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煙水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不信任雅典娜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幸村玲,這個微妙的差距還真是讓人有些不快。

    “難道我們就不能在雅典娜的問題上達成共識嗎？”淩煙水覺得頭有點疼，明明在其他問題上沒有什麽明顯的分歧,為什麽一說到雅典娜就不對了？

    “這也是我想問的。”幸村玲抿了抿唇，這個問題也在自己心裏存在很久了。

    淩煙水很無奈，任何一個人被殺害後都有向凶手複仇的權利，偏偏自己的半身卻想要行使寬容和原諒的特權……然而，更讓淩煙水覺得無力的卻是,這樣的分歧已經不僅僅發生在雅典娜的身上。幸村玲顯然還沒有發現,在某些看法上兩人已經有了很大的差異。

    就好像決定讓自己代她去海原祭一樣。淩煙水實在不能讚同這麽敷衍親朋好友的手法，但從幸村玲的角度來看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並非是幸村玲對親人不夠關心,她隻是覺得,既然她們是同一個人，那麽不管是誰去自然都是一樣的，但是真的一樣嗎？

    淩煙水自認為沒有幸村玲對幸村一家的感情和歸屬感，既然有了這樣的差別，那麽自然不會再有相同的態度。

    人的感情是一種極其微妙而細膩的東西，一旦稍有變化，就會產生一些難以挽回的惡果。

    淩煙水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另一個自己解釋這個問題，幸村玲的認知完全建立在“她們是同一個人”上，而淩煙水並不認為這是錯誤的。

    缺少了任何一個人格的帕拉斯都不能再算是帕拉斯，曾經的她們性格就截然不同，但她們仍然是同一個人。而現在，即便經曆也已經完全不同，她們也認同對方是作為自己半身的存在。

    這使得淩煙水有些茫然，到底是哪裏發生了改變呢？

    離開了城戶家，淩煙水忍不住苦笑，似乎每次說到雅典娜，兩人就總會不歡而散呢。不同的是，沒有分開的時候隻能沉默以對，而現在卻能避而不見了。

    真是糟糕的發展。

    一想到不久之後還要去海原祭，淩煙水的心情就越發糟糕了起來。

    “玲？”熟悉的聲音喚回了淩煙水的意識，抬頭一看卻是一個熟人。

    “耀司？”淩煙水有些驚訝，“你怎麽會在這裏？”

    “與城戶小姐商量銀河擂台賽停辦的後續事由。”宮崎耀司解釋道，“你呢？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

    淩煙水也沒有掩飾的意思：“如你所見。因為和一個很重要的人意見相左所以有些煩惱而已。”

    這話似乎引起了宮崎耀司的些許共鳴：“偶爾，忍也會對我發脾氣。”

    伊藤忍那是偶爾嗎？淩煙水抽了抽嘴角：“如果真是發脾氣倒好了。”現在的情況是雙方冷戰吧？不過也是，會吵架的總的是兩個人，像自己和幸村玲這樣的恐怕是永遠吵不起來的，自己和自己吵架這種事想想就覺得很詭異。

    “我的事已經辦完，如果玲也有空的話，可否賞光陪我去用餐？”

    隻要這位未來黑龍願意，還真是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啊。

    淩煙水不由覺得心情好上了幾分：“那就卻之不恭了。”

    餐飲確實可以讓人放鬆心情，拉近關係。

    “之前看到報紙上提及伊藤忍，如今事情已經解決了嗎？”

    “忍被伊藤伯父送去美國了。”

    見宮崎耀司不願多說，淩煙水也沒有勉強：“耀司辛苦了。”

    宮崎耀司搖了搖頭：“近期我隻負責帝國財團與城戶財團合作的部分，如今銀河擂台賽被迫停止，我也空閑了不少。”

    “銀河擂台賽啊。”說到這個，淩煙水又想到了某個影響心情的人。

    看出了淩煙水的情緒波動，宮崎耀司問道：“怎麽了？”

    “想到了雅典娜，所以有點心煩。”反正宮崎耀司對此也不是全不知情，淩煙水幹脆破罐子破摔了。“耀司有沒有聽說過雙重人格的說法？”

    宮崎耀司有些遲疑：“據我所知……這似乎是一種心理疾病？”

    淩煙水點點頭，她現在覺得曾經的帕拉斯必然病得不輕，以至於現在就算變成了兩個人，心理狀況也依舊糟糕。

    “耀司是身具靈力的人，顯然也知道有些事無法用科學去解釋。”淩煙水捧著茶杯暖手，看著嫩綠的茶葉隨著水波沉沉浮浮，“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因為自身力量的特殊性而產生了密不可分的兩種人格……”

    “她們有一個朋友，並且在後來死於那位朋友之手。而現在，她們在如何對待那位朋友的意見上產生了分歧。”

    也是時候，來找一個人幫忙剖析自己和幸村玲的關係了。

    世上任何一個故事都可以用一句話說完，而淩煙水淡淡的兩句話裏已經蘊含了不少訊息。

    “……”宮崎耀司沉默了片刻，“玲說的是自己的事嗎？”

