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表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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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胥景用力抱緊魚宸,語調中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太高興了?恩?說句話,不然我就當你同意了?”
魚宸手腳僵硬,一言不發,胥景像預感到什麽一樣將魚宸越抱越緊,勒的魚宸肩膀發痛,但魚宸卻什麽也感覺不到,他所害怕的未來阻止他接受,阻止他回應。他隻能站著,被迫聽著胥景一遍又一遍的情話呢喃。
那些不合時宜的溫柔像被仙術加持過一般迅猛,腐蝕著搖搖欲墜的心房。
別說了......別再說了......
魚宸想捂住耳朵或者推開胥景,但身體不聽使喚,連轉一下眼珠都做不到。
遲遲得不到回應的胥景一雙偽裝的黑瞳隱隱有潰散的征兆,血紅色慢慢爬滿胥景的眼窩。胥景周身的護體真氣也漸漸染上了煞氣。胥景壓抑著心中的野獸,任憑這隻渴望摧毀一切的困獸將自己的心髒啃咬的鮮血淋漓,也不願在魚宸麵前顯露他的暴虐殘忍。
雖然口口聲聲教導魚宸不能心軟,譏諷魚宸害怕奪走任何生命的膽小行徑,但胥景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魚宸麵前開始隱藏自己嗜殺好鬥的本性,開始越來越多的關注魚宸的需要,開始將魚宸的高興難過放在心上,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
從有驚無險地成為一隻真正的神龍之後,胥景便開始了他血腥的生活。
他仿佛是為了殺戮而生,神龍強悍的體魄與不竭的靈力曾一度是三界大能者的噩夢。像是為了補償這萬年來神龍一族的衰敗,天道將這一族中最為強大的能力與天賦賜給了胥景,賜給這條經由天地孕育,生來無父無母的神龍。
血脈神魂中的傳承並沒有教授胥景何為仁善,何為寬厚,它所留給胥景的影響,隻是紮根在血肉骨頭中作為強者的尊嚴與高傲。
比以前任何一頭神龍都來的強烈洶湧,來的無可撼動。
幼時殘酷的競爭令胥景明白生存的不易,有尊嚴的生存更為不易。他並不在乎他曾斬殺過多少仙魔才有了淩駕於天庭,剝離於神界的獨立龍宮。他的高傲也不允許他除了俯視這些弱小的螻蟻後有其他態度。
因為他是神龍,三界中唯一一條神龍。他有足夠的資本傲氣,令這三界蒼生臣服。他有足夠的能力當一個暴虐的君主,令龍宮上下膽戰心驚,俯首帖耳。
他現在正以平生最低的姿態,向一條魚要求喜歡的權利。
他本來可以肆意妄為,本來可以不顧魚宸的意願,但他沒有,他想聽魚宸親口答應他,想看著那張俊朗的麵容染上緋紅,想把自己的身影印在那雙純真水潤的眼睛中,但勢在必得的胥景沒有想到,魚宸竟然會用一種隱約抗拒的姿態來麵對他,麵對三界唯一一條神龍的求愛。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能是這樣的......結局。
他決不會接受這樣的結局!
再懦弱的人也會有想要為之努力的事情,何況魚宸隻是不自信,隻是一時的自卑作祟,現在魚宸早已不複當初的呆在湖底的寡聞。在香山寶卷中,胥景受傷昏迷,魚宸一個人擔負起保護胥景的重任,在凶獸中孤軍奮戰,日益磨礪著自己的膽識,在無數個寂靜緘默的夜晚中,魚宸獨自一人品嚐著勝利,忍受著失敗。
他已經是個男子漢了,魚宸這樣想著,男人是不應該逃避,不應該害怕的。
他承認,他是喜歡這胥景的,比喜歡族長大人還要強烈的喜歡。因為族長大人屬於全體銀紋雙身魚一族,屬於所有與他同宗同源的族人,而胥景有可能隻屬於他一個。
胥景的溫柔,也有可能隻屬於他一個人。
隻屬於魚宸。
“隻屬於我。”魚宸低聲喃喃。
胥景緊緊抱著魚宸,像要把魚宸揉進身體裏的力度令魚宸掙紮起來。胥景覺得魚宸想要從他懷中逃走,於是更用力的抱緊魚宸,魚宸被勒的呼吸不暢,心中隱約明白了胥景的意圖。
是在生氣他沒有及時答應嗎?
