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新四大家族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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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第一次進宮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範二想想也是醉了。品 書 網. .
範二正自惆悵時,牛車便已上了朱雀航,隨後沿著朱雀大街一直向北,又很快把鹽市口、太社和太廟甩到了後麵。
再往北走,在車上就能看到兩邊的百官府舍了,看到皇城的正門時車子又拐上了右側的馳道。。
走了一段馳道後,車子在津陽門前停了下來。
容小意出示腰牌後,禁衛們才把門打開來。
進了皇城後,車子便繼續往宮城的端門而去,端門是特意為外邦使節開啟的,如今範二享受的便是使節待遇。
至此,範二和阿仁都必須接受禁衛的嚴格檢查,長劍、柴刀、雙節棍之類的管製武器都是不能攜帶的,牛車也就此止步。
宮城中有的隻有羊車,那也是皇帝的專屬,他平時更多還是乘坐步輦出入皇宮。
阿仁和藍田侯府的家丁都已止步,隻有範二跟在容小意的身後,亦步亦趨地往裏走。
範二回頭看了一眼三四丈高的宮牆,隻覺這地方安靜得如同鬼蜮,唯一可聞的隻有他們走在雪地上的腳步聲。
細碎的小雪落得正歡,各處的宮燈看起來昏暗無比,鱗次櫛比的宮殿也隻是靜靜矗立在灰白的夜色裏,這又使得範二有種走入廢墟的錯覺。
走入建築物的陰影時,範二才發現宮殿四周還是有冒雪巡邏的禁衛的。
一路行來,範二本就有些忐忑的心,又再次被眼前的空曠與孤寂所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容少監,咱們這是去哪?”
“含章殿,君上此刻怕是已經到了。”容小意低頭領路,說完這話又補充道,“範府最遠,你大概是最後到的。”
範二無語,心中卻想著司馬曜這次到底還招了誰來?
也不知那些不長眼的貢使,到底給他提出了什麽怪題?
跟著容小意七彎八拐之後,範二發現回廊中的宮燈似乎多了一些,遠處傳來的清談聲也隱隱可聞了。
“終於到了嗎?”範二意識到這一點時,便見幾個禁衛提著燈籠由回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禁衛頭領用宮燈照了照容小意的臉,笑問道,“容小意,你怎麽像隻烏龜啊,他們都等你們小半個時辰了。”
“這不是路途遙遠嘛。”容小意明知他誇張,卻還是含糊回答道。
“你們快些吧,都等急了。”禁衛頭領笑了笑,竟側著身子給容小意和範二讓了路,由此也知含章殿中的人大概是等急了。
又往前走了十來丈,向東拐了個彎後,範二和容小意便到了含章殿門口,裏間高談闊論的聲音已是清晰可辨了。
“請吧。”容小意說著話,幫範二掀起了門簾。
範二一步跨入殿中,隻一眼便發現裏麵還在高談闊論的竟有一小半都是熟人。
坐於右側上首案後的是司馬道子和司馬元顯,左側上首則是謝混和一個四十餘歲的老帥哥;從他的麵容和儀態上,範二很容易就能確定這是謝安之子、謝混之父謝琰了。
謝琰出身陳郡謝氏,所任官職為尚書右仆射,隻在司馬道子之下也是理所當然的;謝琰出身軍旅,在做派上看起來比謝混更硬朗,手上也沒有麈尾之類的耍帥道具。
相比於謝混,範二看謝琰顯然更順眼,所以理所當然地為他默默點了三十二個讚。
坐於謝琰和謝混旁邊案後的,卻是王國寶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範二這次進京雖未曾與這個青年相遇,卻還認得出他是王國寶的長子王綰。
王綰、王綿兄弟兩的名字都很娘,但他們清秀的長相與名字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從他們的長相中,範二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字,——“受”。
這次皇帝召集聰明機變之士,王國寶父子三人都有幸列席,但一張案子後坐三人就顯得太擠了,所以王綿此刻隻能列於末席。
王國寶父子對麵、司馬道子父子下首的兩位,從長相上也能看出是一對父子。
按照規則,範二也能判斷出,這排在王國寶之上的四十五六歲的、身形矮胖的便是王珣了。
未見王珣前,範二最早聽說他的名字,還是因為“三希堂”中的《伯遠帖》;事實上,這個極負盛名的書法家同時在軍中也很有資曆,他曾與謝玄同被桓溫看重,也因此有一顆驕傲的玻璃心。
王珣在桓溫幕府時被任為主簿,因身形偏矮而被稱為“矮簿”,這也是範二一眼認出他的最根本原因。
王珣出身琅琊王氏,娶的妻子出自謝萬之女,而他的弟弟王瑉則是謝安的女婿;隻是後來他們兄弟兩都與謝氏女離了婚,由此也交惡於謝家。
當時還把持著朝政的謝安,公報私仇地把王珣外放為豫章太守,後者謝而不受,隻在朝中做了秘書監;到了謝安去世時,王珣便在他的靈前演了一場不計前嫌的哭喪戲,而後被皇帝引為心腹。
荊州刺史王忱突然在任上辭世時,皇帝和司馬道子都急著要把自己手中的棋子下到荊州,而皇帝匆忙間選中的荊州刺史就是殷仲堪。
詔書尚未公布時,王珣與殷仲堪討論道,“荊州刺史的人選為什麽還確定?”
