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的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強顏歡笑，顧淺涼心裏那塊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娛樂圈裏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的確讓人猶如霧裏看花一樣。

    顧淺涼確實不怎麽想沈清雲和秦城扯上關係，雖然她不太清楚沈清雲和慕容言非之間的事情，可知道他們是相愛的，顧淺涼不想看到到最後有什麽難以收場的局麵。

    想到秦城和林葉薇之間的關係，顧淺涼更加頭疼。這都是些什麽事啊？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對秦城就是討厭不起來，很奇怪。

    “好，明天我和我老公過來接你。”

    “嗯。”沈清雲在那邊微微一笑，掛了電話。她把手機放在梳妝台上，起身朝那一排的衣服架子走過去，想著挑出一件出席明天的婚宴。

    ——

    一場婚禮，有人歡喜有人憂。南離耀準備帶著林葉薇出席這場婚禮，可不知道為什麽，林葉薇似乎非常抵觸，寧死也不肯參加這場婚禮。

    南離耀是什麽人？他依舊霸道狂妄拽，隻當這女人不好意思和他一起出現在公眾麵前。

    從前可以和他沒有顧忌地出席各種場合，是因為沒有確定關係，而現在，林葉薇可能會害羞了。

    所以，他還是把她抓進了車，綁到了婚禮現場，搞得好像他們結婚一樣。

    南離耀沒想到，林葉薇一到現場，整個人就木偶一樣立在那裏，好像進入了夢魘一樣，渾身都在顫抖。

    這樣的反應，著實讓南離耀吃驚。

    那一邊，新郎出來招待賓客，林葉薇剛一看到他的側臉，就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轉身跑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釋懷，平靜地對待這個男人以及和他有關的一切。可現在才發現，不可能。

    一看到他，她就會想起過去的那段不堪，恨意就一點點地湧上來。

    南家的別墅實在太大了，林葉薇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的，毫無章法地亂闖，到最後不知道進了什麽地方，似乎是一個花園。

    南離耀很快跟了出來，看見她站在花園不遠處，身體似乎還在瑟瑟發抖，可憐極了。

    他站在她身後，一雙黑眸半眯，似乎明白了什麽。男人確實沒有女人心細如塵，可也並不代表像個傻瓜一樣什麽也不能察覺出來。

    “葉薇，你在害怕什麽？”

    他的話語一出，背對著她的女人顫抖得更厲害。南離耀沒有看到，她背對著他，空洞的眼睛裏劃出一行淚水。

    他皺著眉，看女人沒有反應，終於忍不住上前把他用力掰過來。當他看到她臉上的淚珠，微微驚愕。

    她居然哭了？

    為了誰？秦城嗎？南離耀緊緊地盯著女人的臉，唇邊劃過一抹嘲諷的笑容：“怎麽，心愛的男人要結婚了，傷心難過？”

    “南離耀，你別說話，別說話。”林葉薇就像受傷的刺蝟一樣，開始不斷地用刺掩藏自己的真心，就像嬰兒在母親子宮裏受保護一樣的狀態，緊緊地蜷縮著。

    她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結婚了，而是因為那個人又勾起了她最沉重最黑暗的那段過往。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你就這麽愛他，這麽喜歡他？眼睛裏看不到一點點我，是嗎？”

    他握著她的肩膀，逼著她直視自己。

    林葉薇深深地凝望著他，似乎想把他看進心裏。這個男人，他從來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任何人。

    而是，她配不上他了。

    到了現在，事情已經到了必須麵對的時候。

    “南離耀，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是一個幹淨的女人。我和很多男人上過床，我想想，那個時候他們叫我什麽？”林葉薇突然覺得很心痛，那樣的過往，那樣從黑暗中生長出來的花朵，她居然能挺過來。

    “他們叫我十八陪。在娛樂圈，我早就被染黑了，南離耀，站在你麵前的，早已經是殘破不堪的女人。”

    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些，是因為她害怕這些事情暴露在陽光下，害怕看到他鄙夷的眼神，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曾經是那麽不堪的一個女人。

    南離耀愣住了，他沒有說話，似乎沒有想過，她的過去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種狀態。

    他有一瞬間是呆滯的。

    心壓抑地很難受，不是因為她的過去，而是因為她的心殤。

    是的，心殤。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痛苦地蹲在馬路邊上嘔吐，身上有一股很濃重的酒味。

    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能忘懷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要說他唯一介意的，大概就是他不能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男子主義，他隻是想，能看到她眼睛裏重新煥起的色彩和希冀。

