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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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慈正在房間裏上網。

    她絞盡腦汁地想著,第二天的晚餐要吃些什麽才好。

    經過認真的比對和選擇,最後她擇定了如下菜單:核桃泥蒸肉餅,醋溜土豆絲,清炒菠菜和紅棗桂圓雞湯。

    沈慈舒了一口氣,找了紙筆出來,把菜譜寫好了,準備呆會兒交給趙阿姨。

    隻是,她剛剛才寫完沒多久,就聽到一陣喧嘩聲從樓下傳了上來。

    沈慈有點兒好奇,籠著拖鞋就走到房間門口往樓下看去;因為角度的原因,所以她根本就看不到什麽,隻是聽到趙阿姨正在大門口跟一個女人大聲講著話,聽起來好像在吵架……

    沈慈默了一默。

    她能聽得出來,正在跟趙阿姨吵架的那人……是自己的母親。

    很明顯,趙阿姨是不希望讓沈母進來的,但她的戰鬥力卻顯然不如沈母。

    沈慈皺起了眉頭。

    幾番衝突之後,沈母終於衝破了趙阿姨的阻攔,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一邊擼著袖子往樓上走,一邊大聲叫道,“沈慈!你快給我滾出來……我倒要問個清楚,憑什麽我這個當娘的想來看看女兒……這還不讓了?”

    沈慈已經戴好了過濾口罩,穿著長袖罩衫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也不知為什麽,被沈慈那雙烏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沈母無端端地就覺得自己像是矮了一截似的,訕訕地站住了。

    “趙阿姨,麻煩你幫我媽媽拿個新口罩過來。”沈慈客氣地說道。

    趙阿姨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跑進了廚房;不過,她並沒有立刻去拿過濾口罩,而是先給周皓川打了一個電話。

    沈慈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樓梯口那兒,既沒有挪動身體,也沒開口說話。

    沈母則站在台階上仰望著女兒沈慈。

    沈慈帶著個口罩,所以沈母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覺得女兒露在口罩外頭的那雙眼睛既明亮又犀利。

    一時之間,沈母竟然有種無言可對的感覺。

    “她……她,她不讓我進來看你!”想了好半天,沈母才理直氣壯地開口說道,“難道我這個當媽的,想來看看女兒也不行?”

    沈母和趙阿姨的性格,沈慈都了解。

    白血病人在接受了骨髓移植手術以後,最好靜養一段時間不要會客,這是醫生和護士在醫院裏反複強調過的;趙阿姨早就已經將那本“居家指南”給背得滾瓜爛熟,此刻見沈母上門,可能就勸阻了幾句……但依著沈母那心比天高的性子,哪裏接受得了?

    肯定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趙阿姨才跟她起了爭執的。

    “我出院的時候,不是讓爸爸捎了個‘居家指南’帶回去給你看?”沈慈對母親說道,“我現在需要靜養,不方便會客。你要是有什麽事兒呢,可以打電話給我。”

    聽沈慈的說法和方才那個保姆的說法一致,浮在沈母心頭的那把火越燒越旺!

    “喲!這麽說,你還是個皇後娘娘?”沈母含著譏諷的語氣說道,“……還不方便會客呢!我告訴你啊沈慈!我可不是客!我是你媽!”

    這時,趙阿姨匆匆地拿了件消過毒的白色罩衣和一副過濾口罩過來了。

    沈慈才說道,“既然來了,那就先換上罩衣戴上口罩吧!”

    沈母怒道,“我又沒病!我換這勞什子做甚!”

    “是我有病!”見母親的態度這麽衝,沈慈的脾氣也有點兒上來了。

    不過想想,自己這會兒可千萬不能生氣,氣壞了身體可是自己的……

    於是她便按著性子嚇唬母親道,“我吃了藥,身上還噴了藥水兒,這種藥水對正常人是有害的,不信你看趙阿姨……她天天跟我呆在一塊兒,不也穿著罩衣戴著口罩?”