魚宸費力地從胥景懷中仰起腦袋,對上胥景血紅色的眼睛中的隱隱期待,魚宸覺得他的身體輕飄飄的,靈魂也快要離開身體裏,恍惚中魚宸好像聽見了自己聲音,腦子一片漿糊,等他反應過來他說了些什麽後,就企圖紮進胥景的懷中掩飾發燙的臉頰。
胥景笑著扶正魚宸的腦袋,如願地在魚宸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雙被仙家稱讚為“揉星碎玉”的銀色眼眸已經被煞氣毀壞,再也與他無緣了。好在魚宸並沒有因為煞氣而疏遠懼怕他,也沒有因為瞳色的原因而懷疑他,除了轉不過彎兒的腦袋和時不時的奇怪舉動,胥景對於魚宸時非常滿意的。
月色撩人,如水的銀光瀉在劉府院內栽種的奇花異草上,雖然不至於頂尖漂亮,但在情之下,也別有一番良辰美景的文人心思。
隻可惜,一聲淒厲的尖叫將美好的氛圍破壞殆盡。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房中跑出,看見院中相擁的魚宸和胥景,噗通一聲跪倒在兩人麵前。抬起一張涕泗橫流的熟悉麵容。
魚宸趁機從胥景懷中跳出來,看著劉子青淚眼連連求胥景救命的淒慘模樣,心中卻沒有半分同情。
生氣被抽就等同於魂魄的死亡,留下的東西已經不能再稱之為魂魄,那不過是以前所害之人的執念怨氣附在其上,使其勉強保持魂魄人形不散。
那劉夫人不僅有人形,連五官都清清楚楚,可見她身前所害之人數量眾多,怨氣深重。哪怕這劉子青做再多的善事也換不回他妻子的性命了。
此時那缺了生氣的怨念已經借屍還魂,變成了食人血肉的怪物,不然這劉子青也不會嚇得衣衫不整便屁滾尿流地從房裏出來求救。
魚宸非常相信胥景的能力,那方結界堅不可摧,劉夫人絕對出不來,隻要數日沒有人肉精氣供養,那劉夫人身上的怨念就會自行消解,根本無需擔心。
劉子青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毫無形象地跪在地上,隻求那兩人救他一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什麽儀態什麽讀書人的矜持,全被他丟到一旁。最愛之人的異變令他難以接受,他不肯承認,房間裏那個青麵獠牙,凶神惡煞的怪物是他的妻子。
不......那不是......
劉子青痛苦地閉上眼睛,心髒處撕裂般的感覺令他覺得此時死去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死掉就不會這麽難以忍受,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愛人離他而去。
不會因為......那些難以啟齒的隱秘的事情而使內心飽受煎熬。
渾渾噩噩的劉子青無法控製自己的陰暗想法,那些想法瘋狂地攝住了他的思想,控製了他的行為,令他不由自主地朝著院中的池塘走去,踉蹌的步伐,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池水中。放棄抵抗的劉子青很快感到周圍的水正瘋狂地從他的鼻腔中湧進,窒息的感覺令他混沌的感官重新運做起來,死亡的恐懼占領了他的全部心神。
直到現在,劉子青才發現,就算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還是不想死。
張嘴想要求救卻灌進了更多的水,劉子青瘋狂地在水中掙紮,求生的意念像烙鐵一樣燙著劉子青的皮膚,鞭策著劉子青使勁朝岸邊掙紮著遊去。被池水衝刷的生疼的眼睛看著頭頂上密不透風的黑色,看著周圍粘稠擁擠的黑色,因為不能呼吸而產生的痙攣從麵部開始擴散,加重了劉子青的絕望。
也許就劉子青命不該絕,劉府的池塘為了防止下人溺死而故意修的比一般的池塘淺,平常有人跳下去站在湖底也不過沒頂,稍微識點兒水性就能在這池中遊刃有餘,夏天時池中滿布水草香荷,盤根錯節,掉進湖中若被草根草葉纏住才是能死人的麻煩。
此刻正值初春,池水冰涼刺骨,裏麵卻沒有叫人喪命的東西,後悔自殺的劉子青死命地掙紮了幾下,雖然毫無章法又硬喝了幾口水,劉子青最後還是浮上來了。
清涼的冷風撲在劉子青*的身上,劉子青坐在池塘邊的石子上,急迫地大口呼吸著,殘留在鼻腔中的池水像一滴滴滾沸了的熱油,在鼻腔中劈劈啪啪,火辣辣的痛感仿佛燒到了腦子。
劫後餘生的【快】【慰】讓劉子青忽略了這些不適,劉子青抹了把臉,將濕漉漉的頭發撥開,露出酸澀脹痛的眼睛,直直看向那兩個還未曾離去的道長,甩了甩濕重的衣袖,朝那兩人走去。
魚宸覺得人族的行為總是令人難以理解,前一刻還在毫無形象地求救,下一刻就瘋瘋癲癲地投了池水,還沒等魚宸反應過來這劉子青是自殺時,他又從池中爬了出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想泡一個冷水澡嗎?