殷中堪回答道,“已經有人了。”
王珣遂把所有可能被皇帝選中的名字都提了一遍,殷仲湛一直搖頭不語。
王珣覺得自己的才能完全可以擔任這個職務,遂問道,“不會是我吧?”
殷仲湛還是苦笑著回答,“好象也不是。”
等到任命殷仲堪的詔令公布後,王珣隻能對身邊的人抱怨,“哪有黃門侍郎擔任這個職務的!殷仲堪任刺史,是國家滅亡的先兆。”
王珣的自大,竟然若此!
坐於前麵四個席位的,正是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家族,也是淝水之戰後才形成的新四大家族:皇族司馬氏、陳郡謝氏、琅琊王氏以及太原王氏。
四大家族後麵的席位,範二能猜出來身份的就沒有幾個了。
謝靈運和謝重坐於王國寶下首,他們的對麵是兩個三十歲左右的文士;他們的下首則坐著,兩個五十歲左右、有著花白胡子的老人。
更下麵的人,就全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小年輕了。
廳**有十七八人,最小的應該是剛滿十三歲的王綿,最老的是謝靈運下方的五十餘歲的老者;列席的人全都相貌出眾,隨便抓一個扔大街上都能引來圍觀那種。
這也足以說明,晉朝是一個看臉的時代,江左的官場尤其如此;像陶侃這樣坡腳的,像殷仲堪這樣目盲的,實屬於珍惜物種。
從派別勢力分布來看,含章殿中的官員幾乎全出自新的四大家族,範二甚至可以猜測出,每個家族出場的人物都在四個左右。
由此不難看出,今晚根本不是召集才智機巧之士,而是新四大家族在開分蛋糕的派對。
“這裏的水很深啊。”範二默默地發了一聲感慨,竟不知坐於何處才好。
含章殿內清談的十餘人,以及穿梭於他們前後的鶯鶯燕燕,似乎沒有一個注意到範二的出現。
“這特麽叫什麽事啊!”範二原還指望王國寶給自己張目的,可剛才看向王國寶時,怎麽有種他在躲避自己的錯覺呢?
在這種場合中,難道他放不下身段與自己招呼?
範二沉重地向殿中邁了三步,突然有種走過了十餘億光年這樣遙遠距離的感覺。
他的心亦是沉重無比,也不知接下來是該默默坐於末席,還是沒皮沒臉地先過去與司馬道子、王國寶什麽的打個招呼。
正當範二無所適從時,王綿總算是發現了他,並且舉手向他招呼起來。
範二鬆了口氣,確實王綿的確是招呼自己後,又發現他右手邊的座位還空著時,他便大步往那邊走了過去。
王綿站起身來,對範二邊低聲道,“表哥,你怎麽才來?快坐!”
席間眾人此時才發現了範二的到來,但沒有一個給他好臉色,就連王國寶的表情亦是耐人尋味,似乎在責怪兒子王綿的熱情。
這都是便宜老爸範弘之和範寧作孽啊!要不是他們得罪了殿中大部分人,自己又何至於如此?不過,自己今天能列席四大家族的派對,也是範家先輩們無法想像的吧?
範二麵對各種嫌棄隻是拱手做了個羅圈揖,強製自己坐了下來後,還要做出一副麵不改色、寵辱不驚的樣子。
席間的安靜僅僅隻有片刻,熱烈的清談很快又繼續,仿佛範二從沒來過一樣。
範二開始與王綿沒心沒肺地低聲閑聊,更多的心思卻在偷聽司馬道子等人,到底在聊什麽話題。
哪知範二和王綿才沒聊上幾句,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便從身後傳入了耳中,“你怎麽坐了我的位子?你誰啊你就敢坐這!”
範二頓時尷尬無比,馬上意識到自己似乎占了別人的座位。
如果是以前,範二肯定會第一時間說一句“對不起”,而後默默地另找座位,可這座位是王綿讓給自己的啊,要錯也是王綿的錯不是?
範二不由自主地看向王綿,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王綿把自己拉來這裏,到底是無心之失,還是故意要出自己的洋相?
此時的範二,實是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麵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範二第一時間想到的竟也是陰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