    沈母將信將疑地打量了趙阿姨一番。

    趙阿姨平時呆在一樓幹活的時候,其實也不會穿罩衣和戴口罩;但就在沈母來敲門的時候,趙阿姨正準備上樓去給沈慈打掃衛生,因此才是全副武裝的模樣兒。

    沈慈板著臉,繼續嚇唬母親道,“媽,你站得太遠了……你要是再走近些,就能聞到我身上的藥水味兒,我這藥水是殺癌細胞的,效果挺好,就是正常人聞了會頭暈,胸悶……醫生說這藥水兒殺傷力太強了,正常人接觸多了都有可能會致癌的……”

    趙阿姨差一點兒就笑了起來。

    幸好她戴了口罩,站在一邊的沈母也沒看出來。

    見沈慈神情肅穆語氣又凜冽,沈母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接過了趙阿姨遞過來的罩衣和口罩,並在趙阿姨的幫助下穿戴好了。

    為了不想讓母親進入自己的房間,於是沈慈就先行一步,越過了趙阿姨和沈母,徑自下樓,朝客廳的沙發那兒走去。

    就在沈慈與沈母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沈母下意識地屏息靜氣,還往後避了一避。

    沈慈也不以為意。

    沈母穿戴好罩衣和口罩以後,也跟著走到了沙發那兒,選了個距離沈慈最遠的單人沙發坐下了。

    “趙阿姨,麻煩你幫我媽媽倒一杯茶。”沈慈說道。

    趙阿姨應聲去了廚房。

    不大一會兒,趙阿姨就端著一杯熱茶,並一碟子三個豆沙包過來了;然後還把沈慈專用的保溫水杯也拿了過來,一起放在茶幾上。

    “媽,你來找我……什麽事兒啊?”沈慈問道。

    沈母覺得戴著口罩說話也太不方便了。

    她幾次三番都想要扯掉這個口罩,可又有點兒害怕沈慈身上的“藥水味兒”,隻得扭扭捏捏地問道,“最近也沒什麽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對了你知道你弟弟去哪兒了嗎?我給他打了好多電話,可他就是不肯說他在哪兒,也不肯回來……對了他給你打電話了嘛?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兒啊?還有啊最近啊他的手機還停機了……你說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養得那麽大,結果還沒享上一天福他就跑了,我這個當媽的容易嘛……”

    沈慈聽了母親粗鄙不堪的形容,差一點兒沒笑出聲音來!

    好半天,她才忍住了笑意,正色說道,“男孩子嘛,出去闖蕩闖蕩,見見世麵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兒……他已經是成年人了,你也別太擔心……他去了外地,還不知道有沒有站穩腳跟呢!你也少打他電話,隻要知道他是安全的,這就行了……你總打總打他電話,他要是還沒發工資,哪兒有錢交電話費?”

    講完了沈誌,沈母又開始講起了沈父。

    “……先前你爸爸還好,拿著一份退休工資,又打了兩份工,一個月七七八八加起來足有四千多塊錢的收入,”沈母打量著女兒的神色,繼續說道,“可自從他給你捐了骨髓以後哇,這身體就是一天不如一天……給人家守魚攤子過夜的活計是做不了啦,現在啊,更是三天兩頭的就說身體不舒服,我看他連看單車的活兒也做不久啦!”

    沈慈愣了一下。

    她最近一直在養身體,對外界的消息本來就不是很靈通,再加上因為周皓川不希望她過於操勞,所以也會刻意地屏蔽掉很多事情……

    “我爸爸怎麽了?”沈慈急忙追問道。

    沈母卻避而不談,說道,“也沒什麽,反正啊,他就是一會兒說腰疼一會說腿疼的;我身體也不好,喏,前兩天睡落了枕,去了趟醫院推拿幾下子就了二百多!現在家裏的日子過得艱難哪……”

    沈慈默了一默,問道,“後來爸爸陪我做完手術以後,周皓川不是給了你三萬塊錢,讓你做點兒好吃的,給爸爸好好補補身體的嗎?”

