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立家規誤會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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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範輕波神神秘秘地將書生拉去書房,說是有要事要談。

    書生心中難免忐忑,新婚不久能有什麽“要事”呢?他沒有經驗啊。莫非她見到他教育範家小哥覺得他有家暴傾向,怕他當不了一個好相公好父親?不不,娘子是個知心人,她一定能明白他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片丹心萬世師表的苦衷的,再說她自己不由分說揍起範家小哥來那才叫凶殘,咳。

    不安地揣測著,眼神一溜兒轉到身側,偷偷打量自家娘子。隻見她目光浮動神色莫測,配合嘴角噙著的一抹詭異的笑,分外陰涼。書生額頭開始沁出汗來,這笑容不大賢惠啊……

    思前想後,自己唯一有可能令她不滿意的,莫非是——

    啪。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拍在他麵前,他不知何時已被拉到桌前坐下。

    範輕波隨意地側坐在桌上,踢著腳居高臨下望著他,揚揚眉,示意他看紙。見她一臉鼓勵與期待,他心裏開始發毛,這這這,該不會是離緣書吧?!不不不,哪有女子因為“那個”而休夫的,還沒來得及放下心,又想起不對,他家娘子她不是一般女子……

    “娘、娘子,今日天光不錯……”書生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去看那張紙。

    範輕波看著他四處亂轉的眼珠就知道他又想到奇怪的東西了,無力加以探究,隻隨口敷衍道:“嗯,是不錯。乖,好好看看我寫的東西。”推了推桌上的紙。

    他眨著眼,突然目光定在她亂晃的腿上,這才發現她不雅的動作。

    “娘子你,你怎可做出如此輕浮之舉!”二話不說將她從桌上拉下來,又從旁邊搬了條凳子過來,將她安置在上麵,然後才坐回自己座位。

    他全程板著一張臉,隻在最後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範輕波看得心中發噱,若不是有正事要辦,她還真想直接坐到他腿上去,徹底地輕浮一把,瞧他怎麽辦。可眼下她隻能端出謝依人的大家閨秀範,雙手合在膝上,擠出一抹溫良的笑道:“相公,現在可以請你過目了吧?”

    書生無從推脫,隻好硬著頭皮迅速地瞄了一眼,原想幹脆用內力把它震碎當沒這回事好了,誰知瞄了一眼後卻被吸引住了。他帶著驚奇、讚歎的神情拿起紙,細細端看。

    一盞茶後。

    “怎麽樣?”範輕波一臉期待,這可是她花了一下午整理的家規呢。

    書生抬起頭,目光溫柔熱烈,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愛慕之情,道:“娘子你真是寫得一手好字啊!”

    範輕波下盤一個不穩,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期待的表情死在臉上。

    書生不覺有異,還指著紙,頭頭是道,兀自稱讚著:“字跡娟秀雅致,別出心裁,自成一派。為夫上次就想問了,不知娘子是如何寫出如此纖細的字體的?”

    “重點是內容,誰、讓、你、看、字、體、了!”範輕波強壓住內心蠢蠢欲動的暴力因子,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著。太挫敗了,以往她可以隨時隨地完美地演繹大家閨秀風範,可在書生麵前,永遠撐不了三秒就要暴走。克星,他絕對是她的克星!

    “內容?”

    書生頓了下,又看了幾眼,隨即恍然大悟,執起桌上一支羊毫,在紙上圈圈畫畫。範輕波下眼皮狠狠地一抽,靠近桌前壓抑地問:“敢問這位公子你在做什麽?”

    他回身安撫地一笑,然後又專注在圈圈畫畫上,口中道:“娘子不用不好意思,雖說這篇練筆有些地方文法不通,總歸瑕不掩瑜。娘子見識談吐不凡,無需介懷自己學問深淺——娘子你做什麽!”

    “文法不通?我文法不通?”範輕波終於壓不住內心的暴力衝動,一把揪住他耳朵,見他痛得縮了起來。心道很好,難怪以前怎麽咬他都不通,原來罩門在耳朵上。她擰得更用勁了,“我家世代書香,先父更是江南才子,我是他一手□□的,我文法不通?後來進入鎮國公府,熟習詩詞歌賦,頗有才女之名,我文法不通?你再說一遍,誰文法不通!”

    “為夫,是為夫!嶽父才冠五嶽,娘子學富五車,是為夫文法不通!”嗚嗚,為夫連讀書人最重要的節操都棄之不顧了娘子你下手可以不要這麽狠了嗎?

    “這還差不多。”範輕波鬆手,表麵強悍,內心卻無限悲催地想著自己在遇到這個男人之前可從來都不是走暴力路線的啊……她奪過宣紙,有些訕訕的,“又不是八股行文,文法什麽文法?前朝狀元了不起哦?我還著作等身呢我什麽時候炫耀過。哼!”

