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二零七章 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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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著齊王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陳睿也覺得這段日子自己的各項政令都執行的無比順暢。不論是博陵侯, 還是柴府, 或是京中的名門望族,各個都乖覺的不得了。
陳睿不屑一笑。
這幫老臣仗著是伺候過先帝的, 以前可沒少擺架子。如今被他一手打一手拉的,還不是變聽話了。
這就對了, 他乃當今天子,天下第一人也, 這幫臣子隻需忠於他, 順從於他即可。若是有二心,換了便是。他最厭惡的便是柴府那幅門生遍地的模樣,這天下是他陳睿, 不過是有區區幾個門生,也在皇帝門前擺架子?!
他娶了柴氏女為後, 是對柴家的賞賜, 可不是什麽聯姻!好在柴彥安比他兒子有眼色,自柴氏入主後宮後, 便開始稱病, 雖掛著丞相之職,但並不對他的政令指手畫腳。倒是柴三郎,還真有些擺出一副嶽丈的架子。拿一個鹽鐵官去敲打敲打他, 若還不清醒,陳睿便打算給這個大司農挪挪位置。好在柴三郎識時務,到也是個聰明人。
自陳睿登基以來, 便一直與外戚,老臣,望族之間博弈,這讓身為皇帝的陳睿覺得頗為束手束腳。他不斷打壓以博陵侯為首的外戚,如今又收複了代表老臣的柴氏,將陳氏郡主許配給地方望族褚家。如今三方勢力終於都安靜了,陳睿順心的舒口氣。
天色漸晚,內侍送來了侍寢的牌子,陳睿隨意看了一眼。柴氏女是皇後不假,但他卻不想讓皇後這麽快有孩子,柴府如今一門兩侯一後,卻是抖了起來。皇後產子,若是男孩,寓意重大,柴府也更有資本,不出幾年,又是一門尾大不掉的外戚力量。
內侍見皇上將牌子來回掃了好幾眼,目光落在了高美人的牌子上,心道,這高美人還真是入了皇上的眼,一個月連著三次侍寢了。
高氏,家裏三代為官,但能力有限,族內最大的不過是五品。但有一點,高氏是鐵了心的帝黨,大約是感激皇帝選了他們家的女孩兒入後宮,這高氏的現任族長,也就是高美人的父親隔天便是一封折子來表忠心。
後宮裏也的確需要這麽一個人來製衡皇後。然而身份也不能太高,不然朝堂裏會有非議,同時也要顧及一下柴氏的麵子。陳睿又不想真的和柴氏翻臉,不過是一些製衡手段,鞏固自己的皇權罷了。但讓太後來製約皇後,陳睿是一百個不情願,太後那又是另一方勢力,對皇帝的忠心可不純粹。
前朝、後宮,都必須握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安心的,陳睿如是想著,順手翻了高美人的牌子。
比起陳睿的順心,弟弟陳曄卻好幾日都不曾好好安睡。馬上要離開熟悉的京城去往齊地,這讓剛成年的陳曄頗為緊張。可太後卻像是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一般,他現在還住在宮裏,可除了每日的請安,太後很少召見他了。
而博陵侯,原來是舅舅,如今是嶽父了。他去找他吧,也是十次有八次不被待見。而一直相處的不錯的大舅子這次沒跟來,兩次被待見的時候,接待的他的竟然是霍明明!
倒不是霍明明不好……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兒吧!!
男女要避嫌啊,這還是他表妹,更應該避嫌啊!而且霍明明站起來跟他一樣高,穿著一身男子衣袍,那腰,那腿,那手臂,打背後一看……
他帶來的侍衛還曾經差點將霍明明認成了侯府的小公子,還是特瀟灑的那種……
捂臉啊,真是黑曆史。
陳曄真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會這麽丟臉。
朝政和他挨不上,朝臣他也不能去結交,京中各府的同齡公子們他也不熟,封地齊的各種消息他早就熟背於心了。陳曄發現,他要大婚了,他要去封地了,而他竟又仿佛無事可做。
歎口氣……
還是去跟老丈人套套關係吧。
畢竟滿京城,能打交道又不用避嫌的,如今也隻有博陵侯了。
聶冬聽聞陳曄又來了,吐了嘴裏的瓜子皮,吊兒郎當道:“這小子是多想娶媳婦兒啊,他哪怕來八百遍,我也不能提前讓他倆見麵。”
霍明明用著牛皮不斷擦拭著手裏的匕首,接道:“他也沒別處可去,不來這裏,難道要去方少府那裏?”
聶冬一口茶差點對著霍明明噴了一臉,然而看著霍明明手裏的匕首,聶冬覺得嗆死總比被媳婦兒捅死要好。
“咳咳咳咳……他要是敢上方少府那裏,陳睿那小子還不把他給扒了層皮。”聶冬咳的眼淚都出來了,隨手扯了個帕子抹了把鼻子又道,“隨便府裏哪個人,去見他就行了。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見了。”
霍明明換換站起身:“隨便哪個人?”說罷冷笑一聲,“除了我,周陽侯府裏還有誰敢見陳曄。”
說罷,推門離去。
聶冬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看了半晌。
老子媳婦兒真特麽帥呆了!!!
來個這裏這麽長時間,經曆了那麽多事,霍明明早已不再像當初那般懵懂。陳曄雖然是陳睿的親弟弟,但顯然,陳睿對他並非信任。陳曄心裏清楚哥哥對他的提防,想要在陳睿手下平平安安的混口飯吃太難了。陳曄從不結交朝臣,也不結交各府的公子,甚至也不對任何朝政發表意見。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養馬,打馬球,陳睿知道後頗為高興,每年都會賜他好幾匹禦馬。
周陽侯膽小怕事,博陵侯交兵權離京的事早就讓他嚇破了膽。周陽侯府上下與周陽侯都是一樣的膽子,對陳曄的登門,都是客客氣氣的,但不見任何親熱,那說話的語氣都是比著尺子來的。
霍明明冷眼看了幾次,就覺得頭疼麻煩。她從不遮掩什麽,見到陳曄該怎樣就怎樣。不妨這般姿態令周陽侯府拿她當了救命草,也直接忽視了她女子的身份。
什麽男女大防?
