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浦原喜助的記憶轉換器雖然不怎麽可靠，但出現在伊藤龍之介壽宴上的東邦幾人確實不記得有見過淩煙水這回事。

    放下心來的淩煙水便也有了興致去欣賞一下展令揚的女裝表演。

    “你外甥可真有勇氣。”淩煙水對窩在角落裏的展雲睿吐槽道。

    “是啊。”展雲睿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大庭廣眾之下，他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這會兒倒不否認你們的親戚關係了？”目光掃過時不時向這邊看來的展初雲，淩煙水揚了揚手中的酒杯示意，口中卻對展雲睿道，“不去搭理一下你哥嗎？”

    “隨他去吧。”身為聖鬥士自然不可能對旁人的目光毫無所覺，但展雲睿卻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之前不想看到他的時候還能被追到聖域去，現在有機會談談了他倒是反而不敢過來，估計是家主當久了，等著我親自去和他和解呢。”

    淩煙水忍不住搖了搖頭：“奈何展大當家一片真心，居然被你曲解至此，真是聞者傷心啊。”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展雲睿終是沒能繃住臉上冷靜的表情，“你是自己的麻煩解決完了所以才一天到晚盯著別人麽？”

    “誰讓你處理家務事的水平太讓人著急，也難免讓人擔心啊。”見展雲睿麵色陰晴不定，淩煙水也隻好點到為止，再說下去隻怕眼前的人就要和自己翻臉了。

    展雲睿木著臉，片刻之後才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既存的血緣關係確實沒必要否認，但他想要我回到展家卻是絕無可能。”

    “我看他也沒指望你會去認祖歸宗吧。”以展初雲的智慧和手段，不至於看不清展雲睿的態度，也不至於做出讓雙方都不愉快的事。

    “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再和展家扯上關係。”起了個頭之後，展雲睿忽然覺得被自己塵封的過去，似乎也並不是那麽難以啟齒：

    “展落陽懷著孩子被人追殺的時候曾經回過展家。”

    淩煙水點點頭：“這並不奇怪，人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不論如何都會想到向親人求助。”

    展雲睿的唇角掛上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但誰也想不到，她求助的結果，就是我被一群眼瞎的殺手當成了她。”

    “聽起來確實是無妄之災。”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當初的我確實太蠢。為了保命，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我就跳海了。”

    “……”淩煙水默默斜了展雲睿一眼，這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麽評價才好，看不出她以前居然這麽天真。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聖域了。據說，是當時正在出任務的迪斯馬斯克救了我，也因為我在危急關頭覺醒了小宇宙，所以他才直接把我帶到了聖域。”

    淩煙水了然：“新生活的開始，總是讓人記憶猶新。”

    “豈止是記憶猶新，”展雲睿不由苦笑了一聲，“當時的我隻會中文和英語，在聖域這種不養閑人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過得可艱難了。”

    從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變成聖鬥士訓練生，這落差確實夠大。

    “何況沒過多久就是撒加之亂，也是在那時候我才想起上輩子看過的聖鬥士漫畫，可惜畢竟時間太久，也想不起太多東西。”

    淩煙水看著陷入沉思的展雲睿，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接連的變故，對當時的你而言，想來一定難以接受吧？”

    展雲睿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史昂對我極好，知道我能繼承他師妹的聖衣之後，便將我當做弟子培養，但在撒加之亂之時我卻並沒有站在他那一邊，甚至後來還與穆疏遠了。”

    “因為迪斯馬斯克的救命之恩？”

    “是，但真正讓我決定立場的卻是撒加。”

    淩煙水挑了挑眉：“看來其中一定有旁人不知道的故事了。”

    “剛到聖域的時候，我是真心想要回家的，聖鬥士的使命於我而言實在太過遙遠，近乎不切實際……”

    對普通人來說，為了愛與和平這個概念是很扯淡。

    “在史昂大人的默許下，迪斯馬斯克帶著我偷偷回了展家。”

    “想來一定是不太美好的回憶。”

