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破壞約戰的正確打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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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子,今兒為您準備的鴨皮小米粥,是夫人吩咐周嬸特意給您做的,說是對您的身子......”小蝶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中的吃食一一擺到案上。 hp://772e6f742e6f%6

    看著被擺放上來的幾個精致小菜,範二竟一時忘了小蝶剛說起的書童阿仁傳來的信。

    就算與後世的家常餐具相比,眼前的這些瓷碗也略顯粗糙,造型也並不符合來自後世靈魂的審美觀,碟子裏的青菜豆腐以及鹹菜點心倒是令人賞心悅目。

    四個碟子之外,便是盛粥的海碗,小蝶剛進來時提及的信就壓在碗底。

    想著那個為了自己不顧一切跳入河中的阿仁,範二便有些關切地問了起來,“阿仁沒事吧?也難為他了。”

    仿佛是不習慣於範二對下人的關心,正擺放碗碟的小蝶頓了一下,才笑著回應道,“阿仁剛被救上來一會就醒了,他剛才就問起您的身子來,我都說了。”

    說著話,小蝶已經把信抽了出來,站起身雙手遞向範二。

    作為範二的書童,阿仁因為沒能進後院而托小蝶帶話也屬平常,可鄭重其事地寫信就有些奇怪了,除非是因為天師道的事。

    範二心情沉重地接過信,信封上果然有天師道的暗號,他撕掉信封後展開那黃色的信紙時,隻見上麵寫著兩行龍飛鳳舞的行書,——“約戰明晚,通玄橋畔;金烏西沉,不見不散!”

    “約架都約得這麽浪漫,我也是醉了!”範二捏著信紙,心中雖是吐槽,卻不能等閑視之。

    信上寫得分明,天師道的師兄們顯然已決定這一次的行動了;地點是通玄橋,時間是明日太陽落山時,他們這是要攻打通玄寺的節奏嗎?

    這些天師道徒也太肆無忌憚了!

    天師道又名正一道,是張道陵在漢順帝時所創,入道者需繳納五鬥米,故又名五鬥米教。

    張道陵號稱“張天師”,為五鬥米教第一任教主;張陵死後,其子張衡繼之;張衡死,其子張魯仍傳其道。經過張氏祖孫三代的苦心經營,五鬥米教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義、儀式、方術及組織製度。

    初入道者稱“道民”,入道已久並信道入精深則任“祭酒”,各領部眾、領眾多者稱“治頭大祭酒”。張魯以“治”為管理單位,在其統治區域內,設有二十四治;各治不置長吏,以祭酒管理行政、軍事、宗教等事項。

    天師道初創時多半是以修煉為目的的,但從張魯建起如此嚴密的組織看,他所圖的就不止表麵這麽簡單了。

    從本質上說,天師道與引起黃巾禍亂的太平道並無區別。

    對於重生者範二而言,他對邪教的危害有著清醒的認識,特別是突然想起孫恩之亂時,他對天師道也就敬而遠之了!

    東晉末年,大才女謝道韞的丈夫王凝之就死在天師道之禍,——而他本身就是天師道的擁躉,征辟陶淵明時用的也是脫胎於天師道組織裏的“祭酒”。

    範二並知道孫恩之亂的發生離現在還有多久,他隻覺得天師道就如埋在身邊的定時炸彈。

    最可氣的是,明知天師道的危害,範二卻無法長痛化作短痛,徹底脫離它。

    想脫離天師道是不切實際的,大概也隻能想想而已。

    天師道是最早的道教流派,論資格比張角所創的太平道還要古老,太平道因為發動黃巾起義而迅速消亡;五鬥米道卻乘機發揚光大,在東漢末年還由教主張魯建立了漢中政權。

    到東晉時,五鬥米道繼續走宏運,信徒遍及東南,上至王、謝豪門,下到販夫走卒,其宗教首領也自然成為具有極大潛在實力的人物。

    範二掐指一數就是好幾十個加入五鬥米教的名人,什麽王羲之王獻之,什麽顧愷之王坦之,什麽陳慶之陳操之,什麽範弘之範逸之......

    總之,名字中不帶“之”的未必不是天師道徒,而名字中帶“之”字的一定是!