    書生捂著通紅的耳朵,根本聽不清她的嘟囔,隻知道連連點頭稱是,同時深刻地認識到他此前的想法太天真了,該擔心家暴的那個分明是他。

    範輕波此時也投降了,跟這家夥玩話說一半測默契簡直就是找死,上次美人哥哥的教訓還不夠麽?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精神,道:“把前麵的事都忘掉,我們重來。”拍了拍手中的紙,開門見山道,“這是咱家的家規,你看一看,沒什麽意見的話就簽個字,即日執行。”

    她想過了,雖然成親是一時衝動的產物,但這不代表她要稀裏糊塗地跟書生湊合過日子。身為一個享樂主義者,她不希望任何事物影響她的安樂生活。為此,她必須保證家庭和睦,無後顧之憂。既然木已成舟,她就要做到最好。一個家庭裏,共識是十分重要的。尤其遇上書生這麽個思維跟常人很難接軌的另一半,什麽事都必須事先攤開來講,然後盡量達成共識,達不成共識也要有個折中的裁決方案,以免摩擦衝突不斷時措手不及。

    以上說了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追根究底,範輕波不過是想先下手為強。

    而顯然,書生也發現了這一點。

    “娘子你太狡猾了!”

    家中不得出現打架鬥毆下毒坑害等情形這擺明針對範秉的,他舉雙手雙腳讚成,不幹擾她在歡喜天的工作他也沒意見,不強迫她改變妝扮這點有的商量,但是但是!書生不可置信地望著其中一條名曰“爭端裁決方法”的條款:當意見一致時,聽從甲方意見;當意見相悖時,聽從乙方意見。

    他再三確認了紙上第一行就注明的“甲方:書生,乙方:範輕波”,然後默默地看向一臉心虛的自家娘子。

    “咳咳咳咳。”在書生無辜又憤怒的大眼攻擊下,範輕波節節敗退,“好吧,這個可以稍作刪改。”靠,故意寫得那麽小字還被你發現,武功高強目力過人什麽的,最討厭了!

    ——範大掌櫃,你確定自己是在為和諧家庭而不是□□家庭訂家規?

    鑒於此女相當不具誠意的前科在身,書生鼓著臉,屏住呼吸,瞪大了雙眼,更加專注了精神在紙上逡巡掃視,務必將每一個刻意變小的字從字縫裏摳出來。不出片刻,他果然發現她那麽快妥協的原因所在——第十八條:家中大事聽從甲方決斷,小事聽從乙方決斷。旁邊一行小字寫著:何為大事何為小事則由乙方判斷。

    書生幽怨的目光一波一波,緩慢而又綿長地投向範輕波,“娘子,在你心裏,是不是覺得為夫,特別愚蠢?”這麽明顯的喪權辱國條約也拿來哄他簽?

    一句幾頓,聽起來似在抽噎,範輕波心口一顫,憐香惜玉之心大起,連忙抱住他安慰道:“不不不,我從來沒這麽覺得過,我一直都知道的,你隻是比較二而已。”

    “不然你就是對為夫有什麽不滿!”所以才這麽整他!

    “沒有沒有,我發誓沒有,相公你除了二了點以外簡直完美得令人顫抖!”這話絕對沒有誇張,回顧最初她評判男人的標準。或才或貌,或文或武,或上得了床,書生除了入不得廚房以及床上功夫有待□□之外,堪稱完美。

    誰知她這次難得掏心掏肺拿肉麻當有趣的討好,書生卻不領情。他一把推開她,然後別開頭,想到最初的猜測,她對他不滿隻可能是因為“那個”,他難堪地閉眼,吼出一句令範輕波如遭五雷轟頂的話——“你分明是嫌棄為夫的身體被苗女玷汙了!”

    身體被苗女玷汙了……被玷汙了……玷汙了……汙了……了……

    那句“被玷汙了”不斷在範輕波腦中重放,雷得她風中淩亂不能自已。掀桌,這泥馬是什麽情況?這種被淩/辱過的話本小說女主的台詞怎麽會從堂堂七尺男兒口中說出?這二貨腦子裏究竟都在想些什麽啊喂!她錯了,他不是比較二,也不是二了點,是二到極致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

    她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略顯猙獰的表情卻被書生誤認為是承認了他說的話,頓時滿臉愁雲密布,慘淡不堪,雙目呆滯地望著前方,下意識喃喃自語道:“當初聽到她介意周子策有通房丫頭時就該察覺了,我還道我身家清白,總算勝過那人,竟忘了年少時那樁失誤……她聽聞苗女一事後態度就百般奇怪,回家路上臉色陰沉得可怕,後來範家小哥一打岔,我竟又忘了那事……如今想想,坊間傳聞她破童男無數,想必心中是喜童男了……”

    範輕波前頭還聽得哭笑不得,到後麵,她的臉終於黑了。

    “相公,今日天光不錯。”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書生的自怨自艾自言自語,他愣愣地抬頭,隻見範輕波凜著一張俏臉,轉著手腕脖子,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他,直到將他逼得貼到椅背上,才勾唇冷笑,道:“瘟神正西,喪神東北,宜、殺、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