    “你猜的沒錯。”展雲睿肯定了淩煙水的話，“展令揚出生，展家上上下下都在為他打算，想方設法擺平展落陽未婚生子的醜聞。我不是不理解龔家給他們帶來的壓力，也不是無法體諒他們為一個無辜稚兒遮風擋雨的心情。但我無法接受的是，他們可以對我的失蹤不聞不問，好像那個展家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展雲睿這個人一樣。”

    “我想其中應有隱情才是吧？”淩煙水不覺得展家丟了孩子會什麽都不做，哪怕為了麵子也得把人找回來才對。

    “隱情？”展雲睿麵上冷意更深，“隱情就是，讓我替展落陽去死，是他們一致同意的結果。”

    “這可真是……”淩煙水不由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令人歎為觀止。”

    展雲睿忽地笑了起來：“如今回想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對那次回展家，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

    “嗯？”淩煙水有些茫然，“是什麽？”

    “是迪斯馬斯克。他說，本來我還可以做做白日夢，偏偏自己把夢戳破了。”

    淩煙水一噎。

    迪斯馬斯克是怎樣的性格，淩煙水自然很清楚，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候還要被人冷嘲熱諷，展雲睿的精神狀況居然還挺良好的，既沒有從此一蹶不振，也沒有選擇報社，已經足夠讓人……欣慰。

    “後來我回了聖域，不想再用展雲睿這個名字，一個人偷偷爬上占星樓的時候，撒加就給了我葛瑞絲這個名字，意為恩典。”

    “現在想來，其實那個時候撒加恐怕已經被雙重人格所困擾，他希望能得到救贖，所以隨口給了我一個新的名字，但對我來說，卻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展雲睿站起了身，拍了拍淩煙水的肩膀：“好了，故事講完了，也是時候和我那位哥哥好好聊聊了，你是不是也該去做正事了呢？”

    從沉重的氣氛中回過神來，順著展雲睿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宮崎耀司向這邊走來，淩煙水下意識地遞上一個微笑。

    “嘖，戀愛中的人啊。”展雲睿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後，便失去了蹤影。

    “心情不好？”宮崎耀司看向淩煙水問道。

    淩煙水搖頭道：“聽了一個故事，確實有點破壞心情，不過她願意走出這一步，也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吧。”

    “不說這個了，展家的事我們也沒法插手。”淩煙水揭過了之前的話題，“倒是你，陪著伊藤伯父和伊藤忍一起招待客人，壓力大不大？”

    “我確實有點怕忍會捅出什麽難以彌補的大簍子，不過現在看來……”

    淩煙水在舞池裏找到了正在和展令揚跳舞的伊藤忍，不由滿頭黑線：“你不覺得那個女人有點眼熟嗎？”

    “嗯？”

    “那是展令揚。”

    宮崎耀司忍不住盯了那個“小靜小姐”三秒，不由抽了抽嘴角：“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不重要，”宮崎耀司覺得頭有點疼，“重要的是伊藤伯父似乎有意讓伊藤忍娶妻，而且就在剛才，伊藤伯父還對那位小靜小姐讚賞有加。”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淩煙水為伊藤龍之介的壽宴再一次表示擔憂。

    “還是私下裏再告知伊藤伯父吧。”宮崎耀司看在父親的麵子上，自然不好意思做得太過。

    淩煙水看向了不遠處的伊藤美羽，微微勾了勾唇：“美羽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宮崎耀司不由皺起了眉頭：“後續的計劃都安排好了，她應該不至於那麽心急才是。”

    和著急不著急沒什麽關係，伊藤美羽雖然對白龍之位誌在必得，卻也沒到迫不及待的地步，恐怕她是純粹想惡心伊藤龍之介一把，讓他辦一個不太愉快的壽宴。

    淩煙水從女人的角度分析了一下伊藤美羽的心理，覺得這並不是什麽不能見人的心思。可惜身邊的黑龍雖然名震黑道，卻也是大氣的男人，這番小小的算計還是不要讓他煩心了。

    然而，淩煙水雖然猜到了伊藤美羽的心思，卻萬萬料想不到，點爆炸藥桶的人居然會是展雲睿。

    隻能說，展家兄妹的聊天過程非常不愉快，不愉快到讓展雲睿一點麵子都不想給別人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