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回 什麽是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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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封、張叔夜請武鬆入沂州城知州府裏落座,分主次坐下,命丫鬟獻茶,高封喜歡拍馬屁,拍手讓歌姬獻上歌舞,絲竹聲樂響起。眾人一邊飲酒一邊賞舞,武鬆做了四年的大宋國師,如今養成上位者的氣質,少了些許草莽之氣,舉止間自有威嚴,歌舞還算能看得入眼。
高封斜過身子,諂笑道:“大人,看上了哪個歌姬?小人給您送到房裏去……”高廉暗地裏踢了他一腳,高封這才醒悟,瞥了武鬆身邊的公輸嫣然一眼,不再說話。一曲舞罷,武鬆揮揮手,讓歌姬們散去,道:“高知府可備了沙盤?”
高封雖然慣於媚上,不過在治軍一麵卻有所長,命軍士抬來沙盤,放在大廳中央,眾人上前觀看,卻是沂州地形圖,極為詳細備至。
“屬下略通法術,用飛騰之術觀遍沂州,這才做了這副沙盤。”
武鬆搖頭道:“戰場不在這裏,而是在青州!”
“青州地形圖屬下這裏卻是沒有,難道說……”
“我從隱門手中得到消息,陳賊與宋賊見我攻克梁山水泊,揮軍向東,去了青州,此刻恐怕已經攻占青雲山了。”公輸嫣然揮揮手,讓軍士抬下沙盤,道:“青州的地形,中間是青雲山,東南是嶗山,下方是艾山,西南是五蓮山,西方是沂山,北方玲瓏山雲門山。這一帶都是山地,寬闊地形不多,且水路不通,樓船開不過去。”
張叔夜思索道:“假如他們龜縮不出,對方占有有利地形,隻怕用十倍的兵力,才能除掉這批反賊。”
武鬆笑道:“此事簡單,這些反賊一心要替天行道,想要打入京師滅了我這個武賊。隻要咱們按兵不動,陳希真與宋江必然按耐不住,主動進攻,向京師靠攏,到時入京勤王,逼陛下殺我。”
張叔夜精神一振,道:“所以他們的進攻方向,隻能是繞過梁山水泊,繞過沂州,攻打濟南,然後從濟南進軍京師!”說到這裏,他又皺緊眉頭,道:“不對,黃河穿過濟南,陳賊若是打濟南,還會遭遇國師的樓船大艦……”
高封道:“若是南下,便是海路,陳賊宋賊沒有大船,無法下海。”
公輸嫣然皺了皺眉頭,她在京師裏便為武鬆設計,引出梁山賊寇,然後從黃河攻打梁山,等到宋江陳希真等人回援時,亂炮齊轟,一舉平定梁山。
這個計劃以有心算無心,本來收獲應該更大,怎奈回軍救援梁山的隻有顏樹德和劉永錫那一路軍馬,顯然計謀被人識破,而從曾頭市的遺址來看,梁山中必然也有一個精通機關術的高手,想要造大船下海,還不簡單?
“難道是墨家的人?”
武鬆笑道:“高封,你即刻派人快馬加鞭,趕往京師報喜,便說已經打下梁山,殺敵兩萬人,草寇奔東南而去。到時聖上必然加封我等……”
公輸嫣然小聲道:“咱們沒有殺這麽多人,最多隻有兩千,還有不少俘虜……”
武鬆瞪她一眼,道:“我是殲臣,虛報十倍戰績有什麽大不了的?”公輸嫣然吐吐舌頭,隻聽武鬆又道:“蔡京斷然不會看到我立此大功,以為梁山弱小,不堪一擊,定然要來搶這個功勞。如此一來,蔡京一脈引蛇出洞,讓陳賊宋賊踏出青雲山,蔡京吃了敗仗,定然老實許多,我等也可繼續攻打那些草寇,將全部功勞,據為己有!”
高封暗暗抹了把冷汗,賠笑道:“國師好計謀,好計謀!”他是高俅一脈,高俅見武鬆勢大,暗中和蔡京聯手,準備扳倒武鬆,如今聽了武鬆的計劃,隻覺若是和蔡京聯手,隻怕前途難保,心中暗道:“不如與堂兄去一封信,投靠武鬆算了。”
武鬆安排完畢,回府上歇息,公輸姑娘也跟了過來,武鬆取出莊韓墨丟給他的那本書,兩人翻看一遍,麵麵相覷。
“莊老匹夫,竟然敢騙我!”武鬆氣得把書丟在地上,踩了兩腳,那本書說的根本不是如何破解八脈封神,而是如何種下八脈封神咒印的方法!
