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9碟中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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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孫恩說完開場白,十二祭酒頓時麵麵相覷起來,有的臉色灰敗,有的不知所措,更有的感覺陡然輕鬆起來。
對於這一場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戰役,許多人或許早就有失敗的覺悟,隻是沒想到這話會由孫恩之口說出來。
能正視失敗未嚐不是一種勇氣!
他們在佩服孫恩有擔當的同時,又頓時覺得身心一陣疲憊。
迎接勝利當然是最令人激動的時刻,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大概也就隻有孟子這種君子才會選擇做吧?
更多的人,愛惜生命更勝愛惜羽毛。
他們認為用生命去創造奇跡能夠讓人充滿成就,可最有意義的事,還是好好活著;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是活夠了的人,他們顯然已煩透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如果可以避免再次失敗,何嚐不是最好的結果?
看著眾人臉上各種各樣的表情,孫恩強笑著說道,“諸位跟著我孫恩、支持我、信任我,我覺得自己有責任給大家找一條出路。”
聽了這話,眾人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有人欣慰地竊竊私語,“我就說道君為人仗義吧?我早就知道他會為咱們考慮的。”
孫恩仿佛沒有聽見下麵的議論聲,隻是繼續說道,“如今咱們還有兩條路可選,一是南下廣州。廣州的地盤並不比三吳小,先天師曾經在廣州傳教,咱們有先天的根基......”
朱萬才等孫恩的話音落下後,當即搖頭道,“嶺南向來是犯人流放之地,在那邊過日子與呆在海島上有何區別?更重要的是,聽說新上任的廣州刺史刁逵殘暴異常,咱們要是去廣州的話肯定逃不過與之一戰。所以,南下廣州並非良策......”
眾人一時遲疑起來,多半還是認為孫恩出的是一個騷主意,而朱萬才所言更有道理。
孫恩擺了擺手暫停眾人的討論,又接著道,“還有一條路,便是前往江州。如今的江州都督雖是範寧,但江州的實際控製權卻在範逸之手中,他也是咱們教中的祭酒。如果咱們能夠到達江州,與範逸之合兵一處,沿江而下兵逼健康,也就輕而易舉了。”
朱萬才卻又搖頭道,“江州離咱們十萬八千裏,怎麽前往?更何況範逸之最近所做的,咱們根本看不懂啊!他雖是殺大戶,反朝廷,可他殺的教內兄弟就少了嗎?聽說上回盧大祭酒他們被範逸之從海鹽一路追殺到滬瀆,直到現在也沒有盧大祭酒,與跟他一起撤退的兄弟們的消息。這讓我們如何敢相信範逸之這個教內兄弟?”
薛壽也附和著說道,“想要去江州不是那麽容易的,咱們應該走那條路?南下廣州再沿江而上?還是直接從大江演逆流?
畢竟他們跟劉宇幾個經常談論局勢,所以他們的眼光,明顯比在座的大多數人看得更遠一些。
眼看著到了青黃不接的時令,又因為糧食不繼的現實,大規模遷徙顯然是沒有出路的,無論是南下廣州還是前往江州。
孫鳴看著朱萬才和薛壽兩人處處與孫恩作對,且早就將他們當成了必殺之人,所以當即拍了一下桌案,嗬斥起來,“朱萬才!你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說,哪一條出路才是可行的!”
“我.......”朱萬才剛想說出自己的主張,但聽了身邊的劉宇的一聲輕咳後,頓時意識到自己所要背叛的人正在眼前。
眾人的注意力隨著劉宇的這一聲輕咳,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得已之下,劉宇隻得拖延道,“道君的提議很有建設性,朱萬才和薛壽的說法也有些道理,咱們最好從長計議,慢慢討論也不遲”
不是因為孫恩的召集,又有多少人會想到出路的問題?大不了就是臨陣投降唄?
眾人對劉宇現在的消極並不放在心上,孫鳴卻在心中咆哮起來,“再過幾日我和叔父,就成你們的階下囚了,若非早知你們的算計,這次就......”
看著孫鳴一副怒發衝冠、欲言又止的樣子,孫恩也知現在到了發動的時候。
“還有一條路可走......”他站了起來,掃了一眼眾人的臉色,邊說邊離開了席位,眾人也都站了起來。
劉宇等人心神大震,仿佛知道孫恩將要說的是什麽,又擔心他把真正的出路說出來。
“死路!”孫恩一聲怒喝,同時拔出了手中的佩劍。
可悲的是,原本應該出現的刀斧手和弓箭手,並沒有隨著這一聲怒喝而現身。
倒是劉宇、朱萬才等人順勢拔出了他們隨身的短刃,以守勢麵對孫恩和孫鳴。
他們的身後的宋義之、顧仲之也都亮出了武器,他們顯然已意識到,逃跑大計在此時已經被泄露了出來。
對於沒有出現的刀斧手和弓箭手,孫恩自是大感意外,但他相信憑借自己的七星劍,也足以將眼前這幾個反叛者。
畢竟這是他的主場,廳中還有他的心腹在。
“我為兄弟們找出路,你卻打算用我的人頭去換前程。劉宇,你這麽做真的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孫恩再次質問劉宇,同時提著長劍緩緩逼近五人。
劉宇等人緩緩後退,廳中的其餘祭酒,還不知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戲碼。
孫恩的心腹馮虎躍躍欲試,又不解地問道,“道君,就算劉祭酒他們與您言語不合,可您這樣對付他們,又怎麽能得人心?”
