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初是你要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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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東藏…..”

    每天辰時三刻準時響起的朗朗讀書聲已經成為畫巷一道不知算不算亮麗但總算嘹亮的風景線,隻是這幾日有些古怪,讀書聲是從範家院子裏傳出來的。

    “夫子,我有問題!“

    書生停下誦讀聲,走到皮蛋身邊,點頭示意他問。

    “我們一定要在這邊上課嗎?”

    “是的,以後我們都在這邊上課。”

    皮蛋繃緊小臉,忍無可忍道:“那可不可以讓小小範別搗亂了?!”

    不遠處嗎,被指控的那人揮著掃著,將落葉掃得龍騰四海鳳舞九天,十分忙碌的樣子。聽到有人說他,立馬抬頭,“誰搗亂了?誰搗亂了?我掃自家院子怎麽了?”

    範秉心裏一肚子老鼠冤。主人一失足跟了這個裝瘋賣傻卑鄙無恥的小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他暫且就算了,但說好的範家宅子由他當家,怎麽突然又把大堂院子騰出來給這人當私塾?主人這分明是讓那啥給糊了眼睛,姓書的這實打實就是個專門騙財騙色吃軟飯的小白臉啊!

    書生不知他暗地百般腹誹,仍是一派和善道:“守恒,別忙了,一起坐下來學習吧。”

    範秉臉一紅,扔掉掃帚嚷道:“誰誰誰說我想跟你學了!小爺才不稀罕呢!小爺忙得很!”

    書生了然一笑,安撫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守恒你別害臊了。”

    “誰害臊了!還有誰他爹的叫守恒了!”

    在範秉一聲抓狂的爆吼中,幾牆之隔得書房之內,範輕波也完成了手頭的稿子,關於公冶白的羅曼史的。前幾天收到豐言飛鴿傳書催稿,於是放下所有的事,拜托了金畫師看店,然後日夜馬不停蹄專心趕稿,總算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任務。

    幾天沒去店裏,希望歡喜天沒被金畫師變成淫、窟才好。

    範輕波恍恍惚惚地想著,然後摸到書房角落一張小榻上休憩。以往她趕完稿後基本都能睡上個一天一夜,但今日不知為何,隻躺了半個時辰左右就再也睡不著。睜著眼睛,右手下意識摸著左手上的手鏈,意識從剛寫的故事中抽離,不斷倒帶,漸漸與幾天前接軌。

    那天她色、欲熏心,該說的話根本沒說清楚就拉著書生滾床單了,滾玩床單就是瘋狂趕稿,更加沒有時間與他交談。沒記錯的話他那天似乎在生氣?不對,好像現在還在生氣?說起來,這些天她都睡在書房,早中晚飯都是範秉送進來的,似乎一直沒見到書生……

    於是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書生好像在跟她冷戰,而她已經不知不覺與他分房了。

    從榻上坐起來,盤腿托腮,範輕波陷入沉思。新婚燕爾鬧分房,這叫出師不利,但這並不能構成她失眠的理由。她一向認為,生活的質量是由吃與睡構成的,當然結婚後這睡又分裂成了靜態的睡與動態的睡,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說遠了,扯回來,她要表達的是,像她這樣就算身陷赭衣宮痛不欲生也能轉頭就睡的人,連續忙碌幾天後居然補眠不到一個時辰就自動醒了,這代表什麽?

    什麽時候,書生居然能這樣影響她了?禍害,這家夥絕對是禍害。果然會咬人的狗都不叫喚,能裝可愛的男人絕不是善茬!她還什麽都沒做呢就給不動聲色地給招降了?她自認不是什麽遲鈍的人,活了二十幾年也玩不來懷春少女那套“我在乎他?我不在乎他?哎呀討厭這都是錯覺啦人家才不在乎他呢”的遊戲,隻是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說好的隻是喜歡呢?好吧,是很多很多的喜歡。

    就算如此她也不該淪陷得如此之快呀!她認識書生都不到一年!