公輸嫣然臉色慘白,扶住桌子才不至於倒下,強笑道:“你別生氣,我命不久了,家中還有個弟弟在,這邊事了之後,我便回家,督促他早曰成親。公輸一家,不能從我手上絕了。”
武鬆連忙扶住她,讓她到床上歇息,道:“天無絕人之路,你放心養著,萬事不用你來艸勞,我這些年也讀了點兵書,打敗陳老賊應該不在話下。到時你會秦州,我陪著你。”說著,又撿起那本書,道:“我有雙瞳神眼在,說不定能靠這書推演出破解八脈封神的辦法呢。”
公輸嫣然點點頭,柔順的縮進被窩裏,武鬆給她掩了掩被子,笑道:“你先睡著,我去讓李師師過來陪你。”說罷,走出房門。
公輸嫣然等他走出房屋,再也忍耐不住,咳嗽了幾聲,急忙掏出手絹掩住嘴,鬆手看時,隻見那手絹上一灘血。公輸嫣然呆了一呆,悄悄把那手絹丟進床底下,瞪大眼睛看著羅帳,心中不知想著什麽。
武鬆站在門外沒有走遠,他耳力敏銳,早聽到房中那姑娘咳血的聲音,雙拳不由捏得死死的,指甲刺進肉裏也沒發覺。
他早已命時喜娘子去秦州打探,時喜娘子回報說,公輸嫣然家裏是有個弟弟,名叫公輸盤,不過卻是個傻子,公輸家裏唯一一個精通機關術的,隻有公輸嫣然一個人了。
“她每次說,製造這麽多的機關獸,是留給她弟弟,我就知道她在騙我……”
這時,一個丫鬟路過,看了武鬆兩眼,笑道:“你這將軍,堂堂的漢子,怎麽就哭了?莫非有親人死在戰場上?”
“放屁!”武鬆抹去眼淚,笑罵道:“老子打了大勝仗,這是在笑!”
那丫鬟吐了吐舌頭,轉身走了。武鬆叫住她,要她去請李師師過來,陪公輸嫣然說話,自己卻換了一身便裝,走出府去,來到沂州城街道上,隻見士兵們熙熙攘攘,搬運石頭與箭支上城牆,還在為大戰準備。
大街小巷上,一些人在閑聊這次大會戰,陳希真宋江等人雖然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不過在民間名聲卻不怎麽好。武鬆聽到的,都是在罵這些亂賊,反而對自己這個武賊,大加褒賞。
不過仔細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所謂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劫誰的富,濟誰的貧?
還不是劫的都是老百姓,濟的是他們自己的貧?至於替天行道,更是一句笑話,皇帝就是天子,代表蒼天,武鬆是皇帝的國師,蒼天的代言,何來的替天行道?
“我捫心自問,這些年來盡管拍過徽宗的馬屁,幹過殺人的勾當,但還未做過一件違心的事情!朝廷每年撥給天機閣兩百萬貫錢,僅有一少部分用在術士提升法力之上,大部分用在製造武器,保家衛國。”
正想著,隻見盧俊義燕青等人捆著李逵,推推搡搡的走進城中,李逵嘴裏還塞著一個臭襪子,不知是誰脫下來的,熏得他直翻白眼。魯達跟在後麵,不停道:“這如何使得?你們將他放開,我是他結拜哥哥,再來勸勸他……”
武鬆走到跟前,幾人連忙彎腰施禮,道:“甲胄在身,不便跪拜。”李逵也不施禮,瞪著兩隻牛眼看他,似乎能噴出火來。
“沒有這些規矩!”武鬆揮了揮手,指著李逵道:“這是怎麽回事?”
燕青笑道:“祝家莊戰後,他發現一個梁山俘虜兵認識,這才起疑,偷偷問了問,發現中計了。又因為殺了陳道子的術士,回不了宋江身邊,突然暴起,揮著兩個大斧頭砍人,險些傷了呼延統領。”
武鬆連忙問道:“呼延灼受傷了?”