    淩煙水笑了笑，卻沒有正麵回答：“上次耀司可是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見淩煙水默認，宮崎耀司不久前的迷惑頓時都有了答案。

    “原來如此。”微微思索，宮崎耀司問道，“那麽玲是怎麽想的呢？”

    “我的想法嗎？”淩煙水歎了口氣，苦笑道，“寬容是一種美德。”

    與這句話完全相反的語氣無疑揭示了淩煙水真正的想法，宮崎耀司卻絲毫不覺得意外：“看來，另一位玲桑過於溫和的態度讓你不滿了。”

    “大概吧。”淩煙水點頭。雖然，其實有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問題橫在麵前。

    “那麽，玲有想過……既然不原諒，那麽玲又希望你的朋友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淩煙水皺了皺眉，這個問題……“我沒有想過。”

    是的，沒有想過。她一直在考慮的是，應該如何說服幸村玲和自己統一戰線。

    淩煙水猛然發現，自己隻是潛意識裏認為雅典娜應該付出代價，但是怎樣的代價才能抵得上帕拉斯的死亡，心裏卻並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標準。

    沒有置她於死地的想法，也不想無聊地做什麽給她添堵的事，那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代價和補償？

    “或許，你對你的朋友並沒有那麽深的恨，不過是太在意你們的友誼罷了，因為不能確認這份情誼是否仍然存在，所以偶爾需要一些試探。”

    淩煙水帶著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宮崎耀司：“這是你和伊藤忍相處的經驗之談？”

    “不同的。”宮崎耀司搖頭笑道，“朋友這個詞本就有雙向的意味，而忍顯然憎惡整個帝國財團，自然也包括我。因此很不幸，恐怕我和忍並不能稱為朋友。”

    “但是即便如此，你依然認為他是最合適的黑龍人選？”有了大致的方向，淩煙水幹脆放棄了自己心裏的小糾結，轉而問起了宮崎耀司對伊藤忍的看法。

    “我從前一直認為，他會繼任黑龍，而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和搭檔，就好像我們的父親一樣。”宮崎耀司淡淡地解釋道，“不過，因為之前那件事，伊藤伯父雖然感情上仍然希望忍成為黑龍，但在理智上卻已經開始動搖了。”

    原來是有了這層變故麽？難怪會感覺今天的宮崎耀司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淩煙水默默歎了口氣，像宮崎耀司這樣的人，恐怕平時是絕對不會對別人說這些話的吧。

    該說，是巧合嗎？如果不是自己想找個人說話，大概也不會有機會看到他這一麵吧？

    “想來耀司是不希望黑龍換人的。”雖然很想說讓伊藤忍在美國自生自滅挺好的，但是對上宮崎耀司的表情，淩煙水還是放棄了。

    “很多時候‘希望’和‘現實’畢竟是有差距的。”宮崎耀司歎了口氣，“我在昨天向伊藤伯父提出了頂替忍成為黑龍的想法，讓忍在日後繼任白龍。”

    “這樣可是會很辛苦的。”黑龍和白龍負責的方向不同，培養方式也不同，交換位置之後，宮崎耀司所需費的心力自然要超出從前許多。

    “玲為什麽不覺得我的想法太異想天開？”宮崎耀司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對伊藤伯父說起此事，今天就不會被迫放假休息了。”

    淩煙水了然，銀河擂台賽已經結束，因此帝國財團也已經不再重視和城戶家的合作關係，而宮崎耀司會來，恐怕也是因為無事可做了。

    不過……被迫放假？淩煙水笑了笑：“說實在的，我覺得這對耀司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呢。畢竟，耀司在帝國財團的工作量，實在是很難讓人放心你的身體健康，能獲得一個休假怎麽看都很有助益才是。”

    “更何況，若是耀司真的成為了黑龍，恐怕就沒有那麽清閑的日子了。”

    “玲對我很有信心？”

    “難道耀司不是因為自信能勝任黑龍才去申請的嗎？”淩煙水麵上沒有絲毫擔心，“我是百分之百地相信耀司的能力啊。”

    宮崎耀司聞言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淩煙水搖了搖頭：“雖說我支持耀司的選擇，不過也不會隨隨便便改變自己對伊藤忍的看法。耀司應該明白的吧？伊藤忍其實自己並不想為帝國財團出力，不論是繼任黑龍還是白龍他都沒有興趣。因此，我才會說，耀司的未來恐怕並不會輕鬆呢。”

    瞥見宮崎耀司臉色微變，淩煙水默默一歎：“如果我沒猜錯，伊藤忍恐怕是故意犯那麽大的事，以至於‘不得不’出國避難吧？”

    “所以說，如果耀司還想一直幫伊藤忍收拾爛攤子的話，可一定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呢。”淩煙水見宮崎耀司沉默不語，便幹脆地點到為止，“可千萬別想不開地一個人做兩人份的工作，不然我可是會去找伊藤君的麻煩的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