    範輕波睡意全無,猛地跳下臥榻,仿佛做了一個什麽決定,她嘴角帶著一抹自己都沒發現的甜膩笑意,徑直往外走。沒走幾步又匆匆折返,拿起書桌之上一疊手稿,放入一個木盒之中,然後抱起木盒重新向外走。

    “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始製文字,乃服衣裳……”

    範輕波一進院子看到的就是一群小孩搖頭晃腦跟著書生朗誦千字文,而令她側目的是混在孩子群中一個格外溫順的少年,溫順得一點都不像範秉。看著他那認真求學的模樣,她心中老淚縱橫,孩子懂事了啊……

    眼眶有些泛濕,下一刻馬上又想到正事。

    “噗絲噗絲,噗絲噗絲!”

    打信號的聲音戈然而止。範輕波嘴角抽搐地望著全部轉過頭來看著她的小朋友們,再看看聚精會神照著書本寫字完全不搭理她的範秉,該說幸好書生沒發現她這麽丟人麽…….

    “守恒,好像有人找你。”書生目不斜視麵不改色地說。

    夫子一發話,孩子們也沒了顧忌,齊聲道:“範老大好!”

    範輕波尷尬地向大家揮手致意,心中淚流成河,一世英名形象毀於一旦,全怪範秉!

    “主人你忙完啦?什麽時候來的?”

    她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屁顛屁顛跑過來的範秉,“開一陣子了,不過我看你挺忙的啊。’

    範秉這才意識到形勢不好,立馬低眉垂眼拉耳朵湊過去撒嬌,“主~~~人~~~”

    範輕波全身一抖推開他,再把盒子塞他懷裏,“快別惡心人了。把這稿子送去給豐先生審核,順便拜托他去接替金畫師看兩天店,我想請假。對了,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去逍遙茶社拿我的條子帶些免費茶果點心回來,哦,再捎份小報吧。”

    範秉領命而去,範輕波無所事事地走走晃晃,最後幹脆坐到原先範秉的位置上,一本正經捧起書,跟著大家一起讀。小孩子們似乎覺得有趣,坐得更直了,聽課也聽得更起勁了。

    在這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唯一覺得不自在的大概就是書生了。

    即使故意不去看,也不難想象出台下他家娘子那張故作正經的容顏。這女人怎麽可以這麽過分?好幾天不理他,他不過說說罷了她居然真的分房了,這回又來裝沒事人?這女人的臉皮怎麽可以這麽厚?他都故意不理她了為什麽還可以衝他笑成這樣?別說,他家娘子笑起來還挺好看,眼睛亮亮到,唇兒彎彎,麵若桃李……去去!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她認為,以為書房那次得逞就代表他是精蟲上腦的男人嗎!她當真以為她拋個媚眼嘟個唇,他就能忘了她當著他的麵紅杏出牆追著舊"qing ren"跑的事嗎!門兒都沒有!窗也沒有!

    ——喂喂,你不是故意不去看她嗎,怎麽還看得這麽清楚?

    書生心中那個五味雜陳啊,是一時歡喜,一時又懊惱,記起他們在冷戰,於是一會兒莫名發呆,一會兒又橫眉立目端起麵孔……..

    “夫子你怎麽了?臉好紅哦!”

    “胡、胡鬧!翻開第十頁,跟著夫子誦讀——”

    “夫子,第十頁我們昨天就學過啦!”

    書生紅著一張臉,一時語塞,張著一雙大眼,甚是無辜無措。範輕波看著不忍心,就開口緩和道:“你們剛剛不是在讀‘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嗎?這不就是第十頁的?”

    “呴!範老大你是不知道啦!”皮蛋一下子轉向她,“夫子這幾天一直叫我們從第一頁念起,每次都是到這邊停,每天都是學一樣的內容,隻有小小範還那麽有熱情,我們都可以倒過來背啦!”

    ——範秉其他方麵悟性奇高,唯獨對書上知識的記憶向來隻有一天,這也是範輕波答應教他讀書識字卻沒有堅持下去的原因。

    這下她也沒法為他說話了,跟小孩子們一起,默默地望向台上那個人。

    “下課!”