“沒有。”盧俊義笑道:“幸虧小乙見機得快,一拳放倒他,這才沒有釀出大禍!”
武鬆也笑道:“既然呼延統領沒有傷著,還不快給鐵牛鬆綁?”
林衝道:“隻恐這廝暴起傷人!”
“他打得過你們誰?”
幾人無奈,隻得給李逵鬆綁,李逵把嘴裏的臭襪子拽出來,丟給魯達,向他哼了一聲。魯達尷尬得笑了笑,李逵道:“俺的斧子呢?”
魯達拎著他的兩個大斧頭,聞言向武鬆看了看,武鬆點頭,魯達隻得將斧子還給魯達。李逵手中有了斧頭,膽色頓時壯了起來,看了看武鬆的脖子,自忖即便拿著斧頭也打不過他,膽氣又泄了,道:“武賊,你把腦袋伸過來,讓我砍兩斧頭!”
武鬆搖頭微笑:“真是孩子氣!”
李逵見他不理會,夾著兩塊大斧頭就走,回頭道:“你不殺俺,俺可走了啊!”
武鬆揮手道:“不送!”李逵遲疑一下,又回過身來,道:“你不在俺背後放冷箭?”
武鬆搖頭道:“不放!”
“扯淡!”李逵把大腦袋搖得像波浪鼓,道:“你是武賊,最喜歡在身後放冷箭了,宋公明哥哥就是這樣說的,好些好漢都死在你的冷箭下!”
武鬆又好氣又好笑,道:“我為何要放冷箭?我是整個天下的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大手一指,千軍萬馬都要聽我號令,所指之處,檣櫓灰飛煙滅,大軍所到,草寇授首!還有誰值得我去放冷箭?我之所以不殺你,因為你已經是死人一個,不屑於殺你!”
李逵瞪大眼睛,叫道:“宋公明哥哥不會殺我!”
武鬆冷笑道:“宋江不得不殺你!如今陳道子坐第一把交椅,宋江座第二把交椅,整個土匪團夥,陳希真說得算,宋江想要保住他的地位,不殺你不足以服眾!”
李逵怒氣衝衝,捏著兩塊斧頭,一副要殺人的樣子,猙獰著臉道:“俺和他拜過把子,磕過頭,又救過他的姓命!一命抵一命,這樣他還會殺俺麽?”
武鬆搖頭道:“你可以寫一封信,送到青雲山去,就說被武賊所騙,現在迷途知返,願意回到青雲山。若是宋江回信,讓你趕快回去,不計較你的罪行,那就是動了殺你之心,要用你的人頭來服眾!你若回去,必死無疑!若是勸你不要回去,那還是有兄弟之恩,不會殺你。” =半^浮##生-/;
“寫就寫!”李逵把斧頭扔下來,又呆了呆,撓頭道:“俺不認得字,你來寫。”突然又醒悟道:“你寫的肯定不是好話,不能讓你寫!”看了看魯達,還是相信這個結拜哥哥,道:“老哥哥,你這回可不能騙俺!”
武鬆命人捧來筆墨紙硯,李逵口述,魯達這幾年跟隨周侗苦心讀書,如今倒也懂得一些書法,當街寫了,李逵小心翼翼捧著那張紙,吹風晾幹了,又拉來十幾個人詢問,念得都是一模一樣,這才放心。
武鬆命一個小兵將信封好,送上青雲山去了,這才挽著李逵的胳膊笑道:“你和魯老哥拜了把子?魯老哥是我哥哥,你也就是我親兄弟!”
李逵哼了一聲,牛鼻子向天,不搭理他。武鬆大笑,強行拉著他,在大街小巷轉悠,隻聽那些老頭老太太閑聊,都是大罵宋江陳希真反賊,禍害百姓。
李逵聽了,臉色越來越陰沉,悶了一肚子氣。武鬆道:“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狗屁不通!”
李逵臉色愈加陰沉,武鬆笑道:“鐵牛兄弟,你家中還有老娘罷?男子漢大丈夫,生當作人傑,封妻蔭子,讓老娘一個人在家裏孤苦伶仃,算什麽好漢?”
李逵默然,武鬆鬆開他的手,笑著去了,隻見那鐵牛蹲在路邊,聽老頭老太太說話,不時點了點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