馮虎理所當然是相聲中那個逗哏的,更是雙簧中那個表演的,他的作用就是讓孫恩將真相大白於諸將。
孫恩點頭,不失時機地回應道,“爾等有所不知,劉宇等人已暗中與劉裕勾結,準備投奔會稽,並以我的項上人頭換取榮華富貴!對他們的狼心狗肺,眾位能夠答應嗎?”
孫恩號稱聚眾起義,自該以“義”當頭,他們最恨的當然是無義之人。
或許廳有人對投降劉裕不會有太大的意見,或許其中還有人想成為劉宇這樣的人,畢竟每個人最後變成的都是他一開始討厭的人。
可他們得知劉宇將自己也算計在內時,誰還不站在孫恩這邊?
馮虎悄然拔出了隨身短刃,轉身對劉宇怒喝起來,“道君說的可有一句假話?”
劉宇當然沒法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王顧左右而言他,“這不是重點,我就想知道道君是否真為這幫兄弟著想?孫恩所說的出路,為的是他自己!”
聽得劉宇歪曲自己的願意,孫恩冷言道,“就算你舌燦蓮花,亦改變不了賣友求榮的事實。”
孫鳴附和著下令,“劉宇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給我殺!”
聽了這一聲大喝,劉宇的心神為之一震。
他正要拔刀相向時,卻覺得身後金刃剌風,當即怪叫一聲向旁閃去。
劉宇踉蹌幾步,手捂著已經被刺了一刀的腰間,牙眥欲裂道,“宋義之,原來你是……”
宋義之剛才還與劉宇並肩作戰,可他手中的短刀上,現在卻已是鮮血淋漓。
刀上的血,正是劉宇腰間的血。
看著劉宇受傷,孫鳴不由大笑起來,“劉宇,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現在應該知道義之是我的人了吧?若非如此,我們又怎知你們的反叛?”
眼見廳中剛才還趨向於平衡對峙雙方,瞬間出現了意外,其餘人理所當然地移向了孫恩和孫鳴身後。
在站隊的時候,小人物是很現實的。
劉宇此時卻是不怒反笑,大喝道,“兄弟們,現在不動手還待何時?”
話音一落,孫恩頓感身後傳來一股殺意,卻是他的一個親衛將手中的短矛刺了過來;還好他見機得快,隨之用配劍格擋住這次攻擊。
孫恩還沒將這名護衛殺死,便聽到了孫鳴的呼聲,以及受傷的劉宇攻來的風聲。
親衛都被收買了?
孫恩或許應該慶幸,畢竟他帶來的四個護衛隻有一個是劉宇的人,而他很快就倒在了其餘三名護衛的刀下。
即便如此,孫恩轉身對付劉宇的時候,還是挨了宋義之一下。
又是宋義之!
如果孫恩剛才還相信宋義之是孫鳴的人,可他感受到腰間流出的血和疼痛時,他已經意識到形勢一目了然了。
劉宇、朱萬才、薛壽、宋義之、顧仲之,這五個在名單上的背叛者,如今正對著孫恩虎視眈眈,而孫恩和他的護衛如今已是一死一傷。
更要命的是,剛才孫鳴的驚呼聲,來源於孫恩的心腹馮虎的攻擊。
這不僅僅意味著,孫鳴因為他的攻擊而損失了一條手臂,還意味著孫恩最看重的心腹馮虎背叛了自己!
麵對背叛,孫恩更多的是心痛和憤怒。
僅僅兩個回合,孫恩和孫鳴便都受了傷,能戰的隻剩下他們身後的三個親衛,而劉宇一方加入了馮虎後,已經變成了六人。
若說孫恩叔侄還有什麽底牌的話,那就隻有埋伏於廳外的刀斧手和弓箭手了。
可現在屋中已鬧翻了天,他們為何還不出現!
孫恩沉吟不語,孫鳴的眼神則在宋義之和馮虎臉上,不知所言。
孫鳴雖未開口,宋義之卻已回答,“我本來就是劉大哥的人,我剛才紮在他腰上的一下,隻是個血包。”
宋義之說完這話,臉上變得正氣凜然,孫鳴的背脊卻升起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