    “三萬!三萬塊錢算什麽啊,”沈母帶著鄙夷的表情說道,“你看你弟弟,為個不相幹的外人捐了骨髓,人家都給了十萬呢!現在的三萬塊錢啊……根本就不算錢!”

    母親的來意,沈慈已經基本搞清楚了。

    ……不就是為了錢嘛!

    沈慈不再說話,拿起了自己的保溫杯,掀起口罩喝了幾口水。

    沈母見女兒如此不解風情,便又換了個方式問道,“阿慈啊,你做這個手術……了多少錢?”

    “手術保證金那裏交了六十萬,”沈慈說道,“剩下的錢,暫時還沒空去結帳。”

    “六十萬!!!”沈母失聲驚呼道,“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啊?”

    看著母親那略帶驚慌的表情,沈慈再笨也能猜出來母親心裏的想法。

    ——無非也就是害怕自己借了錢負了債,給她帶去麻煩罷了。

    “我賣了房子。”沈慈大大方方地說道。

    沈母才不信呢!

    當她傻啊!就看著剛才那個保姆對女兒畢恭畢敬的樣兒……還真覺得女兒確實有幾分皇後娘娘的範兒!誰賣了房子還會繼續住在家裏,而且還大喇喇地使喚著傭人?

    沈慈自然看得懂母親臉上的表情。

    “我賣給周皓川了!”她又解釋了一句。

    聽了這話,沈母愣了一下。

    這房子賣給了周皓川?

    雖說沈母去醫院探望女兒的次數比較少,但周皓川在沈慈住院的時候是怎麽侍候沈慈的,沈母還看在眼裏,明在心裏。

    周皓川喜歡這個丫頭!

    如果這別墅賣給了周皓川,那這丫頭仍舊在這別墅裏把自己當成皇後娘娘似的,還使喚著保姆……這好像也說得過去。

    想到這兒,沈母忍不住看了看站在一邊,正拿著個拖把慢悠悠拖地的趙阿姨一眼。

    “……那你請這保姆,一個月多少錢啊?”沈母心疼地說道,“還不如把那保姆錢給我,讓我和你爸爸過來照顧你呢!”

    可沈慈還沒開口呢,趙阿姨就像背書似的來了一句,“周先生跟我簽了一整年的合同!合同上寫得清楚明白,誰違約就扣五萬塊錢……隻要我沒有犯主觀意識上的錯誤,周先生就不能解雇我,否則就要付給我五萬塊錢的違約金……”

    沈母和沈慈都被陡然開口說話的趙阿姨給嚇了一跳。

    但沈慈率先反應過來了。

    趙阿姨是個老實木訥的鄉下人,年紀一把了,卻沒怎麽讀過書,這什麽犯主觀意識上的錯誤……之類的話,想必她一時也編不出來;所以說,這很有可能是周皓川事先交代過趙阿姨的……

    “五萬塊錢?”沈母震驚了!

    解雇一個保姆,違約金就要五萬塊……那這保姆的工錢到底多少錢一個月啊?

    沈母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知道沈慈挺能耐的,但沒到沈慈會厲害到這個程度——她的前夫溫俊就是個有錢人;離婚以後女兒拖著病體,居然還能找到周皓川這麽個有錢人?

    沈母咳了幾聲清清嗓子,說道,“阿慈啊……”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轉動了別墅大門上的門鎖。

    所有人的視線都朝大門口那兒集中了。

    隻見周皓川拎著一個公文包,推門而入。

    趙阿姨明顯鬆了一口氣,趕緊放下拖把,去找消過毒的罩衣和口罩了。

    周皓川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玄關處,先是朝沈慈笑了笑,然後和氣地對沈母說道,“伯母您怎麽來了?沈伯父還好嗎?”