    對男人，對生活，對婚姻。

    “那個玩弄你的人，是秦城嗎？”他握緊拳頭，臉色已經帶著無法遏製的怒意。

    “是。”她的神色依舊有些木然，點了點頭。

    “我去殺了這個男人。”南離耀黑色的瞳孔中爆裂出一抹戾氣，毫不懷疑，他下一刻真的會去找那個男人拚命。

    “南離耀！”林葉薇臉上還帶著淚痕，看見男人真的往待客大廳方向走去，嚇得扯住他的衣袖。

    可想而知，她根本扯不住一個正在盛怒之中的男人。她腦子一片空白，人生第一次做出這樣的舉動，伸手從背後抱住了男人。

    “你不要去，南離耀，你別去……”林葉薇嘴裏重複著這幾個字，側臉緊緊地貼在男人背後，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情緒。

    “你要我放過他？”南離耀轉過身，手扳過她的下巴，“葉薇，這樣一個害你的男人，難道你還喜歡著他嗎？”

    麵對他的質問，看到他眼裏流竄的傷痛，林葉薇的眼淚流了一臉。南離耀身子一僵，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幫她擦淚。

    她知道他誤會了，眼眶裏突然上湧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林葉薇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幹幹淨淨的生活，找個男人，生幾個孩子，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我已經髒了，南離耀，我配不上你。”

    “我說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獨行，林葉薇一噎，半晌說不出話，她看著眼前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如果，我能早點遇上你的話……”

    “沒有如果，葉薇，我隻問你這句話，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南離耀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如果你答應，我們下午就去領證結婚，讓你做南太太。”

    “我……”林葉薇咬著牙，搖了搖頭。

    南離耀失望地放開了她，往後退了幾步，眼裏似有受傷：“林葉薇，你拒絕我，是因為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還是根本放不下那個男人？”

    他的語氣帶著自嘲，林葉薇看著他，先前激動的情緒已經徹底緩和下來，漸漸有了一個決定。

    他那麽好，就算她真的過了自己那一關，和南離耀在一起，可他的那些朋友，家人會怎麽想？他們會看不起他，會嘲笑他娶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她怎麽舍得讓他因為自己沾染上任何的汙點？

    她靜靜地看著他：“南離耀，我已經沒有心了。哪怕他作踐我，玩弄我，我心裏喜歡的那個男人也還是他。”

    明明是謊言，她卻可以說得那麽逼真。林葉薇自嘲，大概，是因為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合格的演員。

    真的聽到她這麽說出口，南離耀心裏還是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疼。

    他就像受了傷的小獸一樣，臉上漸漸籠罩上了一層冰冷的神色。她知道，那是他的保護色。

    “林葉薇，你沒有心。”他低低地吐出這幾個字，轉身快步離開了。他離開的那一刻，林葉薇就像渾身抽光了力氣一樣，無法動彈。

    極度的疼痛之中，她的心裏對秦城產生了一股從未升起過的恨意。曾經有多麽愛，現在就有多麽恨。

    如果不是他，如果沒有張雪妍，她的人生不會變成這樣，不會連追求愛情的資格都沒有。

    從一開始，她就抱著複仇的想法和淺涼簽約，想著一步步登上影後的位置，給他致命的一擊。

    而現在，她已經等不了做影後的那天了。她也不想布局，隻想殺了他，結束所有人的痛苦！

    陽光照射在身上，照進了她空洞的眼底，林葉薇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覺得渾身都冰冷地厲害。

    婚禮已經開始了，進行曲在大廳內優雅地響起。她似乎已經看到新郎新娘，看到他們走向通往幸福的通道。

    林葉薇諷刺一笑，你們幸福了，可我呢？我的幸福誰來彌補？

    “葉薇！”顧淺涼一進會場，就開始找她，沒想到在這塊地方找到了。看她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顧淺涼感到有些心驚。

    她的手非常冰涼刺骨，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淺涼？”林葉薇有些恍惚地側頭看去，似乎過了好久，那雙眸子才看清了眼前的人，這種狀態，讓顧淺涼更加擔心。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林葉薇笑得很勉強，“淺涼，我們回去吧，婚禮似乎要開始了。”

    林葉薇的情緒非常淡，顧淺涼心裏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她握著她的手，朝婚禮舉行的大廳內走去。

    主台上，已經站著等待新郎新娘聚集在一起，念禱告詞的神父。前來觀禮的人群分別站在兩側，等待婚禮的開始，見證著一對新的夫妻誕生。

    新郎穿著一身深黑色的西服正裝，米分藍色的襯衫，頭發被仔細打理過，那個昔日不羈的紈絝公子哥，此刻儼然變得氣宇軒昂。

    林宛白挽著父親的手臂，穿著雪白婚紗，一步一步地朝地毯那邊走過來。她的頭上被白色的紗籠罩著，看不到任何表情。

    秦城站在地毯的這一頭，眼神很專注地朝新娘這邊看過來，似乎在看林宛白，又似乎不是。

    顧淺涼跟著傅北宸站在左側，看著林宛白朝秦城走過去，心裏萬千感慨。她手上還抱著藍短貓，小三兒慵懶地躺在她懷裏，瑩瑩玉色的眼珠子半眯著，非常愜意。

    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出來的時候才看到小三兒居然藏在她的包包裏，探出喵頭的時候差點嚇了她一跳。也不知道這小東西什麽時候跑進來的，也隻好帶著來了婚禮現場。