在生死麵前都是狗屁!
霍明明平靜的在心裏爆了句粗。
陳曄見到這次又是自己的表妹出來,也習慣了。霍明明從不穿女裝,而且身上的那股氣質吧,想忽略她是個女的,特別容易!
“這是太醫最近調製的一些補品,舅舅年紀大了,用些對身體也好。”陳曄的禮物從來都是一式兩份,不管是博陵侯還是周陽侯,都不會落下。
“多謝。”代理人霍明明收下禮物。
陳曄又道:“我那裏還有幾個會做博陵菜的廚子,怕舅舅不習慣京城口味,若是不嫌棄,改日我讓他們來府上。”
“不必了。”
見霍明明拒絕的如此幹脆果斷,陳曄身邊一個侍衛都有些掛不住臉。
不妨,又聽霍明明道:“再有七日,齊王便要去封地了。博陵侯年紀大了,腿腳不便,恐不能同行,陛下離京後,侯爺會在周陽侯府休整幾日便回博陵了,還望殿下見諒。”
“什麽?”
陳曄大驚。
他和親信們也曾議過此事。博陵侯肯定不會送到齊地,就算他想,皇帝肯定也不會同意,但送上三十裏路還是可以。今兒這意思,是連出京都不出了?
齊王娶霍氏女,不僅僅是一門親事,更是皇帝對外戚的恩寵,不能讓世人認為皇上打壓母族,不孝太後。
“侯爺說五娘能嫁給齊王,是數輩子修來的福分。”霍明明認真地傳達聶冬的精神,“但有時候福氣若太大,會損了壽數。殿下此去齊王,從此山高水長,還望珍重。”
陳曄幾欲開口,卻又閉上,隻是緩緩抬手一禮,“本王……記住了。”
陳曄有些失望地離開周陽侯府,翻身上馬後,回望了一眼身後的侯府,不禁苦笑。連博陵侯都對他這樣囑咐,難道自己以後真的就隻能是個孤家寡人,成日在兄長會翻臉的恐懼裏活著了嗎?
回到府後,身旁的侍衛見左右無人低聲道:“屬下覺得……博陵侯這樣也是為了殿下好。”
陳曄擺擺手,不想多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
他隻是……不甘心罷了。
七日後,齊王大婚。
整個京城熱鬧的不輸當年皇帝大婚。
十裏紅妝,鮮花鋪地,宮內宮外一片喜色。
大政殿內
一對兄弟正在說話。
陳睿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去了齊地,也不要忘了朕與太後啊。”
陳曄道:“臣弟不敢。”
二人又敘了幾句,見陳曄竟然開始流淚,陳睿道:“一眨眼,你也是個大人了。罷了,為兄不耽擱你的吉時了,明年朝見,你我兄弟總還是要見的,不必太傷感。”
陳曄退了幾步,匍匐在大殿內,結結實實地對陳睿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離去。
外麵的熱鬧仿佛要將屋頂都掀開,陳曄看著隊伍裏那些陌生的臉,這裏麵有一半都是陳睿送來的。美其名曰是怕他去齊地不習慣,照顧他日常起居的……
侍衛見陳曄有些走神,不由道:“殿下?”
“走吧。”陳曄猛地回神。從此以後,他便是一個人……誒?霍明明??
隊伍裏,一個身形頎長的清秀淡漠“男子”,跨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上。隻見她緊緊跟著王妃的馬車,看似隨便的模樣,腰後卻別著一把彎刀。在看她身後,赫然是博陵侯的侍衛。這些人,陳曄認識幾個,皆為精英。
博陵侯,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博陵侯!!
陳曄一掃之前的陰鬱,笑道:“出發,去齊地!”命令一層一層傳下,隊伍裏頓時回響著“啟程”。
“阿嚏!”聶冬莫名打了個噴嚏。
秦蒼緊張道:“這幾日天氣轉冷,侯爺可是著涼了?”
聶冬揉揉鼻子,擺手道,“說不定哪個兔崽子念叨本侯呢。”
“從今兒起,五娘就齊王妃了。”聶冬道,“希望那丫頭別緊張。”
坐在對麵的周陽侯卻道:“你讓明丫頭帶著侍衛去送親,這樣合適嗎?”
聶冬冷笑:“要不你去?”
“不是啊……”周陽侯本意想說,他們應該一個人都不去才對,霍明明再怎麽出格,但也姓霍,今天這隊伍裏,除了霍五娘,就不要再出現一個姓霍的。
聶冬見周陽侯這慫樣當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麽,頓時罵道:“像你這樣,本無事,也要被人說是做賊心虛!老子嫁閨女,老子讓人送一程又如何了?!避嫌避的太過,反而惹人生疑懂不?!”
周陽侯縮著脖子不吭聲。
聶冬罵完後又道:“當初齊王選妃,你還想著把自己閨女送去。我看啊,嗬,這幸虧選的是我閨女,若是你閨女,你有膽子給她撐腰?怕等你再見時,就是一具屍體了!”
周陽侯剛想反駁齊王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可又一想,去了齊地,陳曄這個齊王在那裏值不值錢還兩說,單看今天這隊伍裏有多少皇上的人,他就不想去冒頭了。
博陵侯罵得對,他就是沒膽子。可他也想不通了,博陵侯都被皇帝削了好幾回了,怎麽膽子還這麽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