    為了表達出自己的善意,他甚至還特意朝沈母笑了笑。

    沈母其實一直都覺得周皓川是個沒什麽出息的男人……

    之前沈慈在住院的時候,沈母也曾經去探望過幾次,所以她是親眼見到過周皓川是怎麽照顧侍候女兒的;甚至有一次她還親眼看到周皓川在侍候沈慈洗腳,而且還給沈慈剪腳指甲什麽的。

    可是,哪一個成功男士會像周皓川這麽有空,凡事親力親為的去照顧一個病人?

    恐怕隻有整日無所事事的人才會這樣吧——當時沈母還挺擔心的,總覺得這個男人居心叵測,他對女兒這麽好是另有所圖的,比如說,他想謀女兒的那幢別墅。

    可現在女兒又親口說這別墅已經賣給周皓川了……

    沈母不由得再一次打量起眼前這個身材高大,氣質英挺的男人來。

    雖說阿慈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可她畢竟生了生病,而且病情還分分鍾都有可能惡化,你說這周皓川的腦子是不是進了水啊……要找阿慈這樣見不得風碰不得水的玻璃人兒?還特意大價錢請了個保姆來侍候她?

    周皓川見沈母隻是瞪著自己不說話,就更加將自己的語氣放得更緩和了些,“……沈伯父怎麽沒跟您一起來呢?”

    沈母終於回過神來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哦,老沈他,他……他不舒服!他身體不好……所以就沒來。”

    周皓川一臉錯愕。

    “不會吧?我昨天才見過沈伯父,他挺好的呀,”他皺著眉頭問沈母道,“是不是您搞錯了?這段時間以來,我常常和沈伯父一起吃午飯,從來也沒聽他說有哪兒不舒服的呀!”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沈慈就愣住了。

    周皓川常常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吃午飯?怎麽平時沒聽他說呢?再說了,周皓川上班的那個地方距離沈家所在的小區……還有點兒遠呢,他為什麽要經常跑過去跟自己父親一起吃飯呢?

    看著皺起了眉頭的周皓川,沈母沒來由地就是一陣心慌……

    雖說在過去,沈母打從心底就瞧不起“吃軟飯”的周皓川;但是,那天在醫院裏的時候,她曾經眼睜睜地看著周皓川一拳就把自己的兒子給砸得鼻血橫流!那時急怒攻心的自己不管不顧地就朝他衝了過去……可也沒看清他是怎麽出手的,反正自己就狠狠地撞牆上了。

    人家隻是動了動小指頭,她的腦殼卻起了個大包,還疼了好幾天!

    想到這兒沈母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摸了摸腦殼上的那個大包;都過了這麽多天了,那個包雖然消了,但偶爾一摸到,仍然覺得有點兒隱隱發疼……

    沈母忍不住又想了後來的事兒。

    後來回到了家中,沈母捂著生疼的腦殼,狠狠地咒罵著這個敢對自己動手的周皓川。

    但老伴兒卻頭一回不但沒有安慰自己,而是狠狠地把自己和兒子揍了一頓!並且第二天就獨自一人去醫院住院,等著給沈慈捐骨髓去了。

    直到後來沈慈做完了手術,沈父回了家也沒理睬沈母和沈誌,甚至獨自一人搬到了小區管理處安排的大通鋪宿舍裏,跟另外幾個看車的同事一塊兒搭夥住。

    再後來,沈誌也走了。

    沈母第一次變得恐慌起來。

    當然沈父也沒完全不管沈母;家中的油鹽醬醋米麵茶,肉禽蛋菜樣樣都有……而且他隔幾天就會補充些家中的吃食,隻是一分錢都不再留給沈母了。

    沈母也去找沈父鬧過幾次。

    但小區裏的人對她已經是生理性厭惡,沈父對她也一直都不理不睬的;隻要沈母一鬧大,沈父就直接打電話報警……最後沈母實在沒辦法,才想著上女兒這裏來看看的。

    見母親如此編排父親,沈慈不高興了——她自己生了病,就特別見不得人拿病痛和健康出來說事兒。

    特別是她爸爸明明就好好的,卻被母親說成身體不好,還拿來當做借口上門要錢。

    “媽,你積積德吧,我爸好好的你咒他幹嘛呀?”沈慈冷冰冰地說道。

    沈母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的,“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麽呢!我是你親媽!我還能把你爸怎麽著了?我哪有咒他,他不是有那老寒腿嘛……”