    林祁正帶著林宛白走到了秦城麵前，把女兒的手交給他：“秦城，希望你以後好好對待她。”

    秦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副神態落在林宛白眼裏，就是諷刺。

    他娶她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的幸福，讓她安守本分不能再糾纏傅北宸，這能不諷刺嗎？

    她一點都看不懂這個男人，那麽自私，我行我素，紈絝不堪，卻獨獨空出了一片赤誠之心，隻為了那個女人。

    這種複雜而對立的性格，體現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卻奇異地吻合了。

    秦昊看著這一對新人站在自己麵前，在神父麵前祝福禱告，眼神不自覺地朝門口看去，希望能看到那個人的出現。

    悅晴，我們的兒子結婚了。

    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願意見我一麵嗎？

    那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湧上心頭，隱隱作痛。他悲哀地發現，悅晴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視線裏了，接下來還有那麽長那麽長的時間，他要怎麽熬過？

    那個女人，狠到連一麵都不肯再見。

    秦昊知道此刻她一定不在人群裏，因為隻要她一出現，哪怕無聲無息，他也能第一時間感受到。

    因為這大半輩子，他幾乎都處於追尋她身影的狀態之中。

    “新郎，你願意娶新娘為妻嗎？無論她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者不適，你都願意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神父已經開始念結婚禱告詞，拉回了秦昊的思緒。

    秦城：“我願意。”

    神父又轉向新娘。

    “新娘，你願意嫁給新郎嗎？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她將來身體健康或者不適，你都願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林宛白沒有回答，隻是直勾勾地看著神父，似乎在期待著有誰能出現打破這一切。

    可是，沒有。

    她咬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

    林祁正和葉蘭蘭站在下麵，都有些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出差錯。

    葉蘭蘭最明白女兒心裏在想什麽，有些恨鐵不成鋼，為什麽到現在她還要想著那個有婦之夫。

    神父以為林宛白沒有聽清楚，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禱告詞。林宛白還是沒有回答，這一情況，讓底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甚至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猜測著什麽。

    秦城站在一邊，淡然得很多。他的目光很自然地朝傅北宸那邊看過去，下意識落在顧淺涼身上。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明目張膽地看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米分色的裙子，比很久之前氣色好了很多，整個人水潤潤的，不再像以前一樣瘦不拉幾，都是因為傅北宸照顧得很好。

    那，他就放心了。

    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你，我愛你。

    林葉薇久久不發聲，急壞了葉蘭蘭，她終於忍不住出聲：“葉薇，你怎麽了？神父在問你話呢？快回答啊！”

    林葉薇笑了笑，突然掀開自己的麵紗，引起了眾人的一陣轟動。秦昊看到她的動作，眼睛裏開始蘊育著風暴。

    這個女人，如果敢搞砸了今天的一切，他絕對會讓這家人付出代價！

    林葉薇沒有顧忌在場人的眼神，她退後幾步，臉上笑得詭異。她拎著婚紗的裙角，朝傅北宸走過來。

    傅北宸沒有動，顧淺涼也沒有，隻是挽著他的那隻手狠狠地掐了他的腰一下，早知道就不準他參加婚禮，讓她代他參加就好了！

    傅北宸皺眉，低頭看了她一眼：“手掐疼了沒有？生氣讓我自罰，不準你動手知道嗎？”

    顧淺涼：“……”

    “傅北宸，如果我現在問你，你願意娶我嗎？”

    她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色，眼睛散發著熾熱的光芒：“北宸，你願意娶我嗎？我現在身上剛好穿著婚紗，你願意娶我嗎？”

    會場上發出更大的抽氣聲，這個女人是瘋了吧？且不說這是她和秦城的結婚日，傅少早就已經有了妻子，這個女人現在是在鬧哪樣？

    當場逼婚，逼婚的對象還是一個有婦之夫？

    秦昊臉色鐵青，恨不得捏死這個讓秦家丟臉的女人。就算兒子再無所謂，也不能娶這麽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天下好姑娘多得是，有的是女人等著嫁進來！

    葉蘭蘭夫妻倆看到這一幕，氣的差點當場暈倒。真是沒想到，女兒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不死心。

    “林宛白，你在抽什麽風？”葉蘭蘭聲嘶力竭地朝她吼了一句，伸手把她扯過來，“我告訴你，要麽和秦少完成婚禮，要麽，我這輩子都沒有你這個女兒！”

    葉蘭蘭氣的頭疼，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濃重的失望，讓林宛白一下子哭出了聲音。

    “媽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愛上一個男人有什麽錯？為什麽你們都阻攔我，都勸我，不讓我去追尋我的真愛，你們怎麽不勸顧淺涼和他離婚！”

    “你給我閉嘴！”林祁正聽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抬手給了她一個巴掌，“林宛白，我平常教你的東西，都進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這大是大非，你是一點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