是忍住了,他如今客居北漢,想必還是受了那南楚新帝的排擠,大體脈絡還是準的,我不想在他傷口上撒鹽。
待我再回過神之時,故事早已幾經起承轉合即將收尾。
“隻可惜小人得誌、英雄末路,各位不妨細想想,若不是那太後和新帝仍忌憚霍時徽,想必也不會派他來北漢送什麽淳懿公主和親了!”
也難怪,他這樣一位戰功顯赫的英雄,不用他去駐守邊疆,反而讓他來護送公主,誠然是大材小用了。功高蓋主,被皇帝忌憚不是件好事,我忽然有些心疼他。
可我還沒來得及憐憫他,隻聽那說書先生話鋒一轉,“不過說到這公主和親,嘖嘖嘖,最慘的莫過於宣德侯府的那位翁主了!”
我眼倏地一睜,這南楚時新事講得好好的,怎麽還牽扯到我身上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