    客廳裏頓時彌漫起濃濃的硝煙味兒。

    周皓川直接就對沈慈說,“有我在這兒呢,你先回房間休息去。”

    沈慈看了母親一眼,果然站起身來朝樓梯那兒走去。

    見女兒要走,那麽就剩下自己一個人麵對這個貌似和氣,實質暴力起來根本就無法控製自己的周皓川,沈母沒來由地就覺得一陣心慌,連忙說道,“哎!阿慈!阿慈……我還沒說完呢,你站住,站住!”

    沈慈並沒有理會母親。

    隻是,在即將上到二樓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從二樓那兒探了個頭出來,一語雙關地對母親說道,“媽,你早點兒回去。回去以後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就去看看醫生,知道嗎?”

    說完,她就直接回到了房間裏。

    沈慈的話讓沈母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的。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兒也已經好長時間了,也不知沈慈身上的藥水味兒有沒有飄到自己的身上……

    “伯母請喝茶啊!”周皓川客氣地說道。

    老實講,也正是因為自己是沈慈的親媽,所以沈母才會有恃無恐的;可這會兒沈慈並不在身邊,沈母心裏立刻就有些兒七上八下的。

    再說了,周皓川……他畢竟是個外人,自己實在不好意思向他提出要錢的要求。

    幹巴巴地坐了一會兒以後,沈母隻得訕訕地離開了。

    周皓川客客氣氣地把沈母送到了大門口。

    沈母撅著嘴低頭換鞋子,卻看到門廳外頭擺著個紙箱;看紙箱上的包裝和印刷內容,那應該是一箱土雞蛋。

    周皓川也看到了,心知這些雞蛋應該是周茵送過來的。

    沈母眼睛一轉,說道,“阿慈她爸爸總念叨著想吃雞蛋,我捎點兒回去給他!”

    說著,她就彎腰抱起了那箱雞蛋,大搖大擺地走了。

    周皓川任由沈母抱走了那箱雞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石徑盡頭,他才關上了門。

    趙阿姨已經彎著腰開始撤茶杯和被沈母吃剩下的那些糕點,見周皓川反扣上門,她立刻說道,“皓川啊,我都照你說的……一直陪著阿慈在,不過你教我說的那些話,我也沒用上,就說了一句違約要罰五萬塊錢……”

    周皓川微笑著說道,“謝謝你啊趙阿姨,下回要是阿慈媽媽再來,請你還跟今天這樣,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能幫阿慈擋下來就擋下來,要是擋不下來就一直陪著她身邊……”

    “哎哎!你放心吧!”趙阿姨應道,“……我是一時沒想到阿慈媽媽這麽厲害,所以被她給打進來了,有你這句話我就知道怎麽做了。下回我堅決不開門讓她進來了!”

    周皓川點點頭,上樓去尋沈慈。

    沈慈搬了椅子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陽台外頭的那盆鮮豔漂亮的兒。

    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也沒回頭,直接就問道,“我媽走了?”

    “嗯。”他答道。

    “你中午還跑到我爸那邊去跟他一起吃飯?”沈慈又問道。

    “嗯。”他答道。

    “以後別去了,太遠了……”沈慈忍不住念叨了起來,“你看你,早上八點出門,然後要趕到吉祥鎮去上班兒;中午要趕去跟我爸吃飯,然後又趕回吉祥鎮;晚上八點你還得趕回來……這麽一來一回的,你在路上的時間得有多少啊!”