一不留神,那位被魚宸誹腹為瘋瘋癲癲的劉子青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渾身下小雨的劉子青在冷風中顫顫巍巍,魚宸靜等他說話,劉子青張嘴打了個噴嚏。
魚宸:“......”
劉子青揉著發麻的臉,腦袋昏沉但還是強忍著,帶著些許鼻音言辭懇切地說:“剛才多有得罪,望兩位仙師恕罪,啊啊—啊氣......恕罪......還請兩位仙師暫留啊氣—暫留府中,待我備下飯啊氣食—在與兩位仙師論道啊氣—啊氣—啊氣—”
魚宸早已發現胥景對於這劉夫人失魂一事很是上心,從還魂到現在胥景未曾離去就表明了胥景的態度。對於胥景感興趣的事情,魚宸當然不會有異議,再說了,劉府中的膳食真是好到不得了!魚宸光是想想就覺得口舌生津。
介於胥景是個不肯同人族浪費口舌的悶葫蘆,魚宸隻好自己開口應了劉子青的邀請,隨劉子青去了客房,一路上劉子青不停打噴嚏,魚宸異常嫌棄他,他自己也鼻音太重,喉嚨中像塞了棉絮一樣難以開口,一路無話。
劉府的客房整潔,但也不能忽略屋內隻有一張床。早就走人的劉子青受涼腦子早成了一片漿糊,能順利把兩人領到客房已經是極限了,哪裏還能記得仙師是兩位,要準備兩間客房,隻留下魚宸和胥景這兩個才剛剛挑明情思的新手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胥景本來沒什麽想法,但魚宸坐在桌子邊死活不肯去床上睡覺,一張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紅豔的滴血,連帶著胥景的想法也被魚宸的臉紅弄到了其他地方。
“我我我......我睡地上!”魚宸先發製人,努力壓下喉嚨中泛起的幹澀燥熱,抱起床上的被子剛要起身就被身後的胥景給壓回了床上。
一顆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樣鼓噪著,魚宸的臉被壓進綿軟的錦被中,靜悄悄的毫不掙紮,連魚宸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緊張,緊張到連呼吸都克製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錦被是新的,帶著清甜的草木香氣鑽進魚宸的鼻子裏。
但最終胥景隻是把魚宸扳正推回床裏麵,自己睡在了外沿,綿軟的新被隻夠一人的寬度,胥景理所當然地給魚宸蓋在身上。玩樂了一天的魚宸很快睡著,在棉被中拱來拱去,最後隔著棉被拱進了胥景懷中。
胥景毫不客氣地摟住自投羅網的魚宸,幫他拉下蒙頭的被子,露出一張連睡著都顯得傻呆呆的臉。
屋裏屋外一樣暗色沉鬱,沒有一絲春天的生機。山雨欲來的悶熱漸漸代替了夜晚透骨的冷意,隻是眨眼間那片沉鬱便被一絲朦朧的亮色穿透,胥景手指微動,厚重的青紗無聲落下,遮住了移到床沿的光線。
胥景看著魚宸的睡顏,瞳光沉沉,緩緩合上雙眼。
血紅色在瞬間充斥胥景的眼前景象,像是整個世界都被潑了濃稠的血漿,血腥氣也慢慢爬上胥景敏感的鼻端,撩拔著胥景的獸性。
那些被深深埋藏在黑暗中的東西,因為胥景的閉眼而蠢蠢欲動,伸出一隻隻帶著鉤子的觸手,將胥景牢牢地抓住,然後嬉笑著拖向深淵。(WWW.101novel.com)