    書生無地自容地抱著書本奪門而出。

    孩子們麵麵相覷:“夫子生氣了?”

    範輕波扭回頭,了然地對其他人解釋,“沒事沒事,不管你們的事,明天就沒事了。哎,他隻是害臊了。”說著說著,突然捧起臉頰,夢幻地眨著眼,甜笑道:“好可愛!”

    孩子們默默退離三步遠,搓下一地雞皮疙瘩後繼續麵麵相覷:“範老大撞邪了?”

    範輕波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自顧自微笑,半響回過神時院中已隻剩下她一人。她一愣,也不在意,神情自若地走回對麵那個家,直覺書生肯定躲進書房了,果然在書房書櫃前見到一個看起來很忙碌的身影。聽到她進門來,那個身影明顯僵了下。

    這一刻,範輕波終於發現自己太過分了。心中明明喜歡他,卻非要為自己找個“想生孩子“的借口,還瞞著他那麽多事,一個公開的舊"qing ren",一個秘密的假相公,輪流膈應著他,每次惹他生氣隻會治標不治本地要麽親親抱抱要麽拉他滾床單,對付過去……

    等等,雖然她從頭到尾隻有過書生這麽個男人,但書生不知從哪裏得出的結論以為她破童男無數,於是在書生眼中,她根本就是她本身最鄙視的那種始亂終棄的花心男角兒麽?

    呃…..好像性別不對……算了別管什麽性別錯亂了!今天她絕對要把所有事都說清楚,管他解東風去死,她不要書生對她有任何誤會,她還要書生知道其實她對他……

    範輕波深吸了一口氣,緩步上前,從後麵抱住了他。

    從意識到自己是個壞女人後其實她很怕他甩開她的,幸好他沒有,不然以他的功力她估計得殘。

    他的身體僵硬得不像話,梗著脖子不出聲,她心裏歎了一口氣,靦著臉學範秉撒嬌,“相~~~~公~~~~”他的身體一下子不僵硬了——他顫抖了。

    好吧她知道範秉不是個好榜樣她是病急亂投醫了。

    她把臉貼在他背上,明顯地感覺上麵一層濕意,被她嚇的。察覺他有些掙紮,她抱得更緊了些,醞釀了下,再度開口,“書生,對不起。”這句話成功止住了他掙紮的動作。

    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繼續道:“我太我行我素,對一些誤會又聽之任之,所以讓你不舒服了,對不起。這幾天我忙著歡喜天的事,可能又做了讓你誤會的事,我也一並道歉了好不好?你問犯病就知道,我做起事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不是針對你,真的。至於其他的事,隻要你問,我都跟你說清楚好不好?”

    書生不說話,但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身體也不那麽抗拒她了。

    她鬆了一口氣,順便得寸進尺地用臉蹭了蹭他的背,軟軟地說:“哎,我想你了。”

    最後一道防線被擊破,書生潰不成軍,眼神閃閃,鼓著臉強壓喜色,道:“真的?”

    “當然。”

    書生終於全麵棄械投降,正想禮尚往來回娘子一句為夫也很想你,突然臉色一凜,咬牙道:“娘子你還是先說清楚,是想為夫,還是為夫的身體?!”

    “咦?”

    書生握住了某雙本該交握在他腰間卻不甚安分意欲上下移動的手,轉過身來。

    “這……習慣、習慣了……不是有意的…..”範輕波幹笑著,心中又有了流淚的衝動,叫你手賤!叫你手賤!嗚嗚嗚,希望書生不要質疑她前麵道歉的可信度…..

    書生冷著一張臉,倏地抬起手,範輕波肩膀一縮,下意識捂住耳朵閉上眼。

    半天不見任何懲罰加身,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隻見他手中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封信,正一臉嚴肅地查閱。她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什麽?”

    “信。”書生惜字如金。

    “哪來的?”

    書生舉了舉另一隻手上還插著信封的箭。

    範輕波終於醒過神來.“什麽信?說什麽的?”

    書生抬起頭,一臉困惑,“娘子你快來看看,這好像是兵器排名戰的邀請函,是不是寄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