    周皓川摸了摸頭。

    當沈父捐完骨髓給阿慈以後,他就給了沈母三萬塊錢,意思讓沈母做點好吃的,好好照顧一下沈父的身體。

    可沒想到,沈慈知道以後卻埋怨了他一通,“……就依我媽那視錢如命的性子,你就是給我爸錢也不能一次給啊,起碼要按月給……不然你看著吧,你一下子給她三萬塊錢,我爸肯定一分錢都用不到!”

    周皓川打小就在一個很簡單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也就注定了他不太了解這種複雜的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特別是,阿慈的媽媽還是個非常與眾不同的人物。

    聽了這話以後,他有點兒後悔為什麽沒在給那三萬塊錢之前,先跟她商量一番。

    但當時的情況是手術保證金那兒因為還沒結帳,所以餘款還沒退回;他手頭也緊,沒辦法再重新拿錢給沈父。

    於是,他想了個笨辦法。

    每隔一天,周皓川就去小鎮找沈父一起吃中飯。

    他找的都是幹淨衛生的餐館,點菜也常常點些營養菜式和湯品,平時還總是買點兒口服液啊衝劑啊什麽的給沈父。

    一個多月下來,天天吃大鍋菜,麵黃肌瘦的沈父也漸漸變得紅光滿麵起來;最重要的是,這對未來的翁婿相處得也越來越融洽。

    跟沈父接觸得多了,周皓川也從他嘴裏得知了很多沈慈小時候的事兒。

    小時候也很調皮倒蛋的阿慈,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母親的重男輕女,但她並沒有記恨弟弟,相反姐弟倆的感情還挺好的;少女時期的阿慈,因為母親要求她輟學幫工,她就向社會向學校發起求助,以勤工儉學的方式完成了初中,高中和大學的學業;更在經濟情況好了一點以後,再繼續資助其他的失學少年讀書。

    也不知怎麽的,反正周皓川就覺得,隨著他對她的認知越多,他對她的喜歡就在逐步加深。

    “我挺喜歡跟你爸爸聊天的,”周皓川低聲說道,“他跟我講了好多好多你小時候的事兒……”

    沈慈看了他一眼。

    他在講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向往,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柔柔的。

    沈慈的心髒頓時就跳漏了一拍。

    她強行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玻璃窗外的卉上去,但耳邊卻傳來他那低沉渾厚的聲音,“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所幸你的以後,我都全程陪同……”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向自己表白了。

    但這一次,沈慈的心跳格外猛然。

    甚至連呼吸都有些紊亂……

    趙阿姨站在樓梯口,提醒他們可以下去吃飯了。

    周皓川從外麵回來的時候根本就來不及換衣服,隻是在外頭套了一件消過毒的罩衣而已,聽了趙阿姨的話,便對沈慈說道,“我先下去洗澡換衣服,呆會兒咱們一起吃飯。”

    沈慈根本就不敢看他,就“嗯”了一聲。

    直到他離開房間,她才覺得胸膛之下那顆活蹦亂跳的心才慢慢恢複了平靜。

    老實講,她真的想不到周皓川可以為她做到這一步。

    她生了病,自顧不暇,確實已經沒有那個精力去管父親的健康。

    可周皓川卻在替她盡孝。

    也許他的做法也並不是很到位,但卻是實實在在地盡他的能力去改善她父親的身體情況。

    中午的休息時間不過短短的兩個小時,他卻全部都用在長途的奔波上,隻為了能讓她父親吃上些營養的飯菜和湯品……

    而就是讓沈父吃上一餐營養的午飯這麽一件最最簡單的事情,沈母,沈誌,包括沈慈自己都沒有做到;但是周皓川卻為了她,做到了。

    沈慈盯著怒放在玻璃窗外的兒發起了呆。

    咬牙忍下了翻湧到眼窩處的灼熱液體,沈慈拿定了主意。

    唯今之計,就是要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盡快恢複,起碼不能成為他的拖累;而隻有等她的身體好起來以後,她才有照顧別人的資格。

    不過,催促周皓川買車的這件事情必須要早日提上議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