    範二早在出生前便已注定是天師道徒,他的名字早已染上宗教色彩。

    這也是為什麽剛剛除服的範二一聽到師兄們的召喚,就義無反顧地跟著出去拚命的根本原因了。

    想到這,範二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初二的時候,範逸跟著父親加入過某個門派,也曾響應門派的召喚與父親並肩作戰;好在那時候父親醒悟得早,明知無休止的爭鬥對範逸的前途不利,便以他的學習繁重為由把他從組織中除名了。

    被清理出門戶的範逸,對父親的獨裁很長一段時間都表示不滿;直到後來,他輾轉聽說當年一起打架的師兄弟大半進了監獄後,才體會到父親的愛護之心。

    東晉奉道教諸士族,並不排佛,反之亦然。郗愔、郗曇兄弟諂於道,而郗愔子郗超卻以佞佛著稱,為支遁信徒。郗愔信道精勤,因服符水患腹內惡,為他療疾者卻是沙門於法開。

    下層教眾為了爭搶地盤拚得你死我活的,教派的上位者則往往一專多能,可在佛堂中與大和尚辯經的道士不乏其人,能在名士家中談玄的沙門也未嚐沒有,教眾們的徒勞在教主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為了組織衝鋒陷陣而犧牲一切,與誤入義和拳成為朝廷鷹犬有何區別?

    天師道的大行於世,浮遊一樣弱小的範二無力抗拒,可這事攤到自己身上的話......

    範二忽然覺得自己真是錯怪了那個原本應該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卻拿著棍棒跟著師兄們去火拚的少年了。

    可是,在兩邊才剛開打就轉身跳入河中的行為,也實在是太丟臉了!

    如果師兄們這次相邀而自己爽約的話,上次的懦夫之舉也就坐實了,自己以後還怎麽出去混?

    “你要做一輩子的懦夫,還是做一個英雄,哪怕隻有幾分鍾。來自心底的革命呼喚,隻為驚醒少數人!”

    想到這段話,範二最想做的自是退出天師道,可如今並不是時候。

    可要是答應去參戰,甘夫人怕會氣得哭死過去吧?她對自己這麽好,自己又怎忍心讓她擔憂?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戰鬥,這是一場範二不願意參加的戰鬥,這是一場他的親人也不願意看他加入的戰鬥,卻同樣是他不得不參加的戰鬥!

    “那就讓這場戰鬥無疾而終,還沒發生就夭折不就行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時,範二臉上緩和了下來,他手上的信箋也化作紙團落入牆角的土簸箕中。

    看著天色漸暗,小蝶用火折子點亮了案上的油燈,又意有所指地輕聲道,“二公子,您怎麽看?”

    小蝶也是天師道徒,她雖不知信箋的確切內容,大概意思或許是知道的。

    範二對於小蝶的身份沒有任何意外,實際上範府上下十餘人中不信天師道的也就隻有一個看門的福伯而已,這大概也是因為天師道的人覺得他毫無利用價值吧?

    如果範二不是獨苗,如果範二不是繼承爵位的關鍵,甘夫人大概不會反對他維護道統而與人火拚,就像範逸的父親年輕時一樣。

    道統之爭,永遠是世界上最慘烈的戰鬥,因為信仰者多半盲從。

    不過,小蝶知道的一些秘密,甘夫人卻並不一定知道,比如範二剛剛扔掉的信。

    “我打算從後天開始閉門讀書,但明天下午會出去散心,這個打算我會向夫人分說的,你去吃飯吧。”範二說著話,在案後緩緩坐了下來。

    按照範府的規矩,吃飯時是不需下人在一邊伺候的。

    平頭百姓一日隻吃兩頓飯,早上**點鍾左右吃的那頓叫大食,傍晚四五點吃的則叫小食;士族卻可以多吃一頓夜宵,也就是多了掌燈時候的這頓宵夜。

    因為範二昏迷不醒,全府上下吃小食的時間也就推遲到主子們的宵夜時間了。

    小蝶得了話,自去通知還在等候消息的阿仁,範二則開始享受重生東晉後的第一頓晚餐。

    吃過飯後,範二發了好一會呆,想著差不多到了就寢時間,便起身前往靜室向甘夫人道晚安。——範二也是在遵循晨昏定省的老例兒,並非因為他洋氣。

    見範二進來,甘夫人便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起來,仿佛前者是某件失而複得的寶貝似的。

    感受著甘夫人的關切,範二有些生硬地反握住她的手,口中的一句“母親”差點脫口而出,內心則在掙紮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準備明晚出去打架的事。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甘夫人已是一疊聲勸範二早去休息了,還叮囑他明天的辰省先免了;對於處處為自己著想的親人,範二除了在內心中發誓以後一定對她好之外還能做什麽呢?

    回了自己房中,昏睡了一天一宿的範二倒精神起來,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將近醜時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晚上,範二想得最多的自是天師道和那幫禿驢明晚的約戰,腦子裏又不時蹦出以後的路該怎麽走的算計。

    範二總還願意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的道理,如今自己的根基也算不錯,隻要自己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混個豐衣足食大概不是問題。

    明日很快變作了今日,範二醒來時秋末的陽光早已灑滿了半個院子。

    範二向甘夫人請過安,一起吃過早餐後便出了前院。

    叫上書童阿仁,又吩咐福伯把家裏的一套木匠工具找了出來,範二便親自動手製作起雙節棍來。

    今晚的戰鬥不一定發生,範二卻不得不做好全力一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